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設施建設對長三角進出口貿易的影響

閔樹琴 葉 成

（安徽大學,安徽 合肥230031）

一、引言

1978年，我國進出口貿易總額僅為206.4億美元，2018年已經達到46,224.2億美元，增長近224倍，對外貿易驅動因素有許多，而基礎設施建設對其的影響一直備受關注，世界銀行早在1994的報告中就已經指出，一國的基礎設施建設能夠有效減少該國與其他國之間國際貿易中的成本，從而提高該國的對外貿易量。

目前，長三角地區水、陸、空區域交通領域皆已初步達到互聯互通。高級公路網、高等級省道國道陸路干線網絡基本成型，高鐵網絡同時也在繼續完善，以上海、杭州、南京和合肥為中心城市的1小時交通圈初步完成，2小時交通圈覆蓋地區已達24個城市，交通圈重合交集，圈層化特征明顯[1]。在上海虹橋機場和浦東機場、南京國際機場、杭州國際機場和合肥新橋國際機場的支撐下，形成了國際國內航空網絡主樞紐的綜合立體航空網絡。

截至2017年，長三角區域公路里程達49.51萬公里，高速公路總計25條，等級公路總里程48.91萬公里。貨運總量達601,049萬噸，客運總量達到245,450萬人（見表1）。

鐵路方面，以長三角地區省會城市為中心，形成向四周輻射開的鐵路網絡，總里程達10,560公里。截至2018年底長三角地區共計20條高鐵建成通車，在建9條、規劃16條，34個地級市開通高鐵；航空方面，長三角區域航空網絡結構由上海、杭州、南京以及合肥四大樞紐19座機場，41座通航機場共同組成。其中，上海浦東、虹橋機場、杭州蕭山和合肥新橋等7個吞吐量千萬級機場組成大型綜合航空樞紐網絡，揚州泰州揚泰機場、南通機場等組成中小型輻射機場。而機場網絡覆蓋群中，上海浦東機場、虹橋機場以及杭州機場在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見表2）；港口方面，長三角港口群處于南北干線和長江干線的交叉點，形成以上海港、舟山港為龍頭，南京港、鎮江港、南通港和張家港四大樞紐港為支撐的港口網絡群。2017年長三角水路貨運總量達到34.28億噸。

表1 2017年長三角區域公路建設情況

表2 2018年長三角區域航空吞吐量

雖然長三角區域的交通網絡已初步一體化，但同時也存在著不足之處，從內部區域來看各省之間的基礎設施發展并不均衡呈現“南密北疏”，“東強西弱”的特征，滬寧、滬杭等通道已飽和，而新興的寧杭，通蘇嘉甬也不能很好地滿足目前的需求，交通網絡布局仍需要繼續優化。

在通信基礎設施方面，如表3可見，移動電話每人平均數，上海和浙江的數目區別不大，而江蘇，安徽兩省，則明顯落后不少。互聯網寬帶用戶接入平均數，上海、江蘇和浙江都沒有太大的區別，而安徽省則是同樣表現出來弱勢。可以看出，通信基礎設施并沒有均衡發展。

表3 2017年長三角各省通信數據

二、文獻綜述

國內外學者根據研究對象的不同，將基礎設施與進出口貿易從國家和地區兩個層面，分別研究兩者之間的關系。

國外學者更多是以國家為研究對象，分析基礎設施與一國進出口貿易的關系。Thompson和Garbacz（2007）基于1995至2003年93個國家數據研究發現，互聯網覆蓋率的提高能夠促進發展中國家生產效率，從而促進經濟的增長[2]。Duval和Utoktham（2009）實證結果表明，貨物的運輸成本與其出口成負相關，運輸至最近港口的成本越低，出口量越多[3]。Stone和Strutt(2010）基于6個國家18種產品的貿易數據分析，實證分析發現一個國家的基礎設施完善程度對該國進出口貿易有促進作用[4]。Behrens(2011)發現交通運輸成本對貿易流量起關鍵作用，實證發現交通基礎設施水平高的國家，其國際貿易流量越大[5]。Jung（2014）通過巴西相關數據研究表明信息通信基礎設施的建設對巴西欠發達地區的經濟增長促進作用更加明顯[6]。Donaubauer等（2018）通過引力模型基于1992至2011年150個國家數據，研究發現基礎設施區域網絡覆蓋面積越廣泛，則企業的運輸成本越低，進而提升雙邊貿易流量[7]。

