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及其現實啟示

摘 要：以孤立、片面、靜止為主要特征的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是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產物，但人們對其評價時卻往往脫離歷史條件，對其全盤否定。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考察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產生、缺陷和根源，對其歷史地位做了科學的評價。恩格斯的批判不僅有利于我們正確認識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更為我們提供了幾點現實啟示，一是要學習恩格斯分析問題的方法和態度，二是要加強不同學科之間的對話和交流，三是要在與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斗爭中提高辯證思維能力。

關鍵詞：恩格斯;形而上學;思維方式

中圖分類號：A81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21）12-0028-03

形而上學一詞“源自拉丁文metaphysica，原意是‘物理學之后’，指研究超經驗的、超越于有形對象之上的學說。德國哲學家黑格爾用‘形而上學’來指與辯證法相對立的思維方式。”[1]以孤立、靜止、片面為主要特征的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是與以聯系、發展、全面為主要特征的辯證法相對立的一種思維方式，有人據此認為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是完全錯誤的思維方式，應該完全摒棄。但是，對任何一種事物全盤否定或全盤肯定也是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一種做法，我們不能用形而上學去批判形而上學。恩格斯較為系統地批判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并對其進行了科學的評價。今天，學習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一方面有助于我們深刻理解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把握其內在的本質，另一方面也能從恩格斯的批判中得到現實啟示。

一、考察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產生、缺陷及其根源

（一）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產生于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

作為一種思維方式來說，形而上學產生于近代，來自近代自然科學中搜集材料和分析問題的研究方法。恩格斯認為，在近代自然科學發展之初，首先要大量地搜集材料，在經驗的基礎上開展研究。在搜集材料時，要對事物分門別類，將自然界分成各個部分加以研究。因此，在搜集材料階段，人們對事物的研究是孤立的，是在撇開總的聯系的條件下去孤立考察和研究。這樣的方法在搜集材料的過程中是非常有效的，能夠讓人們獲取大量的感性材料，因而近代以來人們對于自然界的認識獲得了巨大的進展和成就。隨著自然科學的發展和進步，自然科學中的研究方法被哲學家搬到了哲學領域中來，恩格斯指出：“這種考察方式被培根和洛克從自然科學中移植到哲學中以后，就造成了最近幾個世紀所特有的局限性，即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2]一定時代的哲學必然會打上時代的烙印，以當時的物質生產和科學研究作為基礎。當近代的哲學家們運用形而上學的研究方法來研究哲學時，哲學就不可避免地貼上形而上學的標簽。

（二）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主要缺陷是孤立、靜止、片面地思考問題

在恩格斯看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有其固有的缺陷。正如自然科學家在研究自然界中的某一事物或現象時，他必須在這個事物靜止時來觀察和研究，并將其不斷細化，深入挖掘事物的內部聯系一樣，形而上學者看到某一事物時，忘記了這一事物與其他事物之間的聯系，忘記了這一事物的生成和消逝，忘記了這一事物的運動。因此，恩格斯用“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來諷刺和形容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孤立、靜止、片面地去看待某一事物，容易將這一事物無限放大，看不到總體的聯系，即使是對這一事物的認識也是不全面的，更不用說會發現不同事物之間的聯系。“在形而上學者看來，事物及其在思想上的反映即概念，是孤立的、應當逐個地和分別地加以考察的、固定的、僵硬的、一成不變的研究對象。”[2]受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影響和支配，在自然觀上，形而上學者具有機械性，不能將世界看成是一個動態統一的整體，而在歷史觀上，形而上學者陷入了唯心主義，看不到人類社會在發展過程中的聯系。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還會將認識的過程割裂開來，近代經驗論和唯理論兩個哲學流派割裂了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的聯系，各自抓住其中一個過程無限放大，從其根源來看，離不開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缺陷。

（三）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根源有其重大的歷史根據

恩格斯在分析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根源時，并沒有責怪到哲學家個人身上，而是從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存在的歷史條件入手，指出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根源有其重大的歷史根據。恩格斯指出：“必須先研究事物，爾后才能研究過程。必須先知道一個事物是什么，爾后才能察覺這個事物中所發生的變化。”[3]因此，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存在，是以自然科學處于搜集材料這個階段為基礎的。形而上學思維方式首先來自形而上學研究方法，而形而上學的研究方法是在自然科學搜集材料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形成的。當自然科學處于搜集材料的階段時，人們在認識某一事物時必須將其分門別類進行研究，必須在事物處于靜止狀態時考察事物，必須逐個研究事物的構成要素，在這樣的條件下，就形成了孤立、靜止和片面地看待事物的研究慣性。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根源的分析，是從自然科學的發展階段入手，分析當時的歷史條件，從而找準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根源，明確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之所以存在的重大歷史根據。

