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上的移動城堡

Peter在人生的高峰期，毅然決然地放掉手上的節目與工作，花了49天17小時，橫跨東西半球3個國家，讓自己回歸到初始，那個只單純熱愛書寫的大男孩。想起心底曾經答應自己，卻遲遲沒有動身的那些地方，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開始新的篇章。

從葡萄牙出發去西班牙這件事，完全是因為我一個人的任性，在我們幾乎訂好所有葡萄旅程的住宿時，我臨時在網絡上看到了位于西班牙北邊的一座非常美的雪山，地圖上顯示如果從波爾圖駕車過去的話大約要7個小時。因為這次的行程很松，我們沒有過多的安排，于是我拜托同行的友人一定要讓我完成這個夢想（因為主要開車的不是我），就在這樣的苦苦哀求下，大家遷就了我那喜歡說走就走的任性。

因為路途非常遙遠，第一次在歐洲自駕的我們決定早點出發，中間累了就先找地方休息，不用急著趕路。因為我們這次是住 Airbnb，必須和房東先約好大概的時間拿鑰匙，所以即使說不趕路，大家還是會擔心，如果太晚抵達的話可能會造成對方的不便。

我們大約是早上9點吃完早餐后出發的，加上中途休息吃飯，預計抵達的時間是晚上六七點，因為我要負責用手機導航，所以坐在副駕駛座。當我們從葡萄牙跨越邊界抵達西班牙時，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看著地圖上那標示的剩余米數倒數，500米、400米……100米，“各位，歡迎來到西班牙！”全車人歡呼了一聲 Hola（西班牙文的“你好”，讀音為“歐拉”）。明明前一刻人還在葡萄牙，此刻手機里所有即時通信，無論是天氣、還是地圖上的公路名稱都變成了西班牙文，一瞬間，我們感受到了西班牙的熱情，但實際上你環顧了一下四周，感覺并沒有巨大的變化。那時候我想，人的大腦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機制，當我們在地圖上畫下了分水嶺，從此之后你便開始學會劃清界限，賦予自己對于差別應該要有的感受，但其實我們不還在同一片土地上嗎？

其實我也忘了大概開了多久，就在后座的友人開始進入夢鄉時，我和駕駛員兩人也開始唱起歌來提提精神。因為前方的路開始起霧，我和友人同時看了一下車子儀表上所顯示的溫度，當時是11攝氏度，但隨即我們進入起霧的路段時，瞬間儀表上的溫度下降到了只剩1攝氏度。突然間，眼前的世界變成了一片雪白，所有的植物都因溫度降低而覆蓋了厚厚的霜。我趕緊拿起相機對著窗外猛拍，而當我們越往前開時，覆蓋在植物上的霜也越來越厚，原本在后座睡著的友人也被我們叫醒，就像是做夢一樣，原本窗外還是翠綠的景象，再睜開眼來都變成了銀白色的世界。

駕車友人問我要不要停車拍照，我看了一下地圖上顯示目的地的距離，還要4個小時的路程，而當時已經是下午3點了。

就在我還猶豫的時候，友人直接下了最近的交流道，就像是隱藏在迷霧里的一處無人加油站，我們減低車速慢慢地開去了一旁。緊鄰在加油站前的是被雪霜覆蓋成的一片白色丘陵，一棵干枯的樹優雅地站立在遠處的山丘上，就像是一處無人發現的城堡。

要不是當時真的冷到讓我鼻涕直流，我真的以為我們是不是開進了另外一個平行時空里，永遠停留在這寧靜的時刻。

我帶著相機走了過去，走在那安靜的銀白色世界里，有時候我會這樣，因為突如其來的一段景象而感動著，突然不想說話，只想要一個人。但這跟孤獨沒有太大的關系，生命中總會有那么一刻你想要留一點時間給自己，獨自享受那只有你和世界的時刻。

不知道我們到底待了多久，仿佛我們所認知的時間都變慢了一樣，拍完照之后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5點了，大家趕緊上了車趕去目的地。開上交流道十幾分鐘，我們離開了那濃濃的霧區，車子上的儀表回到了11攝氏度，而窗外的景象又出現了翠綠的植物。

至今回想起那段奇幻的旅程，不知為何畫面里總是出現山丘上那棵優雅站立的樹，一股寧靜卻又安心的感受停留在那座城堡里。或許就像神奇的大腦一樣，我們會在人生的旅程里畫下一段又一段的分水嶺，你將最深層的回憶放在那個只有你走得進的白色丘陵里。

對了，最后我們抵達住處已是午夜12點，好心的房東依舊熱情地迎接我們，就像我們越過了邊界后所感受到的期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