國內學者將理論與中國實際情況相結合，同樣也做了類似的研究。龔新蜀、馬駿（2014）以VAR模型為基礎，導入1992-2012年中國與中亞地區國家的貿易數據，研究發現沿線國家的交通基礎設施會影響各國間的貿易量，越完善國家的基礎設施越可以降低雙方的運輸成本，提高了其貿易增長[8]。杜軍和鄢波（2016）將東盟主要國家2007-2014年的面板數據引入引力模型，研究發現港口基礎設施建設的質量越高，對雙邊水產品的貿易促進更明顯[9]。崔巖、于津平（2017）基于2014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相關數據，實證結果表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基礎建設完善度越高，越有利于中國的貿易出口[10]。張艷艷和于津平（2018）采用似無關方法和空間局域分析交通基礎設施對出口貿易的影響，研究發現當中國的人均GDP增加時，交通基礎設施對中國出口貿易的促進作用會逐步減弱[11]。程傳超和馮其云（2019）對各類基礎實施進行量化，以薈萃分析法量化基礎設施對國際貿易的影響，實證結果發現其影響會隨著研究特征的改變出現差異性[12]。

國家以下層次關于基礎設施建設與進出口貿易關系的研究相對較少。盛丹、王永進（2012）以中國29個省的2007年工業行業數據為基礎，實證結果證明，基礎設施建設會影響該地區行業的融資依賴度，從而影響行業出口貿易額[13]。李坤望、邵文波等（2015）基于中國2002-2004年12400家企業數據分析表明地區信息基礎設施水平對中國企業的出口績效影響為正[14]。

綜上所述，學者們基于不同研究視角和方法，對基礎設施對外貿易影響的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給本文提供了一定的借鑒和參考。然而，從中也不難發現：以長三角地區為研究對象，分析基礎設施對對外貿易影響的相關文獻較少。基于此，本文選取長三角地區41個地級及以上城市2007-2017年的面板數據，分別考察交通基礎設施和通信基礎設施對長三角地區的進出口貿易的影響，并依據結論提出改進基礎設施建設的建議以提高長三角地區進出口貿易量。

三、機理分析

公路、鐵路、港口、航空等的完善促進了人員與物資間的流動，降低了面對面的互動成本，有利于提高供應商與生產商之間的匹配效率和地區生產率，從而促進了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同時通信基礎設施完善降低了企業間的信息成本，提高該地區的生產率，進一步帶動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

（一）交通基礎設施對進出口貿易的影響作用機制

1.降低運輸成本。該地區的交通基礎設施會影響企業間貨物運輸方式以及運輸時間，從而影響運輸成本（Djankov et al，2010）[15]。對于內陸地區的企業而言，該地區的交通基礎設施的完善程度決定了企業產品從企業運輸到港口的成本以及裝卸貨的效率。并且發達的交通網絡可以使企業及時根據實際情況對其庫存商品進行調控，減少企業庫存采購成本，提高企業的產出效率，在固定成本給定的情況下，基礎設施建設越完善的地區，企業的出口貿易量越大（盛丹等2011）[16]。

2.吸引外商投資。一個地區的交通基礎設施覆蓋面積越大，該地區的企業建設工廠、運輸原料和商品更加有效便捷。因此，跨國企業傾向于在該地區投資建廠，并且該地區的企業出口時可以更方便的利用母公司的國外銷售渠道或者銷售回母國，最終海外投資企業開拓國際市場的能力更強、出口意愿更強（江小涓，2002）[17]。

（二）信息通信基礎設施影響進出口貿易的作用機制

1.降低貿易的信息成本。在社會經濟中，企業間互相進行貿易合作，在這過程中勢必會出現交易成本。通信基礎設施完善度越高，會使得各個地區間信息的傳遞速度更快，企業獲取信息的成本越低，從而降低企業間的交易成本以及加大企業的交易范圍和拓寬產品市場，產生規模經濟效應，實現技術規模效率。區域間信息的可傳遞性增強，會有效地減少信息不對稱壁壘，以價格體系為中心的市場信息能夠有效引導生產要素資源投向邊際收益更高的地方，減少資源錯配和準租金損失，提高市場效率。根據Anderson和vanWincoop（2004）的研究，企業的貿易成本主要由搜尋成本和信息成本組成[18]。企業在國際貿易中的競爭力會隨著貿易成本的降低而提高，從而擴大企業的出口貿易量（Lawless,2010）[19]。

