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不能被孤立

白容容?

〔摘要〕中學校園本該是一方凈土，但近年來校園欺凌事件頻發(fā)，已經(jīng)嚴重影響到中學生的學習和生活。本案中的來訪者因遭受校園欺凌而導致情緒低落，對學校產(chǎn)生恐懼，對自身生命價值產(chǎn)生懷疑。咨詢師采用共情、情緒ABC療法、積極心理暗示和放松訓練等咨詢方法對其進行干預，幫助其重建自信，效果良好。

〔關鍵詞〕校園欺凌;危機干預;中學生;個案輔導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20）33-0047-03

一、一個哭泣女孩的來訪

一天，一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孩敲響了我辦公室的門，我趕緊把她迎進了咨詢室，把紙巾遞給她，輕輕地摟住了她，問：“同學，你現(xiàn)在哪里不舒服？如果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老師帶你去醫(yī)院好不好？”

面色蒼白、滿臉淚花的女孩沒有多說話，只是不停地邊抽泣邊搖頭。

確認她身體無恙后，我說：“這位同學，先謝謝你對老師的信任。先緩一會兒，等你情緒穩(wěn)定了，咱們再細聊吧。”

過了一會兒，女孩漸漸停止了哭泣。

我輕聲問道：“現(xiàn)在我們可以聊了嗎？”

她抬頭看了看我，一雙哭紅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猶豫了一下，輕輕地點了點頭。

“老師，我叫小凡（化名）。最近壓力太大了，大到常常有窒息的感覺，想來您這里好久了，可是我不敢，我怕自己緊張到說不清楚，所以就給您寫了一封信，請您幫幫我。”說完，她從兜里掏出一封信塞給我，信封上畫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在一棵大樹下安安靜靜地看書，樹下有幾朵小花和一些小草，樹后是一條幽靜的小溪。以下是信的內容。

老師：

您好。我是七年級一班的小凡，每次聽到您的聲音，看到您充滿愛的眼睛，我都感到特別溫暖，但我的世界卻特別寒冷。我父母在外地做小買賣，平時我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很多事情我沒辦法和他們說。我有時候感覺活著特別沒意思，我常感到特別的孤獨，沒有人喜歡我，沒有人愛我，除了好朋友小琪（化名），沒有人和我玩。以前的我活潑開朗，夢想是成為一名主持人。我覺得我應該從每一件小事開始鍛煉，但是每次課堂上當我舉手表達自己的想法時，同學們都說我“做作”，他們嘲笑我不自量力，他們甚至認為我“臟”，臉上經(jīng)常會露出鄙夷的神色。他們每一個人都討厭我，我受不了了，現(xiàn)在的我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是，每次能做的只有哭泣。現(xiàn)在我連想到上學都覺得特別難受、呼吸困難。我不想上學了，我甚至想過自殺！可是我知道不能，因為我如果真的死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肯定會特別難過……

老師，我現(xiàn)在特別特別難受，請您幫幫我。

無助的小凡

二、咨詢過程

看完這封信，我捕捉到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小凡正在經(jīng)歷著“校園欺凌”。校園欺凌是指在校園內外學生間一方（個體或群體）單次或多次蓄意或惡意通過肢體、語言及網(wǎng)絡等手段實施欺負、侮辱，造成另一方（個體或群體）身體傷害、財產(chǎn)損失或精神損害等的事件[1]。雖然小凡沒有受到人身傷害，但是一些同學對她的語言攻擊及孤立，已經(jīng)讓她對學校產(chǎn)生了恐懼感，甚至對生命產(chǎn)生了質疑，必須要立刻進行干預。

“看了你的信后，老師特別理解你此時的心情，也請你相信，老師一定會幫助你。首先，老師要表揚你，因為你及時調整了心態(tài)，想到要向老師求助。這說明你是一個珍愛生命、對生命負責的孩子。我相信你的父母會以有你這樣懂事的女兒而驕傲。”我牽著她的手說道。

小凡聽了這番話，輕輕地說：“也許只有他們是愛我的。”

“不，老師也是愛你的，你的好朋友小琪也是愛你的呀！同學們不見得真的討厭你，也許是他們的表達方式讓人接受不了。”

