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視角下社區嵌入式養老服務的質性研究

吳瓊，趙光紅，程瑜，楊歡，鐘揚，黃一偉

截至2020年10月，中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數達到2.64億，占總人口比例18.7%[1]。為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構建多元化養老服務體系勢在必行。社區嵌入式養老是以社區為依托，整合居家養老和機構養老的功能與資源，采用具有競爭機制的市場化方式運營，積極引入社區外部資源，深入挖掘社區內部資源，為老年人提供在地安養的多功能新型養老服務模式[2]。2014年，上海率先開展社區嵌入式養老試點工作，隨后北京、重慶、浙江、安徽、河北等省市陸續嘗試探索[3]。目前，我國嵌入式養老模式還處于發展初期。本研究從老年人的視角出發，通過深入訪談了解社區老年人對嵌入式養老的認知現狀、選擇意愿及需求，為促進嵌入式養老模式的開展與推廣提供參考。

1 對象與方法

1.1對象 采用目的抽樣法于2021年1～3月，選取武漢市6個社區的老年人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武漢市戶籍，年齡≥65歲；思維清晰，語言表達準確；知情并愿意參與本研究。樣本量以資料飽和為原則[4]，最終訪談12人，男6人，女6人；年齡66～85歲，平均74.0歲；小學以下文化程度4人，初中4人，中專1人，大專2人，碩士1人；均已婚，其中2人喪偶；子女1～6個，平均2.8個；與配偶同住7人，與配偶及子女同住3人，與子女同住1人，獨住1人；經濟主要來源為退休金9人，城市低保1人，子女供養2人；個人月收入<1 000元1人，1 000～元2人，3000～元5人，≥5000元4人。患慢性病情況：高血壓5人，高血壓及膝關節病1人，高血脂、貧血、骨質疏松、胃潰瘍各1人，無慢性病2人。首義社區、華城廣場社區、保利城社區、臨江社區各2人，躍進社區3人，勝華社區1人。目前均為家庭養老，生活均能自理。

1.2方法

1.2.1資料收集方法 采用現象學研究法，進行半結構式一對一、面對面訪談。根據文獻回顧及研究目的設計訪談提綱，經專家審核及2次預訪談后確定訪談提綱，內容包括：①您目前身體狀況如何？有無慢性疾病？如有，請具體說明。②請談談您對養老方式的選擇。③您了解社區嵌入式養老嗎？如果了解，您是通過什么途徑了解到的？(如不了解，則由訪談人員進行介紹)。④請您談談對社區嵌入式養老的看法。⑤對社區嵌入式養老服務，您希望獲得哪些幫助？⑥對社區嵌入式養老模式的發展，您有什么建議？ 研究者向訪談對象說明研究目的及過程，告知訪談對象會對訪談過程進行全程錄音，并強調保密原則，征得其同意后簽署知情同意書，然后雙方提前約定訪談時間和地點。訪談過程中，研究者根據情況適度調整提問方式、內容及順序，并運用復述、澄清及追問等方法確認信息，避免誘導與暗示[4]，同時注意訪談對象的非語言信息，并及時記錄。每次訪談時間30～45 min。為保護訪談對象隱私，采用字母A1～A12替代姓名。

1.2.2資料分析方法 訪談結束后24 h內研究者整理錄音和筆錄資料，將錄音逐字逐句轉錄成文字。由2名研究者反復仔細閱讀資料，采用Colaizzi 7步分析法[5]對資料進行分析，結合訪談提綱對受訪者觀點進行歸納提煉，并對各種觀點匯集和分類。

2 結果

2.1老年人對社區嵌入式養老認知欠缺 訪談對象中，9人表示對社區嵌入式養老完全不了解。 A1：“不太清楚。我周圍好像沒聽說有這種服務，我們社區沒有。”A2：“我還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沒聽說過。在什么地方我們不知道，哪里有也不知道。”還有3名受訪老年人表示有所了解但不深入。A4：“應該就是在社區養老的意思吧。”A10：“原來好像在報紙上看到過，但也不是很明白，感覺是把養老院搬進小區。”A11：“這個我聽別人提過，不過具體是什么方式不是很清楚，不曉得是不是好。”