2.豐富對外貿易模式。互聯網技術正處于高速發展的時期，跨境電子商務也隨著互聯網技術的興起而興起，跨境電商以互聯網技術和信息技術為載體，在虛擬網絡上展示銷售商品服務，不僅能優化對外貿易的流程，還使交易雙方的時間成本減少，達到交易雙方的效益最大化。這種交易模式是對傳統對外貿易模式的一個補充。

3.提高企業運營效率。世界各地的消費者由于文化，習俗、地域等因素的影響從而出現不同的消費習慣。大數據技術的興起使得企業可以通過精準的數據分析，對世界各地的人群的消費偏好作出合理預測。這不僅有利于企業對進貨、備貨和庫存周轉制定相對應的經營戰略，提高企業的運營效率，而且還能針對特定的消費者出售適宜的產品，提高企業的出口貿易量。

四、模型設定與數據來源

（一）計量模型的構建

本文為探討基礎設施建設對進出口貿易的影響，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下標i表示各地級市，下標t表示年份。TC表示進出口貿易，hlw和jt是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分別表示的是通信基礎設施和交通基礎設施；Xj代表控制變量；包括外商直接投資（fdi），金融發展水平(jr)、勞動力(ld)、環境規制(er)；μi表示個體固定效應，νt表示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二）變量描述與數據說明

1.變量描述

被解釋變量：進出口貿易（TC），采用各市每年進出口貿易總額表示。

解釋變量：通信基礎設施（hlw），選取移動電話年末用戶數和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之和指標數據衡量通信基礎設施。

交通基礎設施（jt），借鑒張浩然等（2012）和侯志強（2018）等的做法，采用公路里程除以所在區域的城市面積來衡量交通基礎設施。

控制變量：（1）外商直接投資（fdi）：國外資本的注入可以為本土企業提供充足的資金和先進的技術。該地區吸收外商直接投資量越多，則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能力也越強。（2）金融發展水平（jr）：一個城市的金融發展水平會影響該城市的進出口貿易，采用年末借貸總額表示。（3）勞動力（ld）：參考已有文獻，一個城市的勞動力資源反映該地區的人力資本，該地區的人力資本越高，吸收貿易帶來的技術外溢效果越好，有利于提高該地區企業的競爭力[20]。其指標采用城鎮單位從業人員期末人數表示。（4）環境規制（er）：參考已有文獻，環境規制對貿易的影響主要體現于環境壁壘，一國的環境壁壘的強弱，勢必會影響該國的貿易量[21]。以污染綜合指數的倒數來衡量地方政府環境規制程度。

2.數據來源

本文的研究樣本為2007-2017年長三角41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數據，被解釋變量進出口貿易額來自國家統計局，其他數據來自城市統計年鑒。

本文所使用的主要變量及定義見表4，表5是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5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五、實證結果分析

基于2007-2017年長三角41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數據，本文首先進行了Hausman檢驗，檢驗結果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拒絕隨機效應，故本文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面板回歸模型如表6所示，可以看出通信基礎設施的系數為0.928,4，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完善的通信網絡不僅為國際交易雙方提供了零距離接觸的溝通平臺，提高交易雙方的匹配率且縮短了時間交易成本，而且促進了跨境電商的行業發展，豐富對外貿易的形式，推動進出口貿易。交通基礎設施的系數為0.245,6，且在10%水平上顯著，這說明了一個地區基礎設施的建設有利于提高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量。從上文機理分析中可以得知，完善的交通網絡大幅度減少了地區之間的旅行成本和時間成本，提高該地區企業的生產效率，便于企業進一步開拓國際市場。從控制變量來看，外商直接投資（fdi）的系數為0.460,7，且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外商直接投資與進出口貿易正相關，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外商資金的注入可以有效地提高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這是因為國外資本的進入會為本土企業提供充足的資金和豐富管理經驗，這會有效提高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金融發展水平（jr）的系數為0.843,8，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了一個地區的金融發展水平會促進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在金融發展水平越高的地區，企業借貸融資得到資金支持越便捷，企業越容易進入國際市場，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額也會提高。環境規制（er）的系數為0.529,3，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在短期內，雖然環境規制的確會提高企業的生產成本，但是長期來看，由此產生的生產成本會倒逼企業進行創新，成為企業變革的動力，最終提高企業的國際競爭力，進而提高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勞動力（ld）的系數為-0.150,1，對進出口貿易的影響為負，但不顯著，由于選取的勞動力變量是以期末單位從業人數來衡量，長三角地區外來務工人員占據了很大一部分比例，所以不能很好的顯示其對于進出口貿易的影響。

