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說還是散文
近幾年,語文老師的文體意識越來越強。王榮生教授提出“依據一定體式進行閱讀”的觀點,有效地解決了語文教學的諸多問題。
教學中通常將文本分為記敘文、說明文、議論文以及散文、小說、詩歌等不同文體。很多老師在解讀《慈母情深》時,會被一個問題困擾:這篇文章是小說還是散文?體裁不明確,教學就會“名不正言不順”。是小說就要考慮環境、人物、情節三要素;是散文就要通過“外顯之形”理解“內蘊之道”。
《慈母情深》選自梁曉聲自傳體小說《母親》,卻不是典型的小說體。故事情節性不強,更像敘事性散文。文章以抒情性的語言展開敘述,顯示出散文的結構特征,是介于散文和小說之間的散文化小說。那么問題來了,到底是按小說教還是按散文教呢?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是問題。為什么一定要“非此即彼”?顯然,二元對立思想干擾了老師們的文本解讀。
孫莉老師的教學沒有局限在文體上做文章,她慧眼如炬發現了文本的特質。梁曉聲作為著名的編劇,文字自有其獨特之處。正如孫莉老師所言:他筆下的場景富有畫面感,給人感官的震撼;他塑造的角色鮮活生動,且各具作用;人物的臺詞,個性鮮明,讀來入情入境;最突出的則是對鏡頭畫面的教學。整節課聚焦場景、角色、臺詞、鏡頭來展開學習,令人耳目一新。
孫老師的教學符合《語文課程標準》理念:閱讀敘事性作品,了解事件梗概,能簡單描述自己印象最深的場景、人物、細節。該教學不僅符合這一類文的普遍性,更符合這一篇文的特殊性,同時為學生打開了一扇窗,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致。
“那樣的”到底是怎樣的
何捷老師在《梁曉聲聽我執教〈慈母情深〉》一文中介紹,他問先生對這節課有何期待,先生說:“我就希望你把那個時代的背景和孩子們介紹一下,否則他們很難理解這篇文章。”這篇文章講述的故事發生在20世紀60年代初,國家正處于經濟發展困難時期,國力較弱,人民基本吃不飽。一元五角買本書在當時是極不容易的事情。這樣的故事背景,是現在的孩子無法想象和理解的。這一切過去才幾十年,我們的學生在享受時代發展的累累碩果時,也不該忘記祖父輩、曾祖父輩曾經經歷的苦難和堅忍,這是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
在第一課時的教學中,孫老師帶領學生通過一組老照片加以文字描述了解“那個年代”,通過補充閱讀《父親》 《母親》里的相關描述走進“那個家庭”,通過物價換算感知“那筆書價”,通過想象交流體驗“那種渴望”“那般糾結”。只有知道了這一系列“那樣的”到底是“怎樣的”,才有可能在后面的學習中真正體會到“那位慈母”之“慈”從心,仁愛也,體會到“那幅場景”之壓抑,母親為何能忍受堅持,才能生動演繹“那些對話”,讀懂“那種表達”,與作者一起涌起“那種鼻酸”,銘記“那樣一天”。
孫莉老師對文本的解讀功力很深,方方面面皆有所觸及,卻又不給人雜亂零碎之感。我以為應該歸功于她巧妙地理出了一條線,連珠成串,繪制了一張思維導圖,清晰明了,重點突出。這樣的教學有助于學生對文本整體的把握和重點內容的聚焦。
讀慈母亦讀孝子
《慈母情深》,首要教學任務是通過文本細讀深刻體會“母之慈,情之深”。“母親是位一無所有的母親。她奉獻的是滿腔滿懷恒溫不冷的心血供我們吮咂!”……天下慈母皆如此,人間共情,怎能不為之動容。單元“人文主題”表述為“舐犢之情,流淌在血液里的愛和溫暖。”《慈母情深》的課后練習“邊讀邊想象課文中的場景,說說哪些地方體現了‘慈母情深’”,自然是重要的教學內容。
赫然立在文字中的慈母形象誰都能看見,悄然隱在文字背后的孝子之心亦不可不見!
