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翠珊效應”

郁喆雋

人類的很多行為會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其中一個著名的例子就是二十世紀被廣泛使用的殺蟲劑“滴滴涕”（DDT，雙對氯苯基三氯乙烷）。它不僅對人類有毒性，而且幾乎造成一些鳥類滅絕，其因果鏈很長：“滴滴涕”作用于一些蟲或魚，然后被鳥類吃下，在其體內富集。這些鳥下的蛋會受到“滴滴涕”影響，蛋殼變脆。很多蛋還沒孵化就破了，于是雛鳥的出生率就下降了。環保名著《寂靜的春天》（[美] 雷切爾·卡遜著，呂瑞蘭、李長生譯，吉林人民出版社 1997 年）早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就指出了這種“副作用”。紀錄片《自然世界》（2020 年）還直接拍到了脆化的白頭雕蛋。

紀錄片《黃石公園》中提到了另一條出乎意料的因果鏈：有一度公園里的野狼接近滅絕，于是公園管理者引入了一些狼群。這些狼一直在追逐麋鹿，所以麋鹿沒有時間停下來吃柳樹。于是柳樹茁壯成長，水獺又可以用柳樹來造水壩了。誰都沒有想到，引入狼群的最終受益者居然是水獺。生物界存在這樣的“長鏈”因果，是因為人類無法預計所有的后果，總有一些溢出原有的知識范圍。社會領域中出現意想不到的后果更是家常便飯，因為人更加“狡猾”。

一九六八年，美國佛蒙特州頒布了一條法令：為了保護該州的景觀，禁止在公路邊樹立巨大的廣告牌。沒想到的是，很快公路邊出現了一些巨型雕塑。例如，某汽車銷售商建了一個六噸重的“哥斯拉”，手中拿著一輛汽車;地毯商則豎起了幾米高的地毯模型，用來招攬生意。這些雕塑并不是法令禁止的“平面廣告”，當局對它們無能為力，但它們的出現顯然背離了立法的初衷。（Rob Norton，Unintended Consequences）

二○○三年，一位航空攝影師在拍攝美國加州海岸線的時候，偶然地拍到了明星芭芭拉·史翠珊的海邊別墅。史翠珊在得知此事后，向法院提出訴訟，認為這位攝影師侵犯了她的隱私。事實上，在她提起訴訟之前，看過這張照片的人很少，但是在訴訟后由于媒體的放大效應，一個月內有四十余萬人上網點擊了這張照片。原本想要保護隱私，結果卻導致了更高的曝光率，聰明反被聰明誤。這種現象后來被稱為“史翠珊效應”，屬于“事與愿違”的典型。（Rupert Taylor，The Law of Unintended Consequences）

人非神明，無法盡知，因而做事需要提防那些“意想不到的后果”。正如《詩經·小雅》所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