王鑫宏
(河南科技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 河南 新鄉 453003)
“七七事變”后,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國民政府為指揮作戰,將全國劃分為若干戰區。隨著抗戰局勢的演變,這些戰區的作戰區域、統轄軍隊、長官司令部駐地均有所改變。對戰區進行多角度審視無疑應是抗戰史研究不可忽視的內容。當前,學界對各戰區的不同側面有所探究(1)主要成果涉及三個方面:一是對各戰區軍事作戰的相關研究,如郭曉平《第一戰區國民黨雜牌軍中期抗戰簡論》(《中州學刊》2015年第8期),游隆昊《抗戰時期第九戰區軍事史研究》(首都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4)等。二是對各戰區民眾動員的相關研究,如孫武安《抗戰時期第二戰區的戰地總動員委員會》(《軍事歷史》1995年第1期),張麗梅《第二戰區戰動總會評析》(《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汪效駟、王鑫宏《國共關系視角下的第五戰區民眾總動員委員會(《日本侵華南京大屠殺研究》2018年第2期)等。三是國民黨要人與戰區抗戰的關系,如鄧宜紅《蔣介石與第五戰區——兼論〈李宗仁回憶錄〉中的幾處失實》(《民國檔案》1996年第2期),雒春普《閻錫山與第二戰區的“冬季攻勢”》(《抗日戰爭研究》1994年第2期),等。,但仍有一些薄弱環節,如從城市史的角度審視戰區長官司令部與駐地城市之間的互動尚無人關注。本文以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以下簡稱“司令部”)駐洛陽為例,從城市史的角度探討戰區長官司令部與駐地城市之間的多維互動。
洛陽成為“司令部”駐地,是中日戰局不斷演變的結果。第一戰區是中國對日作戰過程中最早成立的戰區。1937年8月20日,國民政府建立了國防最高會議和大本營。軍事委員會頒布戰區及戰斗序列。其中第一戰區為平漢、津浦路北段。由于南進之日軍勢頭迅猛,黃河以北大部淪陷。1938年1月17日,軍事委員會重頒國軍戰斗序列,分劃戰區。其中“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作戰地區,平漢路線方面”[1]164。戰區的重新劃分并沒有阻擋日軍猛烈的攻勢。1938年5月,蘭封戰役后,開封失陷,日寇急逼鄭州。6月5日,程潛將“司令部”移駐洛陽(2)該日程潛作《六月五日大營移洛感詠》一詩:“島夷犯上國,謬肆吞噬計。故冬陷京畿,今夏擾淮泗。 烽火吳魯天,血染徐梁地。元元涂炭苦,毒焰何殘厲。寇虐非無因,吾防實未備。玉碎白不移,金銷剛豈墜?接厲整六軍,眾志成堅塞。嵩華以為礪,黃河使如帶。奮力勉持危,長蛇終自斃。致治由極亂,積否方開泰。桓桓前驅志,懔懔后車戒。”參見程潛《程潛詩集》(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第129頁)。。此后,“司令部”一直駐扎于洛陽。駐洛期間,第一戰區司令長官先后由程潛、衛立煌、蔣鼎文出任。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駐洛期間編制大致如下:長官司令部包括司令長官、副司令長官、參謀長、副參謀長、參謀長辦公室及司令長官部總收發處;下轄參謀處、軍務處、副官處、機要室、軍需處、軍醫處及附設診療所,還有一些配屬單位,包括第一戰區政治部(直屬總政治部)、第一戰區兵站總監部(直屬后勤部)、第一戰區軍法執行總監部(直屬軍法總監部)、炮兵指揮部(直屬軍委會)、工兵指揮部(直屬軍委會)、防空指揮部(直屬軍委會)、戰地警備司令部及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1944年5月,日軍發動豫湘桂戰役,第一戰區潰敗。5月3日,“司令部”遷出洛陽。
