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飼養

邱元陽

互聯網是代碼的世界。

我們以為它是虛擬的，然而它卻現實得可怕。

數字時代的原住民們，從來不會天真地以為網絡是虛擬的，只有老古董才會這樣看。古董們經歷了從現實邁進網絡的契合過程，所以暈頭轉向了，分不清虛虛實實了。網購買到的東西、社交APP上遇到的電信詐騙，才會給他們一些真實的感覺。

當各種APP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移動互聯網的春天到了。不，是熱火朝天的夏天到了。各種各樣的信息多到爆炸，除了你自己主動要看的，還有各色程序強塞給你的。要，還是不要，這不是一個問題，沒有選擇，統統放到了你的眼前，好方便啊！

Pinterest發明了瀑布流，社交網站發明了信息流，不用再點擊鏈接，只需要滑動手指，新的信息就會源源不斷地推送到面前。因為，在你瀏覽的互關網界面背后，是一行行的代碼，而代碼的背后，是算法。在大數據的支持下，你的每一個行為，都在為算法貢獻素材，成為它的養分。

有了足夠的用戶數據，通過追蹤用戶的網絡行為和興趣領域，運用算法得到個人相關偏好和特征畫像，并推測出用戶可能喜歡的內容，這正是用戶數據的最大價值，而且幾乎所有的網絡APP都在這么做。只要我們使用網絡，使用APP，就要面臨這個問題，這是無法逃避和擺脫的問題。算法已經侵占了我們的生活，而我們只能被算法牽著鼻子走。算法看似讓我們擁有了更廣闊的世界，實際上卻讓我們的視野變得越來越狹窄。在信息不對稱之下，我們所看到的，只是算法想讓我們看到的，我們成了算法飼養的豬……

吳修銘在《注意力商人》一書中提到：人類的眼睛盯住哪里，哪里就會有商業接踵而至，如果商品免費，那你就不是消費者，而是商品。

在算法的統治中，不知不覺人已經成為商品。那些免費使用的軟件，里面會有很多的廣告，而廣告商販賣的，表面上是流量，是用戶數，實際上卻是人，也就是用戶。在用戶眼里，APP只是工具，想買什么商品都能買到;在APP眼里，用戶也是可以變現的商品。拼多多的每一次助力，都是一次人際資源的推銷和販賣，用戶只不過是被算法飼養的商品。在算法的“奶頭樂”策略中，一批批用戶悉數中招。

蘋果CEO庫克在杜蘭大學畢業典禮上的演講中提到：某些特定算法向你推廣你們已經知道、相信或者喜歡的東西，它們拒絕推廣其他——這應該反擊，它們不應該這樣做。

2016年，谷歌內部道德設計師特里斯坦·哈里斯挺身而出，指責Facebook、谷歌、推特等互聯網公司為了商業利益，利用算法吸引人上癮。他建立了“人道科技中心”，認為過去十年，硅谷最大的公司一直在“販賣顧客”，算法操持的互聯網平臺，出現了道德倫理危機。

谷歌知名的“不作惡”準則也沒能阻擋住算法基于商業利益而劍走偏鋒。技術環境從主動服務型演變為致癮操縱型，算法可以引誘和操縱用戶，對用戶進行飼養，并由商家從中獲利。《紐約時報》2014年發文：“技術專家知道手機的真面目，所以他們很多人決定讓自己的孩子遠離這些東西。”喬布斯就不讓自己的孩子使用iPad。

2020年，Netflix公司拍攝了一部紀錄片《監視資本主義：智能陷阱》，通過Facebook、Google、Apple、Pinterest等公司的離職高管之口，向世人描述了硅谷各大公司算法操縱世界的真相，擔心整個互聯網產業的道德淪喪。

在國內，無論是拼多多的逆襲，還是抖音的崛起，無不是在證明：算法決定成敗。

但需要控制的不是算法，而是人類對利益的無限追求、對控制的無節制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