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說我像騙子

石立飛

辦公室來了個小伙子，趿拉著落了一層灰塵的皮鞋，鞋跟已經磨去1/3，穿著的西褲褲線也隱約能看到有點兒反光，上身套了一件不是特別正式的襯衫，居然還系著一條領帶。沒等他開口，我直接告訴他，我不辦信用卡。

小伙子開口了，語速很快，他告訴我他不是辦信用卡的，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找我是來推廣一款手機應用的。小伙子邊說，邊給我看一款手機應用：“這款手機應用是鼓勵經常坐辦公室的人多運動的，把應用安裝在手機里，每天你只要走路，他們就知道，你走了多少步，然后公司按照步數就會給你多少錢。”

為了增強說服力，他還給我看了一下他的其他客戶通過走路就賺到錢的提現記錄?！暗饶阕呗焚嵉藉X了，還可以把這個應用推廣給別人，到時候別人走路賺錢的同時，公司還會額外給你一份提成?！苯榻B完，小伙子很誠懇地問：“哥，你要裝一個不？”

我搖搖頭，堅定地表示不裝騙子公司的應用軟件。

“哥你不能這么說，世界很大，地球的歷史很長，我們人類對世界和現實的認知非常有限，再加上現在的科技日新月異，有很多過去你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現在都是可以真實發生的。比如100年前的人根本就想不到現在的人可以出門坐高鐵，餓了叫外賣，閑著玩手機。所以，有些事情，你沒聽說過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不要因為你沒聽說過，就認為它是騙人的。俺們公司的應用軟件，就是乘著高科技和新商業模式的東風而生，目的是鼓勵客戶多運動、多走路，環保出行，不僅要讓中國人強壯起來，還要讓地球綠起來，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小伙子急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他們公司不是騙子，同時又拿出他客戶的提現記錄。

我也急了，說不用給我看記錄了，就憑剛才介紹的內容，我就知道你們是一伙兒騙子。

“不是我拒絕擁抱高科技，也不是我不認可你們那個商業模式，更不是對你們的偉大事業有任何懷疑。我說你們是騙子，是因為昨天也來了一個推廣應用軟件的小伙子，人家那個不僅走路可以賺錢，只要我呼吸，就是喘氣兒，還給喘氣錢，而且我晚上睡覺的時候，如果打嗝放屁說胡話，人家的應用軟件識別到了以后，還會額外給打嗝錢、放屁錢和胡話錢。你們家的應用軟件，憑啥只給走路錢？”

我先語重心長地說，后又連番質問：“我喘氣的錢呢？我打嗝的錢呢？是不是被你們扣下了？這錢你們都想方設法地吃了，還好意思說你們不是騙子？還是說你們的技術不如人家？依我看，你們不是沒有技術，而是沒有良心，你們就只惦記著把我的錢據為己有?！?/p>

臨走時，小伙子哭喪著臉說：“哥啊，我們肯定不是騙子，但我現在感覺你有點兒像騙子?！?/p>

打那以后，有很長一段時間里，每隔幾天我就會被拉進一些可以占各種便宜的微信群。一開始，拉我進的群主要是分發各種優惠券的，群主說，他們能弄到各種優惠券，拿了他們的券再去買東西，可以享受很低的折扣，我在不同電商平臺搜索了他們優惠賣的商品，發現很多商品在甲平臺使用他們的優惠券購買的價格和乙平臺不用券購買的價格差不多，甚至可能還會更貴一些。結果可想而知，很快，這種“優惠1.0”的各種群就被“優惠2.0”的群取代了。

后來，隨著微信好友神通越來越大，我又被拉進好幾個“免費購物群”。他們宣稱在他們的平臺購物，只要一次性儲值足夠多的錢，所有購買商品的花費就會分幾次全額返給消費者。盡管別的地方賣幾十塊錢的東西他們的售價動輒幾百塊，但反正錢是可以慢慢返回來的，價格貴上幾倍、幾十倍也無所謂了。

這樣的免費購物確實是很吸引人，但我后來算過一筆賬，那么一大筆錢存在他們兜里，就算是不擔心他們拿錢跑路，其實也不太劃算。一大筆錢放在他們手里半年，我才免費買到了很便宜的幾件商品，那幾件商品的實際價值和把錢存進銀行得到的利息比，也沒差多少。

如果再算上他們可能卷錢跑路的風險，這“免費”其實一點兒都不劃算。

相比而言，免費的未必是最貴的，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可能更貴。

我懶得說什么“天上不會掉餡餅，多數時候是陷阱”這種老生常談的話，我只想這樣假設：如果天上的那位，無論是老天爺，還是玉皇大帝，或者真的是廚子出身的某一位，且還是專門烙餡餅的廚子出身，那就能保證天上一定會真的有餡餅掉下來嗎？我覺得不會，就算天上那位想給你扔餡餅，你也得先往天上扔點兒肉餡、面皮之類的，要不然人家就算真想給你餡餅，巧老天爺也難為無米之炊呀。

而且就算你真往天上扔了肉餡、面皮，餡餅恐怕也要比餡餅店里買到的貴上很多，畢竟上面那位廚子是天帝級的，用腳指頭都能想明白：天帝級的廚子肯定是要比地上常見的新東方、米其林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