二、科學評價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歷史地位

（一）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是人類思維方式發展的必經階段

在評價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時，恩格斯不是將這一思維方式看作個人的思維方式，而是將其看作是人類思維方式發展的一個階段，也就是人作為類的集體的思維方式。恩格斯認為，從人類思維方式的發展階段來看，有一個從低級到高級的發展過程，這一發展過程是伴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和人類認識世界的能力的發展而不斷發展的。在人類最開始認識世界的時候，由于生產力的不發達，人們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還很低，只能通過觀察和猜測去直觀地認識世界，但從總體上把握住了世界的一般性質，發現世界是處于運動、變化、生成和消逝的過程之中。恩格斯指出：“這種原始的、樸素的，但實質上正確的世界觀是古希臘哲學的世界觀，”[2]古希臘的哲學家在認識世界時，已經從總體上對世界有了基本正確的認識，這些認識在當時是非常了不起的，即使在今天看來，一些觀點也十分深刻。

但是，古希臘的哲學家們樸素的思維方式也具有歷史局限性，受到當時歷史條件的制約。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這種觀點雖然正確地把握了現象的總畫面的一般性質，卻不足以說明構成這幅總畫面的各個細節;而我們要是不知道這些細節，就看不清總畫面。”[2]當人們只知道總畫面，不知道細節的時候，對于一些問題就不能做出科學的解釋，因此唯物主義就讓位于唯心主義，科學就讓位于神學。而對事物細節的研究，首先是自然科學和歷史科學的任務。因此，近代以來，自然科學面臨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研究事物的細節，自然科學的迅猛發展是在對自然界分門別類的認識中進行的，即本質上是在搜集材料的過程中發展。鑒于此，伴隨著自然科學的發展，形而上學式的研究方法與思維方式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將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放在人類思維方式的發展過程中進行考察，可以發現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相較于樸素的辯證法來說不僅是人類思維方式發展的必經階段，還是歷史的一種進步。

（二）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在一定范圍內具有其合理性

和一些人在發現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缺陷后就將其說得一無是處相比，恩格斯卻給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一個公正的評價，認為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有自己的適用范圍，并在自己的適用范圍內是正確的，但一旦超過自己的適用范圍就會暴露出自己的缺陷。恩格斯指出：“初看起來，這種思維方式對我們來說似乎是極容易理解的，因為它是合乎所謂常識的。”[2]在恩格斯看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是合乎人們常識的，在以經驗為基礎的生活世界是極其正確的。在日常生活中，我們需要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我們需要分門別類地考察接觸到的事物，并且在事物靜止時認識事物，在考慮某一事物時我們必須暫時忽略它和其他事物的聯系。但是，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合理性是暫時的、有條件的，是在一定范圍之內的。如果超過常識的領域，超過自己的適用范圍和界限就會暴露出其不可避免的缺陷。“一旦超過這個界限，它就會變成片面的、狹隘的、抽象的，并且陷入無法解決的矛盾。”[2]

（三）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必然被辯證法所取代

形而上學思維方式作為人類思維方式發展的必經階段，意味著它的存在是歷史的產物，具有暫時性，因此必將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被更高級的思維方式所取代。在恩格斯看來，取代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就是辯證法。恩格斯將辯證法的發展形態劃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古代的樸素辯證法，第二階段是德國古典哲學的辯證法，第三階段就是唯物辯證法。從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所處的歷史階段來看，正好處于辯證法的第一個階段和第二個階段之間。形而上學思維方式被德國古典哲學的唯心辯證法所取代，是人類思維方式發展的必然，但從根本上來說，不是因為德國古典哲學家們具有超人的智慧，而是因為自然科學的發展，因為實踐和工業的發展。從自然科學的發展階段來看待這一過程，當自然科學處于搜集材料的時候開出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花，那么當自然科學進入整理材料階段的時候就會結出辯證法的果。所以，恩格斯認為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必然被辯證法所取代，這既是人類思維方式發展自身的規律的體現，也是而且主要是歷史的進步和實踐發展的產物。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推動哲學家前進的，絕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只是純粹思想的力量。恰恰相反，真正推動他們前進的，主要是自然科學和工業的強大而日益迅猛的進步。”[3]

三、現實啟示

（一）要學習恩格斯分析問題的方法和態度

通過學習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我們既要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同時也應該從恩格斯的批判中得到啟示，學習恩格斯分析問題時所采用的方法和態度來分析我們當下的現實問題。對任何一種思想理論來說，都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形成的對社會現實的反映，這些理論成果有思想家個人的努力和貢獻，但究其根本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對待歷史的產物，就要用歷史分析的方法，去研究它的產生、發展、變化，而對其存在的不足，又要探究不足和缺陷的根源，區分哪些原因是主觀的，哪些原因是客觀的。恩格斯指出：“一切理論觀點，只有理解了每一個與之相應的時代的物質生活條件，并且從這些物質條件中被引申出來的時候，才能理解。”[4]恩格斯分析問題時，正是從這個問題存在的歷史條件出發，去探尋問題存在的根源和解決的辦法，并對其進行實事求是的評價。我們在分析問題時，不能僅僅局限于發現別人的缺陷，更要找到這個缺陷存在的根源，只有抓住了根源，才能克服這些缺陷。如果我們用歷史分析的方法去看待人類文明，就會發現所有的思想理論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也都會受到歷史條件的制約。空想社會主義之所以是從頭腦中產生的，是因為資本主義的發展還不夠充分，其基本矛盾還沒有充分暴露出來。我們在分析問題時，要學習恩格斯的方法和態度，將問題放在歷史發展的進程中加以考察，既不過分肯定，又不全面否定，而是既肯定又否定，從問題的歷史背景下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對問題形成科學的認識和評價。

