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鳳,彭勛超,唐成林
(1.重慶醫科大學附屬永川中醫院,重慶 402160;2.重慶醫科大學中醫藥學院,重慶 400010)
腹部手術前后長時間禁食水,術中神經肌肉組織牽拉、藥物麻醉、腸道污染,術后水電解質紊亂、引流不暢、個體差異等多因素使得胃腸道處于短暫抑制狀態[1],導致術后胃腸功能紊亂。臨床多表現以惡心嘔吐、腹部不適或脹滿或疼痛,為主要癥狀。胃腸系統抑制時間越久,其功能受損越嚴重,可引起腸粘連、腸梗阻、吻合口痿,甚至術口感染、裂開等嚴重并發癥。中醫治療多用湯藥內服、針灸、敷貼、耳穴壓丸、穴位埋線、中藥灌腸等,現將穴位埋線的應用綜述如下。
腹部術后胃腸功能紊亂屬中醫“腹痛”、“腹脹”、“嘔吐”等范疇。手術系金刃所為,不可避免傷及經脈血絡,耗損正氣,而術后濕熱瘀毒阻滯腸腑,致氣機郁結,郁則不通,不通則痛。為本虛標實之證,以氣血津液虧虛為本,氣虛血瘀、氣滯血瘀為標。脾胃又為氣血生化之源、一身之氣升降之樞紐,故術后胃腸功能紊亂的預后與脾胃關系密切。
穴位埋線是在中醫經絡理論的基礎上,以長效針感為核心思想,將載體羊腸線植入主體穴位中,集針刺、留針、刺血、封閉、組織療法等多種效應于一體,主治慢性頑固性疾病的一種中醫療法[2]。通過刺激相關腧穴及經絡傳導作用,將信息傳入相應肢體或臟腑,其刺激信號并隨時間發生變化,初期刺激強度大,可削弱臟腑陰陽偏亢部分,后期刺激強度弱,又可彌補臟腑陰陽之不足。這種剛柔相濟的刺激過程以及持久柔和的刺激量,可加強催氣、候氣效應,從而更好地發揮調節臟腑、疏經通絡的作用,逐漸達到“陰平陽秘”的狀態。
目前對于埋線療法應用于術后胃腸功能紊亂的機理研究還不夠完善,大概有以下幾點。①復合刺激:溫木生[3]認為穴位埋線是一種復合性療法,整合了多方位刺激效應,一部分信號傳至相應的脊髓后角,起調節所支配的臟器作用,一部分經脊髓后角上傳大腦皮層,加強中樞對病理刺激傳入興奮的干擾、抑制和替代,再通過神經—體液的調節來調整臟器機能狀態。②增強免疫力:羊腸線作為一種異體蛋白,埋入人體穴位后可誘導人體產生變態反應[4],使淋巴組織致敏,其細胞配合抗體、巨噬細胞來分解、液化羊腸線,使之變成多肽、氨基酸等,提高肌蛋白、糖類合成,整個過程產生一種綜合作用而激發人體免疫功能。③抑制炎性因子釋放:埋線可以有效控制炎性細胞因子釋放及抑制細胞凋亡[5],減少疾病誘發及加重的因素。張夏毅等[6]通過動物實驗研究發現,穴位埋線可以降低結腸炎模型大鼠的IL-7、NF-κBp65的表達,上調β2AR的表達,從而抑制炎癥反應,加速胃腸黏膜修復。④促進血液循環,加速炎癥吸收:研究表明穴位埋線促進病灶部血管重生,增大局部血流量,改善血管通透性及血液循環[7],促進炎癥因子的吸收,降低病灶處滲出、水腫及粘連的發生[8]。
穴位埋線起源于異體刺激的組織療法[9]。1959年一種將溫藏組織即羊膜植入喘息、大杼、肺俞等穴位治療支氣管喘息[10]的方法出現,穴位埋線法從此拉開序幕,逐漸應用到內、外、婦、兒、皮膚、五官各科及美容保健領域。
2007年首次報導了對剖宮產術后患者在足三里穴和上巨虛進行穴位埋線[11],發現可促進產婦術后早期排氣。隨后趙力軍等[12]對腹部術后患者(包括胃腸手術20例,肝、膽、胰、脾手術32例,剖宮產10例,卵巢和子宮手術6例)行穴位埋線,結果提示埋線組患者首次排氣及排便時間、腸鳴音恢復時間均早于對照組。與此同時朱利利等[13]在腹部術后患者(包括結、直腸惡性腫瘤20例,胃癌6例,膽道疾病4例)足三里穴行埋線治療,結果顯示埋線組與對照組在術后腸鳴音恢復時間、首次排氣排便時間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黎接[14]、朱德杰[15]、曾玲玉[16]都對腹部術后患者采取相關臨床研究,均證實埋線有利于術后胃腸功能的恢復。但以上研究均有一個弊端就是把不同的疾病、手術方式納入統一樣本量中,可能導致數據分析較籠統,產生結果誤差。為克服這一缺點,后續研究者逐細化,將不同疾病及手術方式分類分析。如錢光澤[17]對結直腸癌術患者予以足三里穴位埋線,結果顯示埋線組術后首次排氣排便時間、腸鳴音恢復時間較對照組明顯提前,術后恢復全流飲食時間及住院時間也短于對照組短。呂計寶等[18]對膽囊切除術后患者取肝俞、膽俞、陽陵泉等穴位進行埋線,治療膽囊切除術后綜合征腹脹、腹脹、噯氣等癥狀有效率達83.3%,總體效果優于口服消炎利膽片組。鐘聲等[19]研究發現對直腸癌術患者予以足三里穴行埋線治療,術后鎮痛程度明顯下降,整體胃腸功能恢復情況較好。可發現穴位埋線在肝膽外、胃腸外、婦科領域的應用逐漸擴大,其中以胃腸癌、膽囊疾患、子宮肌瘤、卵巢腫塊疾病最為常見。