2.2選擇養老方式意愿

2.2.1選擇家庭養老 訪談對象中，5人選擇家庭養老方式，其選擇意愿主要與養老觀念、經濟支持、擔憂機構養老服務供給等有關。A6：“我有兒有女的，當然在家里養老啊。我要是去養老院住，不是被別人看笑話嗎？我的后代不被別人罵嗎？”A8：“我現在老了，就想孩子們多陪陪我。我幾個兒子家里輪流住，現在就在大兒子家住，過幾個月再去六兒子家，這樣蠻好的。”A3：“養老院都是孤寡老年人，沒有孩子的人才去的地方。而且我們這一輩人，退休金也沒多少。”A5：“養老院都貴，至少好幾千1個月，哪里住得起？糟蹋錢不說，去了還受罪。我聽說有些養老院吃不好喝不好，什么都受限制，一點都不自由。”A12：“像我們普通家庭，去養老機構一般承受不起，而且我的觀念里也應該是跟子女住一起，方便互相照顧。”

2.2.2視自理能力決定家庭或社區機構養老 6人表示能自理的情況下選擇家庭養老，但身體健康狀況不良或自理受限時，則會考慮社區嵌入式養老。A1：“我現在自己還能動，目前基本上還能夠自理，當然更愿意在家里了，要是實在不能動了，最好就在社區，有人來給我幫忙，那就比較好。”A2：“現在我剛到70歲，感受還不是很深刻，但是等到年紀越來越大，困難就越來越多了，特別是我的小孩也不在本地，我和老伴呢，在這里住了幾十年，也住習慣了，所以說將來如果萬一不能自理了，我們內心還是不希望離開熟悉的環境。”A9：“我現在還沒到那一步，如果我生活不能自理，或者是我老到不能動、需要別人來照顧我的時候，可能就沒辦法了。我認為我的經濟條件還可以，去商業養老院經濟上我沒問題，但是在社區機構養老，有熟悉的鄰居，生活各方面都比較方便，我喜歡像居家一樣的，比較自由。”在選擇社區嵌入式養老的同時，也有受訪老年人表示出對經濟費用、服務品質的擔憂。A4：“年紀大了后，上下樓啊都不方便，進出比較困難，就希望能提供上門幫助和服務，但是不曉得收費貴不貴，畢竟我們收入也有限。”A7：“可以住自己家里，有人提供上門服務，那就很好，就是怕沒錢。”A11：“就地居住，就地養老，這是我們老年人最希望的，這樣給子女少添麻煩，給社會也少添麻煩。在社區機構養老我們也不要求多高檔，但是最起碼服務態度要好，懂得基本的照顧老年人(知識)，否則心理上不一定能夠接受得了。”

2.2.3選擇高端商業養老院養老 受訪老年人中收入較高者更愿意去商業養老機構養老。A10：“我現在還在工作，將來我就很希望去那種高端養老院。因為有專業的照護團隊和醫療團隊，環境和氛圍可能更好，會讓身心更加愉悅。一般的養老院或社區養老機構設施不夠完善，舒適度也不高；食物的搭配、飲食的營養以及進餐環境、氛圍、飲食的制作等，可能有所欠缺。”