洛陽獨特的戰略價值是“司令部”選擇入駐洛陽的主要原因。洛陽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抗日戰爭中,其戰略價值更加凸顯。正如時人所說:“洛陽是豫西的重鎮,鐵道公路,四通八達,據此可掌握豫西,進窺關中,南下襄樊,迂回武漢,在軍事上是個非常重要的據點,自來為兵家所必爭。值茲敵人鐵蹄縱橫豫北,中原戰事進逼汴鄭的當前,洛陽這地方,尤其有著非常的軍事價值。”[2]1932年,因“一·二八事變”,國民政府一度遷至洛陽辦公,之后又將洛陽定為行都,并實施行都建設計劃,在洛設立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洛陽分校、修筑鞏洛國防工事等,洛陽的戰略價值有所提升[3]。隨著日軍沿隴海鐵路一路推進,河南東部大片地區淪陷。審視戰局,蔣介石認為如若“進入豫西、豫南山地作戰,余以為確有把握也”,他還預測日軍或“先攻洛陽后攻武漢”[4]533。蔣介石非常擔心“敵將先攻洛陽,打通隴海路,再由西安荊紫關公路直搗襄樊,截斷宜荊,包圍武漢”[4]535這樣的局面出現。因此,蔣介石認為固守洛陽是當務之急。1938年5月27日,蔣介石命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劉峙:“預料敵軍必先打通隴海路,而后敢攻武漢,故洛陽防務之布置,刻不容緩,應晝夜從事為要。”[4]534與此同時,蔣介石還聽從建議,決定中牟決堤以阻撓日軍,認為如此“敵進將更遲緩,或不敢進逼洛陽矣”[5]。花園口事件發生后,中日以黃河新河道作為分界線展開對峙。這種對峙格局一直持續到1944年豫湘桂戰役的爆發。
“司令部”駐洛進一步鞏固了洛陽的戰略價值。由于洛陽華北軍事中心的地位,蔣介石對洛陽的軍事防御能力頗為關心。為了加強洛陽的軍事防御能力,蔣介石多次就洛陽防御致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進行指示。如1940年5月3日,因日軍進犯鄭州,蔣介石認為日軍“不僅在侵略鄭州,以打通平漢路,且有占領洛陽,以斷我晉南各部接濟之企圖”,因而致電衛立煌:“洛陽附近工事,應縮小范圍,俾得堅強持久。凡無兵力配備之工事,可速毀壞,免為敵用。”“關于臨汝、登封與洛陽間地區軍隊之部署,應以三師兵力為基準。中(筆者注:指蔣介石)意由臨汝至洛陽道路布置兩師,由禹縣、登封至洛陽道路布置一師,悉予以一網打盡也。洛陽道路如無多余兵力可以防守,則寧可縮小陣地范圍,除有兵防守之工事外,應一律破壞,且須速辦,無所可惜也。”次日,又致電衛立煌,要求:“洛陽防務應星夜布置,只要洛陽穩妥,不為敵軍侵襲,則臨汝、登封防務尚在其次也。務希穩扎穩打、不慌不忙為要。”[6]這些指示體現了蔣介石對于洛陽軍事防御的高度重視。在其督促之下,“司令部”對洛陽的國防工事不敢怠慢。1941年起,洛陽防御工事開始在城內外興工,至1943年完成。工事為內、外兩層環形據點,具體分布情況如下:“邙山據點——以莊王山為核心,構筑環形防御工事,就連大型墓冢也均被挖成坑道,似銅墻鐵壁,十分堅固,惟因缺水不宜持久防御。洛陽城防據點——利用洛陽街市構筑環形陣地,較邙山工事薄弱,給養等補給無問題,可利用民房戰斗,宜于持久防御。惟若無邙山據點的支持則效用減低。七里河據點——以七里河為中心,構筑環形野戰防御工事,無持久性。西工營區據點——為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駐地及部隊營房。洛陽城保衛戰防御構想采專守防御態勢,假想敵人由黃河北岸南渡及沿隴海鐵路西進,各據點碉堡主射向為對北或東,南、西次之。”[7]280-281
