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款

肖春榮

我小時候調皮，常同比我大的孩子交戰，每次大鐵都出手相助。

參加工作后，我暗戀車間一位女工，大鐵攛掇我表白，情書都是他幫我寫的。后來，我被女工拒絕，大鐵安慰我：“別傷心，五步之內必有芳草。”說完，我們真往前走了五步，哎，鄰家妞兒正好迎面走來，大鐵一拍我肩膀：“就她了。”

妞兒長得不漂亮，而且性子太潑辣，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大鐵卻向我打包票：“性子直爽的女孩心眼兒都實誠，是過日子的好手，信大哥，有肉吃。”婚后，妞兒果然孝敬父母，關愛弟妹，對我也體貼，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后來，我單位破產，下崗后，我做起酒水生意，有飯店欠我一年酒水錢，屢要不給。臨近年關，眼看都割不起肉了，大鐵聽說后，拉著我來到那家飯店，找到老板，把刀往桌子上一扎，一屁股坐上桌去，只說兩個字：“還錢！”老板自知碰到了不要命的，乖乖將錢奉上。

再后來，大鐵舉家搬去了省城，拉了一幫人，承包工程，幾年時間，便富得流油。每次見面他都請我去星級酒店海吃海喝，走時還不忘囑咐我，缺錢了跟大哥說。

前幾年，我生意失敗，欠了一屁股債，過年不敢回家，窩在外地的小旅館，實在交不起住宿費了，才打電話問大鐵借錢，大鐵聽完，沒有吱聲，下午他微信轉給我300元。我一看金額，死的心都有，300！打發叫花子呢？但人在窘途，長不起志氣，只好忍氣吞聲收下。從此我不再把大鐵當兄弟，兩個月后，我將錢還給了他，微信、電話將他拉入了黑名單。

去年，大鐵突然來訪，談起過去，他一聲嘆息，原來那年，大鐵手下的工人在給樓頂做防水時，被突起的大風刮下了樓，一死二傷。大鐵賠光了所有積蓄，還欠了銀行貸款。我問他借錢時，他把卡上的余額都取出，才勉強湊了300元。他說，這些年，他攜全家去了外地打工掙錢還債，如今總算還完了，這才有心情來拜訪老同學。

大鐵走后我不禁感嘆：“矛盾一朝釋然，感情卻已不復，過命的交情，終究沒敵過這一筆300元‘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