2.3對社區嵌入式養老服務的需求

2.3.1居家上門服務 訪談對象中，6人表示希望獲得上門服務和幫助，主要包括生活照料和醫療保健兩方面。其中生活照料需求主要集中于飲食照料和清潔照料。A2：“我希望有人給我上門煮飯。”A4：“生活上給些幫助，比如送飯啊。”A7：“……生活上也需要，能上門做飯也好。”A1：“上門服務主要是做清潔，像鐘點工一樣來幫我做個清潔、清掃房間，這樣比較好。”A9：“首先是我的生活一定要保障，比如說吃飯問題，衛生問題。”醫療保健需求主要體現為健康檢查與指導、緊急救助和轉診就醫。A1：“像我本身就有慢性病，經常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腿也不好，要是有專業的醫務人員上門來，我就不用到醫院或者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去。”A2：“醫療能跟上，有什么突發情況，你一個電話，他馬上來人了，這個也挺好。”A7：“看能不能上門買藥送藥、看病打針這種……還有測血壓，我血壓高每次都要去衛生院測，要是能上門測，那就方便多了。”A9：“……再一個就是年齡大的人，他總是有一些小病小痛的情況，我希望有這樣的一些保障。”A11：“就是有時候一旦有個什么急病，能馬上幫忙聯系送到醫院。”

2.3.2出院后短期入住養老機構 訪談中，老年人提出希望提供慢性病出院后的入住服務。A1：“如得病從醫院出來后，先到社區養老機構鞏固療養幾天，再回到家里。還有失能的、老年癡呆、不能自理的老年人，在家里完全是不行的，需要進行集中管理(護理)。”

2.3.3日間照料服務 訪談對象中，4人提出日間照料服務需求，主要體現為精神文娛活動及飲食方面。A4：“除一般生活起居幫助外，還有文化、體育鍛煉這些方面。”A9：“精神文化方面當然需要，比方說根據老年人的一些特點、愛好，有一些娛樂活動。”A11：“希望提供一些老年人娛樂活動的場所，比如文化館、歌舞廳、文化廣場、釣魚臺、游泳池等。”A1：“另外一個要求，假如我不想做飯，我就到食堂吃，就是你這個里面要有一個養老食堂。”

3 討論

3.1增強社區嵌入式養老社會認同 廣泛的社會認同是社區嵌入式養老模式發展的重要前提[6]。本次研究中，大部分受訪老年人對嵌入式養老相關信息知曉甚少，部分老年人將嵌入式養老等同于傳統的養老院養老，對嵌入式養老缺乏理解和信任，這可能與有關嵌入式養老相關政策宣傳力度不足有關。要有效推廣嵌入式養老模式，首先政府和社區需加大宣傳力度，通過新聞、報紙、網絡推送等多種渠道讓嵌入式養老為社區老年人所知曉并深入了解，使老年人充分認識到嵌入式養老在地緣、情感慰藉、資源整合等方面所具備的突出優勢[2]，提高其對嵌入式養老模式的認知度和接受度。其次，作為嵌入式養老服務的受眾，老年群體是推廣嵌入式養老模式最強而有力的代言人。建議選擇人口密度大、老年人口多的社區，引入社會或企業資本建設一批嵌入式養老示范中心，擴大社會影響力，同時讓社區老年人親自體驗感受嵌入式養老服務帶來的獲得感和幸福感，通過“口碑效應”逐步增強嵌入式養老模式的社會認同度，這也有利于吸引社會資本積極融入。

3.2提升嵌入式養老服務效能 本研究結果顯示，老年人對嵌入式養老服務有居家上門、機構入住以及日間照料等形式的需求，其中以上門服務為主，這可能與本次受訪老年人目前生活均能自理，主選養老方式為家庭養老有關；在服務內容上，老年人的需求涉及到生活照料、醫療保健、精神文娛等方面，呈現出多元化特點和高質量趨勢。目前我國嵌入式養老模式還處于發展初期，加之受社區規模、建設資金、政策落實等多種因素影響，嵌入式養老機構大多規格小[6]，床位少，服務不到位等情況普遍。如何實現有限服務資源和多元養老需求之間的有效對接以充分發揮“嵌入式”的多維優勢，是急需探索和亟待解決的問題。嵌入式養老作為一種新型養老模式，旨在整合居家養老、社區養老和機構養老三者的優勢，在其之間形成有效的服務傳送和服務閉環[7]。因此，要實現平衡地“嵌入”，精準定位、細化功能無疑是關鍵之舉。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廣泛應用以及社區網格員制度的建立，政府部門可主導搭建嵌入式養老服務信息管理平臺，為社區老年人建立電子健康檔案，創建信息數據庫，根據老年人年齡階段和健康狀況進行類別、層次劃分，提供從居家服務到機構服務的梯度化選擇；同時對不同老年群體服務內容的需求差異實施網絡化區分，結合大數據分析，有的放矢地提供養老服務，確保服務供需精準對接，實現養老資源的最優配置，滿足養老服務的差異化訴求，從而落實真正意義上的“原居安養”。

