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敏與《出師表》

◎ 陳魯民

電視劇《功勛》里，有兩個生動橋段，都是我國研制“兩彈”過程中發生的真事：著名核物理學家于敏在選拔科技人員時，出了兩道考題，一是默寫《出師表》，二是演算一道數學題。如果說數學運算考驗的是智商，是數學水準和科研能力，那么默寫《出師表》就是在考驗情商，考驗家國情懷、志士胸襟。還有一幕，是核試驗前的討論會上，壓力、緊張充斥整個屋子，這時只聽“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于敏和陳能寬兩位科學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將《出師表》背誦到底。那一刻，在座全體無不熱淚盈眶，真切體會到個人奮斗與國家命運緊緊相連，于是，個個斗志頓生、激情盎然。

古人云：“讀諸葛孔明《出師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忠；讀李令伯《陳情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孝；讀韓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友。”的確，中國古往今來的仁人志士、英雄豪杰，無不把《出師表》作為重要的精神支柱之一，無不在努力踐行其中“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偉大獻身精神。

南宋紹興戊午年（1138 年）八月十四望前，岳飛行軍途中，夜宿南陽武侯祠，深為諸葛武侯的政治抱負和忠貞精神所感動，夜不能寐，遂揮毫寫下《前后出師表》，可謂剛勁峻拔、龍飛蛇騰，忠武之氣流于筆端，成為了中國書法史上的杰作。

“晚清三杰”之一的左宗棠胸懷大志，素來景仰諸葛亮，在出兵收復新疆前夕，書寫《出師表》以自我激勵，隨后運籌帷幄，抬棺出征，立下了不世之功。他去世后，學者戴定邦寫下了一副廣為流傳的挽聯 ：“千古證心期，前出師表，后出師表 ；中興論宰執，湘鄉一人，湘陰一人。”

一生抗金，以收復失地為己任的辛棄疾亦把諸葛亮當成偶像，在《滿江紅》里寫道：“東北看驚諸葛表，西南更草相如檄。”寫盡對諸葛亮一生功業的欽佩與服膺。

“位卑未敢忘憂國”的陸游，也對《出師表》推崇備至，在《書憤》中寫道：“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在《病起書懷》里寫道：“出師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燈更細看。”

從于敏到左宗棠，從岳飛到辛棄疾、陸游，以及一切以天下為己任的英杰人物，都以諸葛亮為楷模，從《出師表》中汲取了精神力量和道德營養，因而他們的心是相通的，精神是一致的，理想是遠大的，情懷是高尚的，事業也是輝煌的。

于敏說：“藝術可以陶冶情操，使志存高遠。而非志無以廣學，非學無以廣才。”他之所以對優秀的文學作品《出師表》情有獨鐘、念念不忘，想必也是出于這個考量。思慕先賢，故奮力踐行，忠貞的愛國之心、不渝的報國之志，無不激勵著他在中國氫彈研制工作中沖鋒陷陣，身先士卒，殫精竭慮，居功至偉，終成“中國氫彈之父”，國士無雙，民族脊梁。

文化自信，絕不是空口白話，因為我們有《論語》《道德經》《出師表》《陳情表》《蘭亭集序》《滕王閣序》《赤壁懷古》《滿江紅》《少年中國說》《與妻書》《可愛的中國》《平凡的世界》……人生在世，總要干一番事業，做幾多貢獻，自然也會遇到困難、障礙，碰上絆腳石、攔路虎，每逢艱難苦厄之際，不妨學學于敏等先賢，向中華優秀文化尋求精神力量，汲取心靈營養，凝息聚氣，朗聲誦讀：“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