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旗袍七十二變

馬伊[王][利]和高偉光最近主演了一部探案輕喜劇《旗袍美探》。馬伊[王][利]飾演的美女偵探蘇雯麗，是一名留學(xué)歸來的滬上名媛，她在劇中各式美艷的旗袍造型，引發(fā)熱議，旗袍又一次成了大眾競相討論的話題。

20世紀(jì)20年代，旗袍曾風(fēng)靡上海的大街小巷，一度被看作是女人的第二層皮膚。上海的雜志封面、廣告海報，最愛用穿著旗袍的女郎作為主視角人物，她們一個個婀娜多姿、顧盼生輝，足以留住路人的目光，攬下所有購買欲。

著名作家木心曾在《上海賦》里寫：“旗袍并非在于曲線畢露，倒是簡化了胴體的繁縟起伏，貼身而不貼肉，無遺而大有遺，如此才能坐下來淹然百媚，走動時微颼相隨，站住了亭亭玉立，好處正在于純凈、婉約、刊落庸瑣。”身段玲瓏的女子穿上一襲貼身旗袍，立刻多了幾分溫柔，娉娉婷婷走過來，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旗袍一直是最能展現(xiàn)東方女性美的一種禮服，可惜，隨著時代變遷，如今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魔改旗袍”——把領(lǐng)口挖空、腰部鏤空、長度改短至大腿等一些設(shè)計，使旗袍失去了本來的面貌，變得四不像。不少年輕女子，喜歡穿著這些魔改旗袍出席展會或拍攝寫真，這種經(jīng)過改造的旗袍，或許更加魅惑，卻沒有優(yōu)雅韻味，更無性感可言。

真正的旗袍，絕不只是烘托身材的衣飾，它還有許多額外的“功能”。在《旗袍美探》里，旗袍成了推動男女主角感情進(jìn)展的有效功能物件，是點燃愛情這把火的一根火柴。同樣把旗袍作為情感助推物件的，還有王家衛(wèi)的電影《花樣年華》。電影里，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合身的旗袍，配上一副淡淡的、眉眼半合的神情，即使已為人妻，也讓男主角周慕云忍不住多看兩眼，看著看著，就陷入了愛情旋渦。

電影中有一場在馬路上攤牌的戲，蘇麗珍身著旗袍，克制的表情，話里話外透露出對婚外情的擔(dān)憂，卻又對周慕云不舍。昏黃的路燈打在她身上，半明半暗的光影下，有一種無奈、矛盾的美，怪不得周慕云想要多買一張船票，帶她遠(yuǎn)走高飛。

《花樣年華》上映后一度引發(fā)全民“旗袍熱”，大家開始重新審視旗袍對女性魅力的加持，也更加認(rèn)同不同款式的旗袍，能襯托出不同類型的美。

電影《一代宗師》里，旗袍則表現(xiàn)了另一種意味。在重男輕女的武術(shù)世界，章子怡飾演的武術(shù)世家獨生女宮二，背負(fù)的不僅僅是家族使命，還有時代亂流加諸女性身上的枷鎖——要結(jié)婚生子，就要放棄武術(shù);要成為家族傳人，就必須斷了姻緣。這種非此即彼的殘酷選擇，對宮二來說，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宿命。在打戲里，宮二穿著旗袍搭配黑色大衣，旗袍變成了戰(zhàn)袍，它代表著女性身上的力量，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敵，這時，它已經(jīng)不止是一件衣服，它成了一種女性力量的象征。

張愛玲在《更衣記》里寫道：“五族共和之后，全國婦女突然一致采用旗袍，倒不是為了效忠于清朝提倡復(fù)辟運動，而是因為女子蓄意要模仿男子。她們初受西方文化的熏陶，醉心于男女平權(quán)之說，可是四周的情形與理想相差太遠(yuǎn)了，羞憤之下，她們排斥女性化的一切，恨不得將女人的根性斬盡殺絕。因此初興的旗袍是嚴(yán)冷方正的，具有清教徒的風(fēng)格。”

是的，關(guān)于旗袍的起源，有多種說法，其中一種就是男女平權(quán)之說，它的發(fā)明起初并不是為了女性風(fēng)情，剛好相反，是為了打扮上更像男性。初代的旗袍，寬大、厚重、硬朗，壓在女性身上，足以把第二性征抹平。前后差不多花了20年，人們才把旗袍改良得更加女性化、更適合展現(xiàn)女性的身材美。這種變化，張愛玲在《更衣記》中也說出來了：“現(xiàn)在要緊的是人，旗袍的作用不外乎烘云托月忠實地將人體輪廓曲曲勾出。革命前的裝束卻反之，人屬次要，單只注重詩意的線條，于是女人的體格公式化，不脫衣服不知道她與他有什么不同。”

眾所周知，張愛玲愛穿衣打扮，生平第一次賺錢，五塊錢稿費，她拿到后立刻去買了一支丹琪唇膏。她有很高的審美素養(yǎng)，常常按照自己的心意讓師傅做衣服，還曾做過“時裝店之夢”。她愛新潮洋裝，也愛改良旗袍，最廣為人知的一張照片，就是穿著旗袍樣式的上衣，眼角眉梢?guī)е还煽赐甘篱g冷暖的氣勢，讓人看了不禁感嘆：“這大概就是民國最具穿衣自由意識的女子吧！”

穿衣自由，是當(dāng)代網(wǎng)友很愛討論的話題，其實前人早就在踐行了。從層層疊疊的襖子，到與男性同裝的寬大袍子，再到能夠展現(xiàn)身體美感的旗袍，當(dāng)中不只是款式的變化，更是社會文明以及審美的進(jìn)化。人們不再統(tǒng)一著裝，不再“存天理，滅人欲”，而是用衣物作為身體的一部分延伸，甚至是個人性格的展示臺，是隨身攜帶的一出“袖珍戲劇”。

今時今日，旗袍逐漸淡出了流行舞臺。一方面它對身材要求太高，腰是腰、臀是臀的人穿著才更具形體美;另一方面是它雖好看，卻不好打理，穿上后有些行動不便。據(jù)說，張曼玉在拍攝《花樣年華》時，穿上旗袍就不敢亂動，甚至不敢久坐，因為它很金貴、容易起皺褶。不過，在一些隆重場合，旗袍仍是華人女性心中的穿衣首選。攤開一件旗袍，小心穿上身，一顆顆扣上盤扣，在鏡子前仔細(xì)打量，這份獨屬于東方女性的古典儀式感，是再名貴的洋裝都無法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