蔣經國在赴洛期間曾親眼目睹洛陽的國防工事建設,留下了“洛陽是河南的最前線,在這里,我們可以很容易的看到戰爭的景象。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偉大的國防工程,這是動員了幾萬人建筑成功的”[8]這樣的印象,以及“洛陽,非但目前是我們北方軍事政治經濟上的一個重鎮,同樣,也是我們將來建設北方的一個重要的地方”[8]的感嘆。對于洛陽的防衛工事,日軍也頗為感嘆:“乃系傾渝軍之全力全能,而完成之最完善最堅固之防衛戰地。洛陽城南一公里,有洛河,其東方更有天險可守,并包含有北方高地及西方平地,渝軍于此,曾全部修成恒久陣地,于城內到處筑有掩體炮座、機槍座、交通壕、戰車壕及大小無數之堡壘等。戰車壕寬十米,深五米,皆掘成十字型,或蜘蛛網型,以備一處雖被突破,他處尚可保全之用。戰車壕最大者寬十米,深達二十米,并注水于北方及西方長達五十公里至六十公里,戰車壕之下部,鎜成交通壕,于城內并有交通遮斷壕,堡壘防空壕。并利用所有住宅墻壁,鎜成槍眼。防空壕深約廿米,于其中可繼續保持作戰能力至十日之久。”[9]國防工事的建成使洛陽的戰略價值進一步提升。國民政府稱洛陽為“難于攻克的要塞城市”。而日本方面對洛陽的戰略價值也頗為重視,認為洛陽“自第一戰區設立以來,加強防守陣地,成為擾亂華北我占領地區后方的重要基地之一”[10]。而時人認為:“在地理上看,它的地位,宛似人的心臟。在抗戰立場上看,它的重要,也恰似心臟一樣。它已是華北唯一的堡壘。我們要聯絡魯皖,光復冀晉,都要靠著它做根據。設有疏虞,不但秦隴要失去屏障,就是巴蜀,也難免要受到威脅。它的重要,就可想而知了!”[11]
由于“司令部”駐洛及洛陽特殊的戰略價值,洛陽成為戰時日軍空襲的重點目標。戰時,洛陽經受日軍空襲上百次,其中1940年5月,日軍派80余架飛機空襲洛陽,連續轟炸10個小時,居民死傷無數。美國人貝克在其回憶錄中記下了其親歷日軍轟炸洛陽的場景:“那天敵機對洛陽進行了前所未有的慘重轟炸。警報自凌晨五時開始,直至下午五時才解除。來襲敵機多達七百幾十架次,投彈至少有七百多枚。后來,我一聽說有哪個中國城市又因瀕臨解體而戰栗時,就聯想到了五月十六這一天,它給人可怕的圖景,刻畫了一個被粉碎了的社區。”[12]
“司令部”駐洛后,對洛陽的軍事、政治、文化地位均有所影響,誠如時人所說:“洛陽在今天成了中原軍事、政治、文化的中心點了。”[13]
第一,“司令部”駐洛提升了洛陽的軍事地位。“司令部”駐洛后,洛陽儼然成為華北軍事的指揮中心。一方面,洛陽是第一戰區所屬部隊的軍事指揮中心。蔣鼎文擔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時,其直屬部隊包括第四集團軍、第十四集團軍、第三十六集團軍、第三十九集團軍。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湯恩伯直轄下有第十五集團軍、第十九集團軍、第三十一集團軍等三個集團軍。湯恩伯在洛陽設有辦事處。另一方面,自1940年4月起,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蔣鼎文先后兼任冀察戰區總司令,下轄第二十四、第三十九集團軍及河北、察哈爾地方民軍、保安團隊和游擊部隊,在冀察敵后進行游擊戰爭[14]。蔣鼎文上任之時第一戰區司令長官兼冀察戰區總司令之時,其“轄區之廣,北達內蒙,南抵豫南”[15]。此外,1940年7月16日,蔣介石還曾任命衛立煌兼任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16]。從這些顯然可以看出洛陽的區域軍事指揮中心的地位,其輻射的區域包括河南、河北、察哈爾全省,山西、山東、安徽的一部分。當時一些涉及華北軍事的重要會議均在洛陽召開,如1941年春末,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在洛陽召開軍需獨立會議。出席這次會議的人員有各部隊主管及主管軍需人員[17]。