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生于新疆南部地區,現居烏魯木齊。著有詩集《走散的人》,隨筆集《洪荒之花》《西域的美人時代》《奎依巴格記憶》《游牧時光》等,長篇小說《樓蘭》《驚玉記》。曾獲第三屆“在場主義”散文新銳獎、第四屆西部文學獎詩歌獎、第二屆華語青年作家獎非虛構作品獎。
1
切·米沃什說
上帝不會為善良人增加羊群和駱駝
辛波斯卡說
人只能出生一次 卻有兩個墳墓
茨維塔耶娃說
女人 天生就是致命的罪孽
蘭波說
波浪是遇難者永恒的搖擺
而我則長久地閉上眼睛
是害怕所有言辭
像真理那樣有著鮮明的輪廓?
2
我在自欺中寫一首首詩
你是否容忍并承認它們的破綻?
我衰老的影子
是不是另一個兇狠的姐妹?
我熟知身體的一切奧秘
但為何 還要四處去尋找心靈?
祖先存儲的古老時間還在溢出
像未知的災禍 朝我扔來云的外套?
3
一個靠稱重和度量的世界
會有什么奇跡?
大自然披著白樺 塔松 冷杉和胡楊的服飾
有沒有一件適合我的皮膚?
在夜晚 照亮人類理性的
是不是只有月亮?
茨維塔耶娃靠黑色的血寫作 而不是墨水的黑
那么 給我一個黑色的血的大海夠嗎?
4
究竟是什么在移動世界
聲音還是文字?
如果兩者都不夠
那么 請再加上一些真理的墓碑的重量
無名者的美德的重量
一座清真寺塔尖上新月的重量
施虐者解凍的拳頭的重量
這個世界一動不動 為什么還在那里?
為何它不向我們索取
也不在任何地方呼喚我們?
8
冰山適合靈魂?
需要比它更微小的獻祭?
唯有最沉重的心靈
在它的手中才有分量?
那么來吧 詞語飛迸的鐵錘
能否敲下黏在人類舌頭上的話語?
9
命運賜予我蜂蜜和苦艾
哪一個為我所需?
對于衰老的恐懼
是否能成為我所有的恐懼之母?
我已不羞愧于我的失敗
它是不是偏見 難以克服?
孤獨是不是我跌落的世界中
唯一接住的徽章?
11
有時 人性之惡就在我的四肢里就座
我能用我的力量驅動它們嗎?
人是否應該拋開他
渺小的智慧?
命運沒有清晰的界限
也就意味著它沒有說出的名字?
14
冬天來了
命運的雪球還會頻頻擊打我嗎?
為什么這個特殊的自我
不住在海的波浪里 而是人世的蜂巢?
生活如此古老而兇險 我的道德
是否只屈從于自然發出的幽光?
今天一再逝去 成為明天
明天的明天 會分泌神秘的液體嗎?
15
我為什么對蜘蛛保持警惕
只因它 圍繞生病的萬物織網?
我要不要以雪埋雪
向日新月異的時代訴苦?
有些沉默
要不要抵押上弱勢者的悲歡?
我如此愛著肉體的微毒
只因它 連著整個春天的筋骨?
17
我的一生
是不是一個沒有日期的朝代?
我能將一片洪水折疊
放到抽屜里嗎?
我是否有兩個身體
一個受到囚禁 另一個就會飛走?
當它低低飛落樹林 露出了猙獰面目
這一切 我有沒有在夢中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