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角”理論下網絡流行語“X子”分析

陳沅　張繽予

內容摘要：產生于2020年初的最新網絡流行詞語“X子”在“小三角”（表-里-值）中都有具體的解釋。從語表形式看“X子”的“X”多為雙音節的名詞、動詞、形容詞等實詞;從語里意義看，“X子”的語義色彩豐富，有褒義、貶義和中性，且“子”具有明顯的語法化傾向;從語用價值來看，“X子”表意新穎，可以滿足說話者多樣化的心理需求。

關鍵詞：流行語 “X子” 語表 語里 語值

邢福義先生提出：“研究漢語語法事實，既需要進行靜態分析，更需要進行動態分析。動態分析的基本做法是多角驗證，對語法事實進行多角驗證可以更好揭示語法規律。多角驗證的基本內容，是兩個三角的事實驗證”[1]。“小三角”是兩個三角中的第一個三角，指“表—里—值”三角，由語表形式、語里意義和語用價值構成。

網絡流行語“X子”①產生于2020年初，由某檔選秀節目的粉絲對其欣賞選手的稱謂而產生，而后隨綜藝節目的層出不窮與網民的喜好而廣為傳播。“欣欣子”是最先被大眾所知的“X子”詞，隨后有“美麗子”“電話子”等新形式出現。此外，這一形式又有新的擴展形式，體現出靈活性，且有豐富的語用價值。我們將從語表形式、語里意義、語用價值三方面對“X子”展開分析。

一.語表形式

“語表形式”是“小三角”的第一個角，即顯露在外的可見形式。[1]“X子”這一類網絡用語的語表形式是“X”+語素“子”。“X”多為雙音節，如“可以子”“驚艷子”;也可以是單音節，如“寶子”;“X”還有極少數擴展形式。

1.“X”為雙音節名詞

（1）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網友又在模仿欣欣子。（新浪微博2020.3.21）

（2）怎么也酷不起來的香蕉子。（新浪微博2020.4.20）

（3）被靜靜子迷到不能學習。（新浪微博2020.5.22）

（4）敏敏子唱搖滾表情管理依舊一絕。（新浪微博2020.6.17）

（5）打完電話子，可以偷偷學習了。（新浪微博2020.7.6）

從以上例句來看，雙音節的“X”為名詞時，變項“X”主要是粉絲群體對偶像明星的昵稱，主要出現在能發表感想的微博平臺，在例（1）中，“欣欣子”是網友對明星虞書欣的昵稱，此網友正在討論虞書欣在選秀節目中的有趣舉動。此外，這一流行語格式也展示出其靈活性以及使用群體的廣泛性，如例（2）、（5）網友形容某物也使用這一形式，在網絡平臺上也較為常見。

2.“X”為雙音節形容詞

（1）雖然今天晚上卡到不行，但是真的可愛子。（新浪微博2020.5.22）

（2）突然子，越畫越像了。（新浪微博2020.4.20）

（3）第一次把飯吃完，難看子。（新浪微博2020.4.15）

（4）美好子，獨生子女哭了。（新浪微博2020.7.8）

從以上例句來看，雙音節形容詞的“X”主要是說話者對某些現象事物的主觀感受。比如在例（2）中，網民以此表現出對自己繪畫功力見長而不相信的感慨。

3.“X”為雙音節動詞

（1）這個月爆完肝了，感動子，過幾天做素材。（新浪微博2020.4.28）

（2）昨天的害怕子，還好就一般。（新浪微博2020.7.18）

當雙音節的“X”為動詞時，加上“子”是起到加強說話人語氣的作用，且更具口語色彩。

4.“X”為單音節

（1）候場在臺下練習舞蹈動作的寶子，最后的對視我原地升天了。（新浪微博2020.7.20）

從以上例句看，單音節的“X”基本為名詞，“X”加上“子”主要是粉絲群體對其欣賞的明星的愛稱。

5.“X子”的擴展式

“X子”在形式上還有進一步的擴展，泛化出一些新形式，比如“XX子本子”。

（1）大家一定要去看，顏值演技都在線啊！這部劇是絕絕子本子。（新浪微博2020.7.12）

（2）口腔潰瘍到懷疑人生，晚上還吃一包辣條，簡直作作子本子。（新浪微博2020.6.25）

“絕絕子本子”是“X子”的泛化詞語，由其演變而來。例（2）中，網友認為自己不重視健康，用“X子”格式進行創新，產生了一種新的語言形式。以上例子都證明“X子”是一種具有創新性網絡用語。之外，變項“X”還有極少數其他形式，比如動賓短語，如“看書子”，這種現象很少，因此不專門論述。

二.語里意義

“語里意義”是“小三角”理論的第二個角，是隱含在內的不可見的關系或內容[1]（P396）。如果研究對象是詞，語里意義就主要表現為涵蓋意義和特征意義，而本部分的重點就在于考察“X”的語義色彩以及“子”的語法化。

“X子”這一格式涵蓋鮮明的褒義、貶義和中性三類語義色彩。當“X子”表現的是人的特點時，都是褒義的。比如形容人和事物的“可可子”，“可”是雙音節詞“可以”在網絡語言傳播中受語言簡明性和大眾使用語言的新奇性影響而省略的形式[4]，“可以”是某事物的肯定，而“可可子”又適應網絡流行語新奇性與便于傳播的特征，是“可以”新的表現形式，因此也表褒義。