由于洛陽軍事中心的地位,戰時社會各界前往洛陽向第一戰區將領獻旗表達敬意。如開封孩子劇團在洛演出期間,向衛立煌送了一面繡有“華北長城”的錦旗[18]。1940年6月7日,南洋僑胞慰勞團一分團由團長潘國渠率領抵洛,洛陽各界列隊赴站歡迎者約3 000人,8日下午4時向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等獻旗。1940年9月8日,安徽省各界慰勞抗戰將士代表團一行十余人抵洛,向衛立煌司令長官獻旗,并對河南軍政形勢在衛立煌領導下轉好深致贊敬。這些表達了民眾對將官功績的肯定,同時也體現了洛陽在戰爭中的軍事地位。
第二,“司令部”駐洛提升了洛陽的政治地位。戰時洛陽曾一度為國民黨河南省黨政機關所在地,成為河南省的政治中心。1938年11月16日,國民黨河南省黨部奉令改組,由程潛擔任省黨部主任委員,袁守謙任書記長。12月7日,省黨部由南陽鎮平遷至洛陽。抗戰爆發之初,蔣介石為集中力量,特規定戰區長官司令的職權,“可直接指揮轄區內的黨政機構”[19]704。根據李宗仁回憶,1938年1月11日,蔣介石在歸德召開軍事會議,在這次會議上決定實施軍政合一。蔣介石認為抗戰以來,地方行政機構未能切實配合軍事上的要求,影響作戰甚大,故提議以戰區司令長官兼轄區內的省政府主席,并隨即提議程潛兼河南省主席,李宗仁兼安徽省主席[19]502。隨后,2月1日,行政院會議決議,以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兼任河南省政府主席[1]176。但當時程潛雖兼任河南省政府主席,但因指揮軍事,不能兼顧政治,省主席職務由河南省民政廳長方策代理,省政府駐鎮平縣[20]1381。1939年2月,衛立煌出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1939年9月19日行政院會議通過由衛立煌任河南省政府主席[1]415。衛立煌出任河南省政府主席后,呈報行政院,“以該省政府為謀軍政聯系起見,擬遷洛辦公”(3)行政院為河南省政府主席衛立煌電呈省府遷洛辦公事致內政部訓令及有關文書(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檔案,檔案號:十二—9940)。。1939年11月,河南省政府正式遷至洛陽辦公[21]。河南省黨政機關遷洛之后,一時之間,洛陽黨政軍機構云集。洛陽作為河南省省會持續到1942年4月,此后,河南省政府遷赴魯山辦公[20]1515。河南省政府雖不在洛陽辦公,但在戰時“軍政合一”體制之下,河南省政府事實上受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領導,河南省政府許多事務仍需赴洛辦理,洛陽作為事實上政治中心的地位并未動搖。除河南省政府之外,華北一些省份的流亡政府也一度在洛陽辦公,如河北省政府、察哈爾省政府等。1940年河北省政府退到洛陽[22]。同年,八路軍總司令朱德赴洛期間,留守在洛陽的國民黨河北省黨部和河北省政府在西工“四維堂”與朱德舉行了座談[7]2。1942年,時任戰區教育督導員的張卓然在洛公干期間,走訪了設在洛陽的河北省政府、察哈爾政府[23]。這也從一個側面展現了洛陽的戰時城市政治地位。
第三,“司令部”駐洛提升了洛陽的文化地位。戰前,洛陽的文化事業,“簡直貧乏的可憐,完全仰他方的史料,來賑濟這里的文化饑民”[24]。但洛陽軍事、政治地位的提升,也促進了洛陽文化事業的發展。尤其以新聞事業的發展最為突出。首先是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所辦北戰線《陣中日報》遷洛出版。該報于1937年10月在鄭州誕生,先由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領導,后劃歸第一戰區政治部指導。1939年夏,該報遷到洛陽。