梁曉聲先生認為現在的孩子看起來情感很豐富,但是都消耗在不應動情之處,和家人的感情反而顯得淡薄,需要被不斷喚醒。聯想到“巨嬰啃老”“學子弒母”之類發生在親子之間的痛心事件,聯想到一些青少年沉迷網絡、盲目追星,逆反父母的教育引導……筆者對梁先生的憂慮深以為然。“讀書是為了遇見更好的自己”,善讀書的人會聯系自己從書中讀出一個“我”。青少年的閱讀更應該從中汲取真善美,促進自身個性發展和精神成長。
文中的母親是兒子用心感受,用情體會到的偉大形象。這樣的母親有很多,卻不是每個兒子都能看到。梁曉聲之所以能刻畫出慈母的形象,表達出舐犢之愛,正是因為他有一顆至真至誠的孝子之心。
單元導讀中的“語文要素”是體會作者描寫的場景、細節中蘊含的感情”。“蘊含的感情”指誰的感情?是作者梁曉聲對母親的感情。“情動于中而形于言”,“十五歲那年,我去母親為養活我們而掙錢的那個地方看到的一幕幕,從此以后經常地浮現在我腦際,竟致使我對類似踏板縫紉機的一切聲音和一切近于褐色的顏色產生極度的敏感”。作者必是懷著深情回憶那一幕幕場景,那一個個細節,筆下的文字才會如此動人。
孫莉老師帶領學生深入文字背后,不僅體會場景、細節等描寫的精彩,更以情悟情,深入作者的內心,感受為人子女面對舐犢之愛的心靈回應。梁曉聲先生在《母親》中這樣寫道:“那一天我第一次覺得我長大了,應該是一個大人了。并因自己十五歲了,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是一個大人了而感到羞愧難當,無地自容。”課堂上的同學們不也應該有一種“突然長大”的自覺嗎?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孟子回想起孟母當初不惜三遷,為兒擇鄰處,為兒計深遠的慈,鼻子一酸;孟郊看到‘慈母手中線,臨行密密縫’,體會到這種‘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情,他鼻子一酸;……同學們,你有“鼻子一酸”的經歷嗎?”課堂上的這段師生交流,我們分明看到了生命的拔節。同學們作為人之子女在讀了《慈母情深》后定會“遇見更好的自己”。這是我們要教的,也是學生們需要的。
悟深情更悟“表”情
從表達入手,探尋閱讀教學路徑,發展學生語言文字運用的能力,是文本解讀和教學設計的重要內容。語文課上的閱讀,不僅要了解作者“寫了什么”“怎么寫的”,還應該深入思考作者“為什么這樣寫”,方能探得表達的密鑰,習得語言文字運用的真本領。
《慈母情深》,不僅要悟深情,更要悟作者是如何調動語言文字,巧用表達技巧來“表”深情,進而明白情到深處無技巧。這樣的情與這樣的表達彼此融合,絕妙無比,從而激發學生對這份深情和這樣一種獨特表達的心領神會,并能夠遷移運用。課后練習要求學生注意文中反復出現的部分并體會表達效果。本文核心的表達形式就是反復手法的運用。
“是什么樣的描寫帶給我們這樣的感受?聚焦文字,對于作者的寫法,你有什么發現?”孫老師如是引導學生在場景描寫中發現反復手法的運用。
“連著出現五個‘七八十’,當這么多‘七八十’撲進眼睛,灌進耳朵,沖擊心靈,試想那時那地來要錢的‘我’會是怎樣的感受?”這是孫老師在引導學生體會反復手法的表達效果。
尤其是母親轉身看我的一瞬間和坐下重新忙碌起來的那一瞬間,作者都運用反復手法進行描寫,在反復中刻畫細節,在反復中推動鏡頭,在反復中升華情感,在反復中塑造形象。
這段教學中,孫莉老師提出了重要的四問,教學指向非常明確,就是聚焦表達,深入體會反復手法進行細節刻畫的獨特效果。
一問:這段文字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二問:特別的感覺一定來自特別的表達,你能找到這兩段描寫在表達上的特別之處嗎?三問:通常的寫法會怎么寫?四問:大家體會哪種寫法好,為什么?層層設問,旨在引導學生從形式到內容再到情感,解決“寫了什么”“怎么寫的”“為什么這么寫”的閱讀目標。老師的教與學生的學都很過癮,這就是聚焦表達進行閱讀指導的魅力。
(作者單位:泰州市高港區教師發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