另外，本文對模型進行OLS回歸檢驗，具體結果如表7。從表7中可以看出，交通基礎設施、通信基礎設施的回歸系數在符號與顯著性上與面板回歸模型基本保持一致，只有系數大小略微差異。在控制變量方面同樣沒有太大差別。說明本文的模型設定與估計結果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六、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利用2007-2017年長三角41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數據計算各市的基礎設施建設對進出口貿易的影響。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核心解釋變量交通基礎設施和通信基礎設施與進出口貿易的系數為正，說明了交通基礎設施與通信基礎設施的改善都能促進進出口貿易，而控制變量中的外商直接投資，金融發展水平與環境規制對進出口貿易的影響為正，表明其改善也對長三角地區進出口貿易有積極影響。為了進一步提高長三角地區的進出口貿易，具體政策建議如下：

表6面板回歸結果

表7 OLS回歸結果

首先，在長三角地區基礎設施的建設制定中，要考慮到各類基礎設施之間的互補性，去建立與之對應的體制機制，合理建設各項基礎設施，使之在各個地區之間協調一體，同時借助經濟手段引導其規模化。對于交通基礎設施，一是增強對長三角地區的交通基礎設施投資額合理使用，在原有的基礎上進一步提高交通網絡密度，制定出適合各個城市的交通基礎設施差別化發展措施。將交通基礎設施中期建設與長期建設相結合，充分發揮出其應有的作用，同時不同運輸方式實現無縫銜接，能夠進一步提高企業的裝卸貨效率，降低企業運輸產品以及原材料的成本，擴大長三角地區的進出口貿易。二是目前蘇浙皖滬三省一市區域間的交通基礎設施與進出貿易發展分布仍然處于一個不平衡狀態，在建設規劃時需要著重考慮各個省市之間的“斷頭路”，加快長三角區域內各個城市的高速公路、國道、省道等道路的無縫連接，并且對于原有的國省干線進一步升級改造，完善區域內的公路交通網絡。通過交通基礎設施的網絡性以及正外部性的特征，加大引進外商投資力度同時調整長三角各區域間的產業結構。以交通基礎設施為對外聯系樞紐，增強對外開放水平，充分發揮出長三角區域的區位優勢，拉動該地區的進出口貿易增長。

其次，對于通信基礎設施，應以提升通信基礎設施的綜合利用率和信息通信的集聚輻射為主，可以通過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抓住5G網絡出現的機遇。長三角數字經濟基礎好，率先推動5G網絡的建設，盡早實現長三角區域5G網絡全覆蓋，打造出國際一流的信息網絡體系。二是提高長三角地區互聯網通信網絡覆蓋的建設進程。以三網融合建設為目標，推進電信和廣電業務的三網融合建設，同時將廣電、電信業務雙線推進，最終實現三網融合。三是大力推進對云計算數據中心建設，使之能夠形成具有強大存儲能力、運算能力、應用范圍廣的云計算環境。四是將應用物聯網、互聯網、移動通信等各種信息技術充分整合，為該地區進出口貿易提供信息技術支持，為企業的經濟活動提供更優質的通信基礎設施服務，從而促進該地區對外貿易發展。

最后，對于其他因素來看，應提高外商直接投資、金融發展水平等促進長三角的整體進出口貿易，長三角城市群需要進一步對投資政策和融資政策進行改善，提升投資活力且適當降低投資門檻和中小微企業的借貸門檻，解決中小微企業貸款難的問題，在發展區域經濟的同時，需要注意對營商環境的管理，提高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和效率，提高出口商品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