其次是中原通訊社的創辦。在衛立煌擔任司令長官兼河南省政府主席時,他命其秘書處組織成立中原通訊社,專門發布省政府、長官部有關地方的新聞和戰地通訊等稿件。所發的地方性新聞和戰地長篇通訊稿,很受地方幾家報紙的歡迎。再次是中央社洛陽分社的成立。1941年9月1日,中央社正式在洛成立分社,負責第一戰區新聞戰報工作。該社是國民政府的官方通訊社,戰報稿件來源,多由一戰區長官部提供。最后是《大捷日報》的創辦。該報由第一戰區政治部于1942年創辦。另外,河南省政府、省黨部遷洛后,黨、政雙方的機關報也隨之遷洛出版。《河南民報》是以報導省府消息和政治新聞為主,并有各縣通訊、地方新聞。《河南民國日報》是以報道國民黨黨方消息、宣傳國民黨的政策為主的,也發地方新聞。從1939年春至1944年5月洛陽淪陷為止,在洛陽出版的報紙有9家,通訊社3家[25],是洛陽新聞界的鼎盛時期。此外,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相關人士在洛陽還參與創辦了一些抗戰文化期刊,如《抗建月刊》《北戰場月刊》《北戰線文藝》等。為了加強新聞界工作和聯系,洛陽新聞界于1942年成立了洛陽新聞記者公會。
由于洛陽是戰時中原軍事、政治、文化中心,所以每到節日,在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的主導下,洛陽成為中原戰時儀式政治的中心。《五月的洛陽》有這樣一段描述:“從‘五一’起,紀念日接二連三的到臨了,在洛陽,每一個紀念的節日都曾舉行了隆重的紀念儀式。‘五四’青年節,舉行了一個規模宏大的紀念會,出動了全市黨政軍農工商學各界,所有全城的人力車夫也犧牲了半日勞力的代價參加大會,造成了空前的壯舉。會后,開始‘青年大游行’,綿長而偉大的行列在街衛中開展開整齊的陣容:自行車隊、騎兵隊、防毒隊、防空隊、機槍隊、重炮隊、鋤頭隊、斧頭隊、算盤隊……萬千人的行列在軍樂聲中格外顯得莊嚴、肅穆、緊張,武器操在每人手里,準備為民族生存戰斗,為祖國生存戰斗。”[26]
駐洛期間,“司令部”在城市治理方面頗多建樹。一方面,“司令部”下設有戰區警備司令部專責洛陽安保。另外,一戰區政治部組織洛陽地方黨政軍聯席會報,參加單位有警備司令部、河南第十區專員公署、洛陽縣黨部、縣政府、警察局等單位[27]。戰地警備司令部與洛陽黨政軍聯席會報在城市治理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第一,加強社會治安。其一是加強對槍支的管理。民眾私帶槍支對于社會安定顯然存在危害。因此,戰地警備司令部嚴禁人民私帶槍支,規定:“凡人民帶槍無照者,解部法辦;旅客(除軍隊人員外)帶槍應交柜,否則發生意外,旅店經理應受相當處分;公務人員(除特務人員外)穿著便衣者,不準帶槍。”[28]其二是加強對城市交通的治理。為了解決全市人力車夫漫無統制的問題,戰地警備司令部與洛縣黨部商討決定組織人力車公會。同時為了維持街市治安交通,戰地警備司令部特置木牌分置各城門口,木牌上內容為:“(甲)空人力車,不得入城;(乙)過境部隊不得入城;(丙)運貨大車不準入城;(丁)服裝不整軍人,不準入城;(戊)無照攜槍,不準入城。”而對于旅館門口停車秩序甚亂,阻礙行人交通的問題,洛聯組稽查處執行股也予以警告,并規定停車固定位置[29]。其三是加強對娛樂場所的管理。娛樂場所,人員復雜,極易造成混亂。如“華樂戲院近來聽眾擁擠,且房屋不堅,隨時有倒塌之虞,洛聯組稽查處令稽查、執行兩股,切實取締”[30]。另外,各戲院之“兩廊所設散座,均未徹底改善,警備部副官處及警察局各派員赴各戲院實地查勘,指導各戲院改良座次,以維秩序”[31]。其四是加強對公共設施的管理。如“防空洞多有坍塌,又環城馬路之公共防空洞,其氣眼均與自然地相平,恐發生漏雨及意外事件,洛聯組稽查處函請河南省防空司令部飭令所有各該地下室之主管人,將氣眼用磚砌成筒形”[32]。而對于馬路電燈有損壞情形,洛聯組稽查處致函軍分校電廠,“從速設法恢復,而維治安”[33]。此外,洛聯組稽查處為“防止奸人向水井投放毒藥,所有本市露天水井,均一律加制木蓋”[34]。