足三里:足三里為足陽明胃經合穴,在胃動力的調節中起著不可替代的角色。實驗針灸學證實針刺足三里穴可通過增加血管緊張素及一氧化氮水平來增強胃腸蠕動,調節胃動素和生長抑素含量,改善胃腸血流分布,起到胃黏膜保護作用[20]。潘業等[21]研究發現電刺激足三里可以促進血清胃動素和胃泌素的分泌,抑制內皮素的產生,從而促進胃腸功能的恢復。賴鑫[22]對腹部術后患者采取不同方式干預治療,結果發現對比針刺組,埋線組可縮短術后首次排便時間,盡早恢復飲食。
上巨虛:上巨虛為足陽明胃經穴,主用于調節胃腸功能。梁超[23]發現電針刺激便秘模型小鼠的上巨虛穴,可調節近端結腸ENS(腸神經系統),從而緩小鼠解便秘癥狀。嚴杰等[24]針刺潰瘍性結腸炎模型大鼠的上巨虛穴,發現可升高白細胞介素-4、降低白細胞介素-1β,從而降低炎癥反應,修復損傷組織。
內關:內關為手厥陰心包經絡穴,具有寧心安神,和胃和逆,理氣鎮痛的功效。針刺內關穴可以調整腎上腺素及血管加壓素,抑制胃酸分泌,調節胃腸運動,解除胃痙攣[25]。封華勛等[26]對婦科腹腔鏡患者予術前經皮電刺激內關穴,術后惡心嘔吐發生率明顯低于對照組。盧超等[27]對膽囊切除術患者用經皮電刺激(TEAS)結合腕帶按壓刺激內關穴,發現不僅可有效防治術后惡心嘔吐,還可提高鎮痛效應。
其他穴位:天樞穴為足陽明胃經,主疏調腸腑、理氣行滯。Ya-Ping Lin等[28]研究發現電針天樞穴可調節延髓中胃泌素與生長抑素含量,促進胃腸局部血流循環,加強胃腸蠕動。袁海娟等[29]使用超聲電導靶位透入大黃至天樞穴方法,發現術后肛門首次排氣時間平均縮短12.62h,首次排便時間縮短1.12天,胃管拔除時間縮短1.13天,首次進食時間平均提前0.70天,平均住院時間縮短1.44天。但鑒于外科腹部手術切口多在腹中線上或左或右,天樞穴操作有所不便,故臨床上多用其于內科疾病方面。三陰交為足太陰脾經腧穴,可調理脾胃,醒脾除濕,對胃腸功能具有良性雙向調節作用。程芳等[30]對腹部術患者予以指壓加艾灸三陰交穴,發現能減少使用開塞露或肛管排氣的頻率。耳為宗脈之所聚、全身臟器所系,可通過刺激相應的耳穴反射區來調整各臟腑功能。諸多研究報道也證實耳穴療法[31-32]可促進術后胃腸功能恢復,但對耳穴選穴的研究甚少,其選穴依據多根據臨床癥狀辨證而定,尚無統一的選穴處方。
《靈樞·本神》曰“凡刺之法,必先本于神”,即任何針刺之法均應在患者神智意識清醒的狀態下進行,故臨床上大多研究均把術后6h待麻藥消退患者蘇醒后作為操作時間點[13、15-17、19、33]。但也有其他的介入時間,如黎接[14]采取術后2h行穴位埋線,顯示術后首次排氣排便時間及腸鳴音恢復正常時間上均較常規治療所需時間短。也有術后1h[11]就開始行穴位埋線的研究,近幾年相關報道較少見。目前對于穴位埋線甚至整個中醫治療術后胃腸功能的最佳介入時間還未有明確的定論。
張瑤瑤等[34]等對腹腔鏡子宮肌瘤切除術術后行穴位埋針聯合艾灸治療,可明顯緩解術后腹脹,縮短腸蠕動恢復時間、肛門排氣時間。
穴位埋線繼承并發揚了古代針具特點,從開放式傷口到微創的改變,操作更加規范、簡潔,彌補了針刺時間短、就診次數多、療效難鞏固等缺點。在促進術后胃腸功能恢復方面療效顯著,可廣泛推廣運用。目前研究中尚仍存在的問題有:①研究樣本量少,且多停留在療效觀察上,缺少相關機制研究;②納入標準不統一,患者本身機體狀態、疾病類型、手術麻醉方式等都可能影響術后情況。如倪劍武等[35]觀察同一天不同時間段行腸癌手術患者,發現晚上手術者術后炎癥指標明顯升高,術后胃腸功能恢復較慢。故需嚴格制定統一的納入標準,盡量排除可能影響結果的因素,保證數據的可比性、均衡性。③目前埋線多在術后進行,而有研究提示早期針刺、耳穴壓丸、艾灸較術后干預可發揮超期鎮痛效應[36]亦更有利于胃腸功能的恢復。方可借鑒早期干預思想,尋求更有臨床意義的埋線介入時間;④操作不規范:埋線作為一種侵入性療法,不嚴謹的操作都有可能造成不良反應,輕者紅腫疼痛,重者可引發或加重感染,故需嚴格遵守操作禁忌癥,保證醫療安全,最大限度發揮埋線的治療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