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果（五首）

龍 郁

只想把今天延長一兩個小時

想想又白活了一天

天，就黑下來了

我不愿過早上床、熄燈、入睡

只想把眼前的時間

再往后延長一兩個小時

坐在臺燈掏空的洞中

我，面壁苦思

讀書。寫字

一旦進入后，便忘乎所以

我甚至還想用書本

搭間茅草屋子……

將夜，推開一尺

待它還來不及再次合攏

我已跨上一匹黑馬

向歲月的荒原絕塵而去

我在黎明時入夢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一大群羊……

擁擠在柵欄外，找不到夢的入口

在茫茫夜色中亂沖，亂撞

我的牧羊犬哪里去了

只有詩句的野草瘋長

風吹草低，不見了我的牛羊

一團烏云低低地壓下來

有鉛塊的分量

隨手扯一支菖蒲的長劍

我像堂吉訶德一樣左沖右突

卻又不知在與誰較量

我大步穿過晨練的人群

把最后一頭羊，趕進了夢鄉

菩提果

好熱鬧的廟會

臘月初五至正月二十六

上香的人流摩肩接踵

小攤擺了一路——

遠遠地，一個賣菩提果的攤位

引起我的好奇，注目

這鴿蛋大小，帶有黑色斑紋的東西

讓我想到：菩提本無樹

既無樹，又哪來的果

這，豈不魚目混珠……

不過，我還是買了

順眼第一！你說是，不是也是

圣物，不問出處

我將它置于書房的最顯眼的位置

菩提果，又名：覺悟

方格裙子

我記得一條方格裙子

但不是布拉吉

也與曳地裙、超短裙沒有關系

那是一個女孩的作品

——《方格裙子》

我說的這女孩

不僅穩重端莊，而且矜持含蓄

她只是在詩中透露

想推開一扇扇小小的窗子

透進春光

棋盤上，黑白眼珠在等待落子

無妨，只要扎穩籬笆

到春夜的原野透透空氣

我還小

審閱這稿件的眼睛

肯定比我的眼睛清晰犀利

只不知你能否

讀出這首詩的年紀

不是以老賣老

老，值不了幾錢銀子

還是挑鮮嫩的買吧

就詩論詩

可不同于在公交車上為長者讓座

詩不需要照顧和憐憫

與青年人比才情

與老年人比睿智

詩，比來比去，最終比的是

胸襟和耐力

我，因大于你

而小于你

又因小于你，而大于你

這就是全部奧秘了

六十歲之后，我就開始倒著長了

而今，正好

與一首小詩舉案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