第二,改良社會民生。戰時社會民生凋零,“司令部”對于社會民生有所關注,采取了一些措施以改善民生。戰時物價、房價的上漲加重了民眾的生活負擔。戰時,洛陽黨政軍機關林立,人口突增,導致洛陽市面物價高漲。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認為根本救濟固在增加生產,但緩不濟急,乃制定治標辦法,包括:“(一)發展小工業及家庭手工業。(二)改進水陸交通。(三)調整運輸工具。(四)嚴厲執行取締投機操縱法令。(五)獎勵公開檢舉。(六)切實檢查存貨辦理登記平價出售。(七)厲行節約、獎勵儲蓄、吸收游資。(八)調整平價委員會主持平價事宜。(九)普設平價購銷購銷處或公賣處等商同其他有關機關逐步實施以期速效。”(4)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工作報告及有關文書(檔案號:四—34640,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司令部”認為物價上漲,“固由供應失調,而商業團體組織未臻健全,商人民族意識薄弱,只顧私利,操縱居奇,亦屬重大原因”。因此,“司令部”舉辦洛陽商業團體干部人員訓練班以“提高商界愛國精神并授以非常時期商業知能”。洛陽商業同業公會干部人員訓練班由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及洛陽縣黨部負責主持。同時,為豐富洛陽市場物資,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設置物資購銷處作為本戰區搶購淪陷區物資之主要機構。搶購物資包括“五金材料、交通器材、機器及機器零件、衛生材料、布匹、棉花及其他必需物品等”(5)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工作實施計劃、工作計劃及有關文書(檔案號:四—29484,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同時,采購運銷“無適當管理也是物價上漲之大原因”,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為求合力購銷以期調劑供需平抑物價起見,特制定洛陽人民日用品合作購銷暫行辦法,設立‘洛陽人民日用品必需品合作購銷處’,將食糧、布匹、棉花、棉紗、油鹽、煤、紙張列為合作購銷之物品,要求凡采購之貨經分配各商號后,各商號必須在洛陽市面銷售,不得向外批發”(6)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物資購銷處組織規程(檔案號:四—25690,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此外,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還發動洛陽商業公會集資前往周家口及界首一帶合作采購人民生活必需物品。除了在根本上調控物價,“司令部”還通過加強日常監控對物價進行監控。洛陽黨政軍警聯組稽查處因近來市面各商店,仍有故意抬價情事,要求洛陽縣商會轉飭各同業公會劃一物價,公布周知[34]。戰地警備司令部下令,凡有不按規定而居奇抬價者,一經人民控告,即查明嚴辦[28]。另外,由于洛陽糧食行,均不零售雜糧,而挑擔賣糧者,亦甚少,人民購食困難,洛陽黨政軍警聯組稽查處請河南省人民生活用品社,籌設糧食部門,專售面粉雜糧,并限制定量,而利民食[35]。城市衛生亦攸關民生,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所屬對于洛陽城市衛生也著力改善,如為預防疾病傳染,洛聯組稽查處函洛陽縣政府,飭各區厲行捕蠅運動。而對于城市各戶多灑臟水影響衛生甚巨,洛聯組稽查處令執行股飭各居民注意。[36]市場作為商品銷售及人員聚集之處,衛生尤為重要[37]。其中集市街糧食市場,臭氣難當,究其原因,“系各糧行之人畜糞尿及染坊污水,未能逐日清除”,洛聯組稽查處令執行股負責查辦。另外,本市“各街巷壁墻骯臟,軍民任意張貼廣告”,洛聯組稽查處“交憲軍警隨時取締,并由執行股派憲警督促市民,進行洗壁”[33]。
