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宇

當你穿越回古代的中國,要克服的最大問題之一是什么?吃飯問題!只要你往前穿越的年代稍微久一點,現代人餐桌上常見的蔬菜——胡蘿卜、洋蔥、西紅柿、紅薯什么的,統統沒有。而絕大多數調味料,包括我們熟悉的辣椒和胡椒,在那時更是聞所未聞。
那么,大家可能會有一個疑問,古代人有哪些蔬菜可以吃呢?其實,在古代中國人的餐桌上,也確實存在一些現代人難以見到的菜肴。在現代,它們隨著歷史的進程“退休”了。
葵:退位的“百菜之主”
現在提到“葵”,我們往往會想到向日葵、秋葵,或者作為青芥末原料的山葵。但在兩千年前,“葵”指的是當時最常見的蔬菜:冬葵。
冬葵,錦葵目錦葵科。它長著碩大圓蒲扇狀葉片,曾經是古代東亞大陸栽種量最大的食葉蔬菜。它的葉片口感軟滑,適合烹煮或腌制成咸菜。之所以栽種量巨大,主要因為它抗旱抗寒,病蟲害較少,再加上生長迅速,一顆冬葵可以被采收四到五次葉片。農民不用太過費心就能輕松收獲,自然讓它成了古代的“百菜之主”。
不過,這一切早已成為過去時了。由于它的競爭對手“菘”——大白菜,以及油菜、青菜等的崛起。冬葵作為蔬菜逐漸被邊緣化,到了明代它甚至被《本草綱目》歸入“草”部。到了今天,雖然在一些地方冬葵還頂著“冬莧菜”的名頭被零星種植,但是早已被視為一種“有著食用價值的野菜”。偶爾用來嘗嘗鮮,體驗古人的口味,倒也是很不錯的。
被遺忘的“雕胡米”
對于生活在南方長江流域的人而言,茭白這種口感軟嫩的根莖類蔬菜不算陌生了。但很少有人知道,千年之前人們食用是這種植物的另一個部分:被稱為“雕胡米”的種子。那時它們又被稱為“菰”。
在唐代以前,“菰”作為糧食作物地位非常高,甚至被列為“六谷”之一。它在秋季抽穗后產生的種子有著比稻米更好的口感,氣味芬芳且黏軟。即使到了明代,《本草綱目》還有記載,“菰生水中……至秋結實,乃雕胡米也。古人以為美饌。”
那么,為什么現在我們很難見到這種好東西呢?答案很簡單,現在的菰大多數都“生病”了。
在唐宋之際,人們發現有菰的根狀莖開始膨大,產生了白色的肉質組織,而且停止了抽穗。一開始時,這種變異讓種植者們感到了恐慌。可很快,他們發現不再抽穗的變異菰膨大的根狀莖“茭白”味道鮮美,可以作為蔬菜食用。
古人們自然不會知道讓菰變異的“罪魁禍首”叫黑粉菌,這是一種經常危害各類谷物的真菌。他們只會考慮與產量有限的雕胡米相比,茭白的經濟利潤更高。人們甚至對菰進行了逆向選育:“患病”后不會抽穗,長出茭白的菰才被當成“合格”的菰。那些免疫黑粉菌,可以結籽的菰反而被人工淘汰。最遲到明清時期,雕胡米只能從“野菰”上采集,不再是一種主要谷物來源了。
不過,現在一些可以結籽的菰重新被人工種植,結出的雕胡米打著“綠色食品”的名號被賣出了天價。雖然產量不多、價格很貴,但它確實是一種值得一試的美味食品。
藿:大豆的另一種吃法
有時,一種蔬菜的消失純粹只是因為它不好吃一比如“藿”。注意,它和藿香毫無關系,而是指大豆的莖稈和葉片。
早在四千年前,在黃河流域與長江流域就開始廣泛種植大豆,那時的它叫“菽”。大豆除了豆子可以吃之外,它的莖稈和葉片也可以成為蔬菜。畢竟,在貧苦的古代農民眼里,只要能填飽肚子就不應該浪費。于是,就有了“藿羹”(用大豆莖葉做成的菜湯)以及“藿藜”(大豆莖葉與另—種野草藜草的亂燉)的吃法。
當然,只有在收獲完豆子之后,農民們才舍得吃價值已經不多的大豆莖葉,這時的植株纖維化嚴重,自然口感很老不好吃。因此“藿”只能是貧民們的菜品,“豆飯藿羹”被視為生活貧困的象征。值得慶幸的是,隨著農耕技術進步,中國人逐漸擺脫了常年食用大豆莖葉的窘境,“藿”的本義也逐漸為人們所遺忘。現在人們只會吃另一種大豆的植株一黃豆芽。
茱萸:不僅僅被插在頭上
大家應該都很熟悉王維的兩句詩:“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通過這句詩,大家知道了茱萸是一種可以插在頭上的花卉植物。其實,詩中人們登高時所插的茱萸,更準確地說是用于觀賞的山茱萸,而它還有一個近親——食茱萸。在古代的中國,食茱萸是主要的辣味調料之一。
在辣椒被西班牙人引進中國之前,中國人的辣味調料只有三個選擇:生姜、花椒和食茱萸。不過生姜不適合制成辣油或者辣醬,花椒的味道更偏“麻”,只有食茱萸(在古籍中又被稱為“欓”)作為辣味調料則相對完美。除了略帶苦味,這種火紅色小果子與辣椒的辣味很相近,是烹飪或腌制辛辣食物的不二選擇。《禮記》注疏有所記載:“今蜀郡作之(辣醬)。九月九日,取茱萸折其枝,連其實,廣長四五寸。一升實可和十升膏,名為藙也。”
可惜,隨著辣椒的出現,產量低,栽培時間長的食茱萸在明清之際黯然邊緣化,重新成為觀賞用的樹木。反而是花椒因為其獨特的“麻”味沒有被替代,而依然在川菜食譜中占據一席之地。
除了上述植物,中國歷史上還有一些小眾的食用植物,如青蓼、萍、紫蓼等,也因為諸多原因而被邊緣化,乃至退出歷史舞臺。對這些“后世飲食不用,人亦不復栽”的植物,雖然失去被人類栽培,擴大種群數量的機會,但卻能在自然環境下沿著原有的道路進化發展,在更加宏觀的時空尺度上,也許是一種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