“老師你是騙我的吧？怎么可能呢？”小凡小聲質疑著。

“老師怎么會騙你呢？我說的是真的。心理學有個詞叫作‘從眾心理，是指個人受到外界人群行為的影響，在自己的知覺、判斷、認識上表現(xiàn)出符合公眾輿論或多數(shù)人的行為方式。心理學家通過實驗表明，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很少的人保持了獨立性，沒有被從眾。所以從眾是個體普遍有的心理現(xiàn)象。我相信最初并不是全班同學都對你有意見，肯定是一兩個同學有些不良言論，但是別的同學覺得好玩，跟著學，慢慢地就演變成現(xiàn)在的狀況了。”我循循善誘。

小凡思索了片刻，眼睛里有了亮光：“真的呢，有一次朗讀課文時，我尋思我的目標是主持人呀，所以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鍛煉自己的機會，就嚴格按照自己看書學到的一些朗讀技巧讀，可能我朗讀的和平時不太一樣，有個同學就說我‘做作，后來有些同學也這么說了。”

“是呀，其實就是某一個細節(jié)讓某些同學抓住了，并憑著自己的想象無限放大了。”

“可是老師，他們真的太過分了，為什么只針對我呢？”小凡嘟著嘴，眼睛又紅了。

“或許他們并不是只針對你的。你想想，當你第一次聽到同學們嘲笑你‘做作時，你是什么反應？”我詢問。

“第一次聽到‘做作這個詞，我真的要崩潰了，我對著那個說我的同學發(fā)了好大的脾氣，質問她憑什么這么說我，并且把她最喜歡的鋼筆摔在了地上。”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的好朋友就都上來幫著她說我，我特別生氣，哭著跑出了教室。”小凡難過地說。

我說：“對于同學們的不理解、嘲笑，你很生氣、很無助，可是你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只能通過發(fā)脾氣和哭鬧來表達自己的憤怒，是這樣嗎？”

小凡低下了頭：“是的，老師，你說到我心坎里了，當時的情況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后面就更加糟糕了，越來越多的同學開始說我‘做作，排擠我。我越來越不開心，上課不愛發(fā)言，還經(jīng)常溜號，有一次老師叫我回答問題我都不知道她問的是什么，這引來了同學們更多的嘲笑。”

我說：“你陷入了一個怪圈中。那其他同學呢，有沒有被別人嘲笑過？”

小凡：“也有啊，全班那么多人，每天都會有人出各種各樣的狀況。”

我說：“那其他出狀況的人是如何處理別人的嘲笑的呢？”

小凡想了想，然后說：“他們似乎沒怎么處理，最多就解釋一下，或者尷尬地笑笑。”小凡越說聲音越小，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然后突然提高聲調，“老師，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的反應太過激了，才會讓他們覺得可笑，其實他們不是真的認為我‘做作，而是故意這么說然后想看我憤怒難過的樣子？”

我微笑著點點頭：“不錯。關于這個問題，老師相信你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想法，對嗎？”

小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再有人說我，我就不理他們，做好我自己，讓他們覺得無趣。”

“非常棒！”我接著說，“你有目標并肯為之努力奮斗是非常可貴的，這一點老師非常贊賞。成功的路并不平坦，路上的荊棘也會有許多，就看你怎樣處理了。如果你把這些磨難當作攔路的巨石，望而卻步、自暴自棄，就會離目標越來越遙遠;如果把這些磨難當作墊腳石，牢牢地將它們踩在腳下，就一定離目標越來越近。遭遇目前這種狀況，如果你因此就不想上學了甚至要放棄生命，那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了？”

目不轉睛看著我的小凡眨了眨眼睛，興奮地說道：“也就是說我不能讓所有人都認可我對不對？如果我現(xiàn)在就放棄了，那我就徹底輸了對不對？”

“非常聰明的孩子！”我肯定道，“你同學的一些做法確實不太合適，但是老師相信他們并不是真的討厭你的。他們只是不成熟，不知道如何用正確的方式表達而已。小凡，通過這件事你要知道，同樣的事件，采取不同的認知態(tài)度、不同的處理方式，會導致不同的結果。所以今后無論你遇到了什么事，都要冷靜思考，都要對自己有信心，不能自暴自棄。同時也要時刻反思自己，改正自己的一些小問題，比如說在合適的場合用合適的方式表達自己的觀點。”

“嗯，我確實要反思自己，也要改正自己處理問題的方法;而且我要越挫越勇對不對？”小凡有些興奮地問道。“可是……”小凡的表情又有些失落，“現(xiàn)在的我想到之前的那些事就緊張、害怕、孤單無助。”