第三,改良社會習俗。“司令部”還對洛陽城市社會惡俗有所改良,尤其是加強對賭博、煙毒和妓院的治理。對于“本市賭風之盛,煙毒之巨,為前所未有,警備司令部決定徹底取締”[35]。取締的措施主要是隨時根據信息查禁,如戰地警備司令部因“西工后溝賭風甚熾,令□□團及□□隊隨時查禁。燒溝、靈光洞等處,時有聚賭及妨害風化事件發生,令□□□□等部隨時查禁具報”[38]。另外則是嚴查各人口聚集之處,如有賭博情事,一律查禁。如“各商行貨棧或轉運公司內居住之客商,時有聚賭情事,影響治安”,洛聯組稽查處“令稽查、執行兩股后對檢查商行貨棧時,應切實注意”[39]。對于洛陽東站“妓院過多,近復有擴張之說,人地復雜,有礙風化及治安,警備部及警察局勘案當地實情后,擬具限制辦法”[38]。而靈官洞一帶,“住有暗娼頗多,洛聯組稽查處稽查執行兩股派員加以取締”[35]。對于迷信,也在治理范疇之內。如“世界舞臺所演出之戲劇,劇情多含迷信意義,并有傷風化之處,洛聯組稽查處令執行股予以申斥”[33]。提倡婦女短裝也是在抗戰背景下提倡新習俗的一個表現,提倡者是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衛立煌在策劃軍事之余還關心政治文化,因鑒婦女所著旗袍,往往使人顯得萎靡柔弱,行動又諸多不便,于是倡議婦女改著短裝。隨后行政當局聯絡教育、軍警與婦工等機關,擴大運動,嚴厲督促施行,其辦法如下:“一、 通令各機關公務員眷屬,一律施行改制,以資倡導。二、通令城區各裁縫鋪不準再制旗袍,違則處罰。三、規定宣傳勸導期限由各學校學生組織宣傳糾察隊,分區在通街大道糾察勸導,如過期而不遵行者,即予銷毀。四、外省婦女來洛或過洛者給以證件,限一周內改換短裝。”[40]
“司令部”駐洛,在近代洛陽城市發展變遷中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元素。“司令部”駐洛陽,使得洛陽在前期城市發展基礎之上戰略價值更為重要,成為全國性抗戰時期北方重要的軍事堡壘,在中國抗戰大局中占有重要地位。“司令部”駐洛,進而推動戰時一批國民黨政府黨政機關遷駐洛陽,使洛陽的政治、經濟、文化地位有所提升。“司令部”駐洛,洛陽成為第一戰區首善之區,“司令部”加強對洛陽城市治理的同時,維護了洛陽社會秩序的穩定。因此,“司令部”駐洛,給戰時洛陽的城市發展注入一股外力,提升了洛陽的總體城市地位。當然,“司令部”駐洛對洛陽的城市發展也有一些負面影響。如民眾運動及輿論受到鉗制。“司令部”駐洛期間,對各種民眾組織進行管控。一旦出現有可能危急國民黨的民眾活動,即將該組織解散。為鉗制言論,第一戰區政治部設立新聞檢察室,對洛陽各報進行新聞檢查。另外,沉重的兵役、工役、征糧也使得民眾負擔有所增加。如由于機關眾多,“每有各機關臨時指定之工程,限期辦理,以往昔情形論之,且為甚多”(7)河南省偃師、商城、方城、洛陽等縣一九四一年工役施行計劃及有關文書(檔案號:十二—17843,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顯然,“司令部”駐洛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抗戰時期軍事機關與駐地城市之間的多維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