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業需要高度重視多功能價值

■ 文 / 邵 科

農業的多功能價值是指農業不僅具有提供食物的基礎性功能，還具有經濟、生態、社會和文化等維度的多功能價值。1992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通過的《21世紀議程》正式提出農業多功能性的概念。1996年世界糧食首腦會議通過的《世界糧食安全羅馬宣言》和《世界糧食首腦會議行動計劃》中也提及了農業的多功能屬性。當下中國的農業產業在社會經濟持續發展進步的情況下，正日益凸顯出多功能價值。

一、中國農業的多功能價值特征

一是農業提供糧食（食物）和工業原料。水稻、小麥等糧食是農業最基礎的產出品，我國2019年糧食產量達6.64億噸，已連續5年穩定在1.3萬億斤以上。果蔬肉等產量也很大，2018年全國蔬菜產量7.03億噸，水果產量2.57億噸，畜產品產量0.86億噸，水產品產量0.65億噸，很好地滿足了全國人民的“菜籃子”“果盤子”需求。2018年全國棉花和麻類產量分別為610.28萬噸和20.31萬噸，成為我國紡織工業的核心供給原料之一。常說的我國用占全球9%的耕地、6%的淡水資源，養活了近20%的人口，就是農業食物功能屬性的體現。中國農業的食物保障能力是世界農業史上的奇跡。

二是農業提供就業和輸出剩余勞動力。改革開放40年，隨著技術進步和勞動力素質提升，農業產業的勞動生產率不斷提升，再加上農業與非農產業比較效益的差別，農業領域因此出現剩余勞動力并不斷轉移到非農部門。與此同時，近些年來有很多工商業資本和中青年群體看好農業農村發展潛力，一些特色農業產業成為了他們在農村創業創新的重點選擇對象。根據農業農村部統計，截至2019年12月中旬，各類返鄉入鄉創新創業人員累計超過850萬，“田秀才”“土專家”“鄉創客”等本鄉創新創業人員達3100多萬。截至2018年底，第一產業仍有2.03億就業人口。

三是農業已成為重要工業品消費市場。農業在現代化過程中，日益需要播種機、收割機、無人機等農機裝備，溫室大棚、噴滴灌設備、物聯網傳感器、自動分選等精細化智能化設施設備也已成為現代農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截至2018年末，全國擁有農用大中型拖拉機數量421.99萬臺，植保無人機保有量3.15萬架，作業面積2.67億畝/次，涌現出了一批無人機生產廠商。可以說，農業為中國制造業的升級換代提供了接地氣的技術創新空間和工業品消費市場，涉農二三產業產值不斷增長。

四是農業為工商業發展貢獻資本。農業稅已經取消，農業出口創匯的額度占比也已很低，但是涉農產業依然在為國民經濟貢獻著利稅和要素。特別是近幾十年來農業用地的大規模出讓產生的資本為我國的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據有關新聞媒體報道，自2010年至2019年，全國土地出讓金總收入就超過41萬億元，年均超過4萬億元。

五是農業可以發揮養護生態環境功能。農業的動植物資源和產地環境是綠水青山的有機組成部分。在合理耕作情況下，農業具有涵養水土、凈化空氣等生態環境保持（養護）功能，有助于美化人們的工作和生活環境。而且農業自身也有節水、節肥、節藥、節約農膜等發展要求，完全有機會實現低能耗、低污染、低排放，實現全面綠色化發展，為生態環境保護作出重要貢獻。

六是農業還具有文化傳承和休閑體驗的功能。中國的歷史首先是一部農耕文明發展史，它通過精神價值和生活方式在持續彰顯和延續，也由此在當下激發出了“盛世鄉愁”——越來越多城里人愿意為美好的農業勞動和鄉村生活體驗付費。根據農業農村部統計，截至2019年12月中旬，全國鄉村接待游客32億人次，營業收入8500億元。比如云南的紅河哈尼稻作梯田系統保持了農業生產功能，并因為形成了江河、梯田、村寨、森林為一體的良性原始農業生態循環系統而入選了聯合國糧食與農業組織的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由此吸引很多游客慕名而來，很好地促進了當地特色文化保存和農業農村經濟發展。

二、中國農業重視多功能價值的原因及未來方向

一是使農業從業者收入持續增長。農民要想從農業尤其是大田種植業獲得合理體面的收入，必須依靠合理數量的農地規模支持。美國當前的農業從業者人均耕地面積約為1200畝，法國的農業從業者人均耕地面積約為360畝，中國的農業從業者人均耕地面積僅為9.66畝〔查詢國家統計局網站公布的國際統計年鑒（2018）和中國統計年鑒（2019）相關數據計算所得〕。對比可知，相較歐美發達國家的農業，中國的農業從業者無法從有限的耕地面積上（特別是大田作物）獲得合理收入，無法借此過上體面的生活。因此，過往幾十年，很多農民選擇離土離鄉外出務工解決生計問題（2018年進城農民工達1.35億人）。要想吸引中青年農民愛土愛農，專注農業生產經營，就需要高度重視農業多功能價值，通過農業的設施化經營和鼓勵涉農二三產業的發展，提升農業畝均生產效益和經營附加值。只有有奔頭的農業才能更好吸引人才、資本和創新技術的持續流入。

二是讓城鎮居民享受美好生活。當前，中國的人均GDP已經突破1萬美元，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也已經突破3萬元。在此背景下，人民對于農業的功能需求已經突破提供食物、解決溫飽階段。城鄉消費者在追求美好生活的過程中對于農業有了多功能價值主張。很多人喜歡節假日去往鄉村旅游，白天沐浴在綠水青山里，晚上徜徉在滿天繁星中，聽著蟲鳴蛙叫，享受著鳥語花香的田園生活。李子柒能夠成為網紅，不僅是因為網友能從其地方購買到美食，更重要的是消費者從中感受到了田園生活的美好，找到了城里沒有的精神寄托。我們應順應這種趨勢，借勢有序發展好農產品加工業、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在打造美麗經濟的過程中，吸引更多的資本、人才和技術有序下鄉，為城里人創造更美好的休閑旅游場所，也為農業發展和農民收入增長開拓更廣闊的發展空間，實現生產、生活和生態共贏。農業應該到了有效跳脫“1年只收獲1季、12個月只有1個月有經營收入”的思維格局階段了。這也應是農業產業政策下一步持續完善的著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