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月餅”

劉亞華

每年過完中秋，我都會想起多年前在貴州偏僻山村支教的經歷。那時盡管學校減免了各項費用，還免費提供一餐伙食，但因山路陡峭又遠，村民對學習也不重視，導致來上學的孩子很少，我教的五年級只有13人。

班里有個學生叫趙強，他父親殘疾，脾氣暴躁，母親離家出走后，趙強變得極叛逆，我很煩他，把他安排到教室的角落里，更極少理他。

支教第一年中秋節前夕，上完課，我常因為想家而望著窗外發呆。那天，趙強來到我身邊，大聲問：“老師你在想啥呢？”“中秋節快到了，我想家了，想吃月餅。”我脫口而出，隨后就后悔了，因為這里的孩子連月餅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剛想解釋，哪知道接下來他又說：“是那個水溲成模入火炙，鐵爐揚炭時錚從。和酥餡果更奇絕，列肆錯雜魚豆樁的月餅嗎？”我驚訝極了，沒想到他居然知道沈兆禔的詩，轉頭問：“你吃過？”他搖搖頭，卻十分肯定地說：“我知道它是什么樣子。”

轉眼中秋節到了，早上我走到講臺突然發現有一個月餅形狀的東西，上面寫著扭扭歪歪的“中秋快樂—趙強”，打開一看，是用布料剪成的圓形，再用針線縫起來的“布月餅”，我瞬間淚如雨下，更后悔不該輕易放棄他。

那之后我和趙強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得知他有個作家夢，便支持他寫作，支教結束時還把隨身帶的世界名著全送給了他，并寫了一句贈言：“小強，相信你能成為一名作家。”

上周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他是趙強，問我記得嗎？我當然記得，因為那塊“布月餅”我一直留著。趙強說他雖沒能成為作家，但現在生活得很好，走出大山，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放下電話，找出那個已泛黃的“布月餅”，我看著看著，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