（二）要加強不同學科之間的對話和交流

學科的產生和發展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一種歷史的產物，有些學科過去沒有，但會隨著歷史的發展而出現，有些學科也會隨著歷史的發展而消失。恩格斯在批判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時，強調其產生的重要原因和依據就是自然科學在搜集材料時需要對事物分門別類進行研究。如今，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哲學社會科學的發展都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每一個學科都獲得了空前的發展，學科越來越多，每門學科內部的分類都越來越細致，學科里面有一級學科、二級學科，學科里面還有專業，專業里面又有方向。誠然，學科的空前繁榮和分門別類的研究讓人們獲得了大量的科學知識，使得我們對某個問題的認識能夠更加深入和細致。但是，我們也應該警惕，這種不斷精細化的研究會不會產生新的形而上學思維方式，不同學科以及不同專業的人們在認識世界時只會從自己研究的角度出發，而忘記了不同學科之間的聯系。因此，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給我們的啟示就是要加強不同學科之間的對話和交流。

首先，要加強每一學科內部的整合，強調學科研究的整體性。從分類上來看，不同的學科之間的區別在于各自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研究視角不同。對每一學科來說，又會在內部劃分許多二級學科或者專業，將研究對象進行分解，以此來對研究對象進行深入的研究，并不斷突破以往的研究。而學科內部的整合要著眼于研究對象的整體性，將細致的研究成果進行整合，形成學科合力。其次，要加強不同學科之間的對話和交流。對任何一個學科來說，發展到一定階段就會遇到瓶頸，實現重大突破和創新會難上加難。而不同學科之間的交流和對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超越本學科的研究視角，互相借鑒研究方法與研究范式，從而開拓新的研究領域，在不同學科的交叉地帶實現突破。對社會重大問題的研究和解決，也需要不同學科共同參與，形成學科合力。最后，在眾多的學科之中，要形成一個具有強大引領力和整合力的領航學科，領航學科的發展既要以其他學科的發展為基礎，又要在方向上引領其他學科，同時將其他學科的研究成果進行整合，形成整體性的研究成果。例如，在哲學社會科學領域，要充分發揮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的領航作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的發展既要善于消化和吸收其他學科的成果，同時也要從方向上引領哲學社會科學的發展。

（三）要在與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斗爭中提高辯證思維能力

從人類思維方式的發展歷程來看，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最終被辯證法所取代和克服，但這種超越是在哲學領域，并且是作為人類整個群體的進步而完成的，對于個體而言，還在某種程度上受著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支配和影響。例如，我們都知道應該辯證地去看問題，但在具體的問題中我們卻很容易就陷入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中，看見局部就忘記了整體、解決問題時“一刀切”、思想總是落后于實際，辯證法被當成了一種標簽、口號或標語拿來四處用，卻并沒有真正成為人們的思維方式。我們與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的斗爭是長期的、艱巨的，辯證思維能力的養成和提高也需要一個過程。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給我們的另一個啟示就是我們要在與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斗爭中提高自己的辯證思維能力。辯證思維能力是“唯物辯證法在思維中的運用，是科學思維能力的集中體現和根本要求”[5]，要提高辯證思維能力，首先要認真學習辯證唯物主義，掌握唯物辯證法這一根本的認識方法和分析方法，與此同時，還要熟悉和了解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表現形式、主要特點和缺陷，在知己知彼的基礎上用辯證法與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做斗爭。對個人而言，我們既要不斷提高辯證思維能力，同時也要增強運用辯證思維能力的本領，自覺抵制和克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避免被形而上學思維方式支配。

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出現是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產物，恩格斯的批判正是從歷史條件分析入手，對其進行了全面的考察和分析，并科學評價了其歷史地位。但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并沒有完全退出歷史舞臺，只要其存在的現實基礎還在，它就會一直存在下去。今天，形而上學思維方式也依舊存在，并有越發嚴重的趨勢，我們要認真學習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正確認識形而上學思維方式，從恩格斯的批判中得到現實啟示，克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確立科學的思維方式。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要學習掌握唯物辯證法的根本方法，不斷增強辯證思維能力，提高駕馭復雜局面、處理復雜問題的本領。”我們既要正面學習辯證法，也要從恩格斯對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批判中學習辯證法，不斷提高和增強我們的辯證思維能力，增強我們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

參考文獻：

[1]徐光春.馬克思主義大辭典[M].武漢：崇文書局，2017.

[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1.

收稿日期：2021-10-08

基金項目：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社科基金重點項目（19AZD007）

作者簡介：龍偉偉，碩士研究生，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