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康宗的詩與遠方

清風慕竹

五代十國時，閩國閩康宗王昶是個有才情的國君，他有一首詩被《全唐詩》收錄從而流傳于世，名為《批葉翹諫書紙尾》。王昶看起來像個文學青年，一定有自己的詩與遠方，但命運卻跟他開了個大玩笑。

王昶的原名叫王繼鵬，在他老爹王延鈞當國君時，他被封為福王。王延鈞很看重這個兒子，特地給他請了個老師，名叫葉翹。葉翹學識淵博，學富五車，為人又質樸正直，干起老師的工作兢兢業業，一絲不茍，很有儒者的風范。王昶學習倒也用心，對葉翹始終以師禮相待，因而受益良多。葉翹對這個學生也充滿了希望，然而一個女人的出現，讓他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

這個女人叫李春燕，本是王延鈞宮中的婢女，長得頗有姿色，王昶有次入宮拜見父親，一見之后，便再也割舍不下，奈何她是父親身邊的人，一時無從下手。此時王延鈞正寵愛皇后陳金鳳，王昶于是重金賄賂陳金鳳，陳金鳳也正嫉妒李春燕的風姿，趁王延鈞病重之時，跟他提出了這個要求，王延鈞很不情愿，但又無可奈何，只得“怏怏與之”。王昶得到李春燕后欣喜若狂，特意為她建造了“東華宮”，宮里內外都用珍貴材料建成，極盡奢華。

此后，王昶一不做二不休，伙同皇城使李仿發動政變，帶兵進宮殺死了父親王延鈞和皇后陳金鳳，他弒父篡位，登上了皇帝的寶座，隨后封李春燕為賢妃。第二年，王昶就想廢除元妃李氏，立李春燕為后。

有一天早上，王昶正在辦公，偶然抬頭，看見一個人身著道士衣服從庭院中經過，向門外走去，此人原來是他的老師葉翹。王昶把葉翹召了回來，起身向他行拜禮說：“軍國的事太多，很久沒有同您商談了，這是我的過錯。”葉翹頓首下拜說：“老臣輔助引導得不得法，以致使陛下即位以來沒一件好事可以稱道，希望您放我告老回鄉，保存軀骸歸土。”

王昶說：“先帝把我托付給您，政令如有不善之處，老先生應當極力進言，怎么能拋下我不管而去呢！”于是賜給他豐厚的金帛，恢復原職，重新起用。

忽然又受到學生的器重，葉翹又來了精神，第二天，一道奏疏便送到了王昶的龍書案頭，里邊勸諫說：“夫人是先帝的外甥女，是用隆重禮法聘娶來的，怎能因為有新歡的人就把她丟棄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王昶很不高興。過沒幾天，葉翹又不知趣地上書言事，這次王昶在他奏疏的末尾提筆寫了一首詩：“春色曾看紫陌頭，亂紅飛盡不禁愁。人情自厭芳華歇，一葉隨風落御溝。”接著便把葉翹放歸故里，讓他如葉飄落了。

不久，王昶我行我素地廢掉了正室李氏，立李春燕為后，并下令籌巨資為其建造“紫微宮”，比先前的“東華宮”更為富麗堂皇，極度奢靡。從此王昶更加熱衷于尋歡作樂，通宵達旦地歌舞宴飲。他還強制群臣喝酒，喝醉了，便讓左右之人伺機找其過失，然后加以處罰，他的堂弟王繼隆就因為醉后失禮，被他一刀殺了。王昶的叔父有賢名，他羨慕嫉妒恨，將他們全家斬草除根，其他將領、大臣自然更不在話下。

王昶的政權以血腥開始，必然也以血腥結束。通文四年（939年）閏七月，他的衛隊發動兵變，焚燒宮殿，他急忙帶著皇后、妃嬪倉皇出逃，沒跑多遠，就被他的堂弟王繼業領兵抓獲。王昶氣憤地責問王繼業說：“你作為臣下，難道不懂得臣節嗎？”王繼業從容地回答說：“君沒有君德，臣怎能講臣德呢？”一句話令王昶無言以對，羞愧難當。走到陀莊，王繼業讓王昶喝酒，在他大醉后，命人將他勒死，陪他一起上路的還有他的皇后李春燕。

據說王昶和李春燕死后，在他們的墓上長出一棵樹，樹上生出一種少見的花，如同鴛鴦交頸一樣，當時人們稱為鴛鴦樹。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個愛情故事，凄而不美。

其實你對待別人的方式，就是別人對你的方式。當一個人失去了眼光，為朝夕的快樂與欲望遮蔽了雙眼，縱然用再美的詩句來描繪，也必然沒有了遠方。

（編輯 ?高倩/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