3.3推進嵌入式醫養有機結合 數據顯示，我國75%以上的老年人患有1種以上慢性病[8]，預計到2030年，我國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將超過6 000萬[9]。由此可見，醫養一體化養老模式的發展將是實現老有所養、老有所醫的重要途徑。本研究結果顯示，在養老服務內容上，除了基本生活照料外，老年人在醫療保健方面的需求最為突出，主要包括健康檢查與指導、緊急救助和轉診就醫，與張洪等[10]研究結果一致，提示需重視加強嵌入式養老與醫療資源的相互融合，保障醫療服務有效嵌入社區。除了自備的醫療資源外，嵌入式養老機構可聯合周邊醫療資源，如醫療機構、社區衛生服務機構、康養機構等，構建社區“醫養結合體”，通過點對點的方式給老年人提供醫療技術服務，如定期進行健康檢查、慢病管理、保健咨詢等，同時開通綠色救治通道，確保老年人突發急癥時能得到及時、有效的診斷與救治。另外，要推進嵌入式醫養有機結合，政府部門應盡快完善醫養結合養老服務相關政策與制度，細化具體實施規則，如上門醫療范圍界定、醫療風險權責歸屬、醫療保險報銷標準[11]等，以促使醫養雙向轉診和上下聯動通道的暢通。

3.4優化嵌入式養老服務質量 本次訪談中，研究者感受到受訪老年人對養老服務質量和專業水平表現出較高程度的重視和要求，提示優良的服務質量是實現社區嵌入式養老模式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證。要提升養老服務質量，充足且優質的人才儲備是前提條件。有研究顯示，嵌入式養老機構從業人員配置呈現不足狀態，且大都是本地已經退休的“年輕老年人”在從事養老服務[12]，缺乏專業知識背景。因此，推動養老人才隊伍建設迫在眉睫。首先，應抓好養老服務專業人才的培養[13]，通過加快高校養老服務相關專業建設，提升養老服務人才培養層次以及創新校企合作培養模式等舉措，增強人才培養自主供給能力；其次，加大培訓資源供給，加強在職養老服務人員職業技能規范化培訓，提升其專業水準；最后，要完善養老服務人員薪酬激勵機制，保障人才進得來留得住。政府應主導推動嵌入式養老服務標準化建設，健全嵌入式養老服務質量監管機制，包括服務人員從業標準、服務規范實施細則、服務質量評價標準、技能等級認證體系和績效考核管理辦法等；完善第三方評估機制，增強評估的客觀性和專業性[14]，不斷優化嵌入式養老服務質量，同時為嵌入式養老模式的發展提供改進依據和決策支持。

4 小結

社區老年人對嵌入式養老的認知度較低，首選養老方式為家庭養老，對嵌入式養老服務的需求包括居家上門、機構入住、日間照料等形式，服務內容涉及生活照料、醫療保健和精神文娛等方面，呈現多元化特點和高質化趨勢。針對嵌入式養老模式未來發展，相關管理部門應加大宣傳力度，完善相關政策和制度，同時積極推動養老服務標準化及人才隊伍建設。本研究僅對社區自理型老年人進行訪談，有一定的局限性，下一步將納入自理受限的老年人進行研究，以更全面了解不同老年群體對嵌入式養老服務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