“剛才老師和你探討的是認知上的一些東西，接下來我們要做一個放松訓練。你要記住放松訓練結束后一剎那的感覺，同時牢牢儲存在你的記憶系統(tǒng)里。當你再次感覺緊張無助時，將這種感覺調出來，配合著深呼吸來安撫自己，好嗎？”

小凡堅定地點點頭。

經(jīng)過了一個小時的放松訓練，小凡的臉上終于呈現(xiàn)出燦爛自信的笑容，這與之前哭泣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老師，真的太謝謝您了！”臨走時小凡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要客氣。記住，不開心的時候可以適當宣泄，例如哭泣，但你要記住哭完之后擦干眼淚，繼續(xù)前行！多給自己一些積極的心理暗示，不要輕易給自己貼上負面標簽。”我再次擁抱了小凡。

隨后我聯(lián)系了小凡的班主任，并將小凡的情況告訴了她，同時輔助班主任召開了一節(jié)“明辨是非，友善待人”的主題班會，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之后，小凡的狀態(tài)好了很多，課上踴躍發(fā)言，又變回了之前那個陽光開朗的女孩。

三、總結與反思

（一）心理咨詢師的敏銳度決定咨詢效果

學生間的孤立及冷暴力也是校園欺凌的一種，而且是比較常見的一種。因為常見，很多班主任和家長都視而不見，認為學生在日常學習與生活中，難免會有一些小誤會、小摩擦，出現(xiàn)一些煩惱、憂慮是非常正常的，所以家長和老師通常選擇冷處理，認為孩子大些自然就好了，忽略了這種冷暴力對學生造成的身心傷害。心理咨詢師在接觸到此類來訪者時，要第一時間辨識來訪者目前的心理狀態(tài)，咨詢時一定要把握好度，不能僅僅針對表象問題，還要挖掘問題背后的成因，以協(xié)助來訪者探索適合自己的解決方法。

（二）心理咨詢師可以采用的心理咨詢技術

1.建立良好的咨訪關系，引導來訪者宣泄壓抑的情緒。來訪者也就是受欺凌者，多在校園欺凌事件中處于被傷害狀態(tài)，因此此類來訪者的情緒多是壓抑的，嚴重的自我壓抑還會導致行為退行等現(xiàn)象的發(fā)生。因此在接待此類來訪者時，咨詢師要引導來訪者宣泄壓抑已久的負面情緒，可以通過擊打沙袋（做好保護措施）、放聲哭泣、寫日記等方式來宣泄，幫助來訪者調整情緒。

2.幫助來訪者重建認知系統(tǒng)，提高其自尊水平和自信心。由于長期處于被欺凌狀態(tài)，所以來訪者多是將自己的自尊水平放到最低點，自信心也嚴重不足，認為自己不受歡迎，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行，得不到任何認可。咨詢師可應用情緒ABC療法幫助來訪者重建認知系統(tǒng)，讓來訪者知道面對同樣的事件A，擁有不同的信念B會導致不同的結果C。提高來訪者的自尊水平，重新樹立自信心。同時引導來訪者學會進行積極心理暗示，學會悅納自己，這樣所建立的認知系統(tǒng)更加立體。

3.輔助來訪者掌握簡單的放松訓練方法，有效應對緊張情緒。很多受欺凌的來訪者都有緊張、焦慮甚至恐懼的情緒體驗，咨詢師應該輔助來訪者掌握簡單的放松訓練方法，例如以深呼吸為主的呼吸放松訓練法、以想象為主的想象放松法及局部小肌肉的緊張后松弛的肌肉放松法，讓來訪者能夠在遇到問題時第一時間調整自己的狀態(tài)，有效應對負面情緒。

（三）其他

咨詢師還應該輔助來訪者找到有效應對欺凌的方法，例如明確拒絕欺凌者、積極求助成年人的幫助等。同時心理咨詢師也可以在方便的情況下聯(lián)系受欺凌者的家長和班主任，共同幫助來訪者有效應對校園欺凌事件，使來訪者能夠慢慢減少乃至杜絕欺凌現(xiàn)象的發(fā)生，重新以陽光自信的心態(tài)面對未來的人生。

參考文獻

[1]李偉，李坤，張慶春.自戀與網(wǎng)絡欺凌：道德推脫的中介作用[J].心理技術與應用，2016，4（11）：676-683.

（作者單位：遼寧省營口市教師進修學院，營口，115000）

編輯/于 洪 終校/劉永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