1.“X”的語義色彩

1.1“X”表褒義

（1）漂亮子！不愧是初戀。（新浪微博2020.7.27）

（2）尊敬子，是真的努力到無法想象的程度。（新浪微博2020.7.17）

（3）高考加油！善良子。（新浪微博2020.7.6）

從以上例子看，例（1）是粉絲對明星崔俞娜的贊美;例（2）是博主兩年時間致力于保護一個小男孩的隱私，這里是對自己的敬佩;例（3）中，一名高考考生為環衛工人送水，被博主拍下照片，這里博主表示了對這位考生的贊美。

“X”為褒義時，加上“子”進一步表達了說話人的感嘆，比如例（2）“堅強”加上“子”表示“很”的意義;同時，“X”為褒義時，不僅用于夸獎他人，也可用于贊揚自己，運用具有廣泛性。

1.2“X”表貶義

（1）無語子！這女的怎么這么不懂事。（新浪微博2020.7.23）

（2）非常討厭開遠光燈的，自私子。（新浪微博2020.6.7）

1.3“X”表中性

（1）指日可待的春天子終于要來了。（新浪微博2020.2.24）

（2）當我不拉肚子時，又開始胃脹氣了，脆弱子。（新浪微博2020.7.12）

從以上例子看，“X”表貶義時加上“子”更表達說話人的厭惡。且“X子”可表褒義也可表貶義和中義，運用廣泛。

2.“子”的語法化

語法化指在語言的演變中，詞匯義由具體漸至抽象，詞匯性成分逐漸變為語法性成分，語法性較低的成分變為語法性更高的成分，呈現詞綴化的傾向。詞綴是意義已經完全虛化，構詞位置固定，語音轉化為輕音的一種粘著語素[2]。

（1）最近挨了好多針，每次打針依然很怕，堅強子！（新浪微博2020.7.11）

（2）名兒聽著挺俊，搞半天是個丑陋子。（新浪微博2020.4.23）

從上述例子看，“堅強”、“丑陋”本身就是最小能獨立運用的語言單位，加“子”這一后綴，只表示語法意義。由此可知，在新興網絡流行語“X子”中，“子”作為詞綴，在形式上，位置逐漸固定;在意義上，“子”意義完全虛化，只能附著在詞根之后構成新的形式。

此外，詞綴“子”在對概念意義表達時還帶有某種附加性的詞匯意義，如表示親熱、鄙稱等色彩義。值得注意的是，“子”并不是非常成熟的、穩定的后綴，它在不斷發展變化，從語言使用的規范性看，說話者盲目仿造會造成聽話者理解困難等問題。

三.語用價值

“語用價值”是“小三角”的第三個角，“小三角”的語用價值，重視在比較中考究研究對象的語用效應，回答它到底有何價值的問題。[1]“X子”在各網絡平臺的使用具有鮮明的表達價值與心理價值。

“X子”格式作為當前廣為所知的流行語，先后有“欣欣子”“絕絕子”幾個高頻詞及大量“X子”格式出現，主要是因為這一格式具有一定的表達價值。作為網絡流行語，“X子”格式有一定的新穎性，說話者可以使用這一格式來表達自己的褒貶情感。如：

（1）今天去開庭了，新奇子，行政庭也能吵起來，不愧是你們。（新浪微博2020.7.10）

例（1）的“新奇子”既可能只是對工作的調侃，也可能隱晦地表達了說話人對聽話人的某種行為有所不滿，但由于面子威脅等原因不便直言，就用“X子”格式來表達自己內心情緒，這樣使得語言更顯俏皮，調和了氣氛。

“X子”格式既體現網友的求新從眾，也體現其展現自我的心理。在現代社會中，追星現象普遍，新浪微博等平臺成為表達欣賞的主要場合;同時，“X子”格式還可以被網友用于表達一些不滿情緒，在一定程度上表現真實的自己。“凡是能在語言中生存和定根的形式，都是由于它具有特定的難以取代的語用價值”[3]P43。“X子”也因其獨特語用價值才能廣為傳播。

四.結語

流行語“X子”格式在語表上多為雙音節形式，其中“X”以名詞、動詞、形容詞等實詞外，還要極少數動賓式短語，呈現出強大再生能力。此外，“X子”還產生擴展形式“XX子本子”。語里上，“X子”包含鮮明的語義色彩，基本由語境決定;“子”呈詞綴化發展趨勢。語值上，“X子”表意新穎，能滿足網民的個性化心理需求。

新興網絡流行語“X子”產生后，以強大再生能力不斷滋生發展，但有時刻意加上這一格式后倍顯累贅，過度濫用這一格式造成用語單調等問題，這就與語言使用的經濟性原則相背離。而最終這一形式能否成為固定結構，還是和許多網絡語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消失，這就有待社會的考驗。

參考文獻

[1]邢福義.漢語語法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395-398.

[2]郭作飛.從歷時平面看漢語詞綴演化的一般規律——以“老”“子”為例[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01）：121-125.

[3]邢福義.語法研究中“兩個三角”的驗證[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0（39.05）：43.

[4]劉爽.新興網絡族詞的“小三角”考察———以“X控”“X族”“X奴”為例[D].渤海大學文學院碩士學位論文，2013.

注 釋

①本文研究對象排除傳統的“桌子、票子、房子、妹子”等帶詞綴“子”的詞語。

本文為南華大學大學生研究性學習和創新性實踐計劃項目，課題名稱：全媒體時代下網絡流行語對主流新聞的滲透，課題編號：X202010555438.

（作者介紹：陳沅，南華大學本科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張繽予，南華大學本科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