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形勢下德國與東北地區投資合作：特征、挑戰和應對

鄭啟南

(吉林外國語大學 高級翻譯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在“德國工業4.0”和“中國制造2025”國家戰略實施以及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進入“新常態”背景下，中德合作的戰略意義被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2020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吉林考察時，指出要深入實施東北振興戰略。深入推進東北振興發展是黨中央作出的重大戰略部署。東北地區是新中國工業的搖籃和重要的工農業基地，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地位。德國作為中國的全方位戰略伙伴，是中國的第四大貿易伙伴國以及在歐洲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國，也是中國在歐盟最大投資國和技術引進國。德國與東北地區的投資合作對促進東北地區經濟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就研究現狀而言，目前國內學界對德國與東北地區經濟的研究多以德國魯爾區轉型以及德國區域政策對我國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啟示為主，且多集中在2003-2016年，缺少對德國與東北地區經濟合作的最新動態研究。基于此，本文以2016年以來中德兩國的政策文件、調研報告和媒體報道為研究基礎，首先闡述新形勢下德國企業在東北地區投資合作的特征，其次分析當前投資合作面臨的主要問題和挑戰，最后提出未來發展對策。本文旨在為推動德國與東北地區投資合作提供一定的參考和啟示。

一、新形勢下德國企業在東北地區投資合作的特征

德國在華投資區位相對集中，主要在長三角地區、東北工業基地及環渤海地區和珠三角地區。據德國Staufen咨詢公司2016年發布的一項題目為《區位研究：中國東北》(Standortstudie Nordostchina)的調研報告，一線城市(北京、上海、廣州)仍是德國企業在華投資首選的銷售和服務中心，而二線城市(沈陽、大連、長春、哈爾濱)則主要被看作是生產區位(63%)，其次為采購(54%)、銷售/服務(49%)和研發(32%)區位(見圖1)。就投資區位選擇的驅動因素而言，臨近客戶、基礎設施、教育和資歷水平、外匯匯率波動、勞動力成本、臨近供應商、國家政策支持等是德國企業在華投資主要考慮因素。值得注意的是，超過一半的德國汽車行業的受訪企業認為中國政府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國家戰略對外商在華投資具有風向標的作用。中國東北是獲得國家對智能汽車補助的戰略發展地區，也是受訪企業選擇東北地區作為投資區位的重要考慮因素之一。

數據來源：Staufen AG. Standortstudie Nordostchina, 2016.圖1 德國企業認為在東北地區投資生產、采購、銷售/服務和研發領域的吸引力

據德國聯邦外貿與投資署(GTAI)2019年發布的調研報告(China - Zunehmend schwieriger Markt)顯示，2018年約有5%的德國在華企業選擇在東北地區投資，主要圍繞遼寧省沈陽市和吉林省長春市形成產業集群。從行業分布來看，大多集中在機械制造、汽車、化工和電氣行業。從投資項目來看，德國在東北三省直接投資項目約為20個，其中遼寧省占13個。具有代表性的投資項目有吉林省長春市的一汽大眾、遼寧省沈陽市的華晨寶馬和大連市的蒂森克虜伯與鞍鋼等合作。較大型的產業園有中德(沈陽)高端裝備制造產業園。2014年，國務院發布的《關于近期支持東北振興若干重大政策舉措的意見》第27條明確提出，要擴大面向發達國家合作，建立中德政府間老工業基地振興交流合作機制，推動中德兩國在沈陽共建高端裝備制造業園區。在此契機下，中德(沈陽)高端裝備制造產業園為促進遼寧省經濟社會發展乃至東北地區老工業基地全面振興發揮著積極作用。作為“中國制造2025”與“德國工業4.0”國家戰略高效對接的戰略性平臺，該產業園主要打造智能制造、高端裝備、汽車制造、工業服務、戰略新興產業，目前已入駐的德國企業包括德國庫卡機器人應用研發示范中心、德國西門子電控和信號系統、華晨寶馬鐵西工廠三期、發動機工廠以及寶馬研發中心二期、德國DB物流、中德企業創新中心等。中德(沈陽)高端裝備制造產業園對德國與東北地區投資合作具有重要的引領示范作用，引起了德國投資者越來越多關注。

二、新形勢下德國與東北地區投資合作面臨的主要問題和挑戰

據《中國歐盟商會商業信心調查2020》和《德國在華企業商業信心調查2019/20》的調研結果顯示，德國投資者對中國市場前景信心不足，將宏觀經濟因素視為主要挑戰。

(一)投資者對中國市場準入和投資環境的擔憂

長期以來，德國投資者都表示市場準入和投資環境是限制其在華發展的主要因素，希望消除直接和間接的市場準入壁壘，完善監管體系，營造更加公平、透明、法制化的投資環境。但是，德方也應看到我國近年來所做的努力，已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在更大程度上開放市場，如2019年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法》、2020年《外商投資準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2020年版)》以及即將出版的《鼓勵外商投資產業目錄(2020年版)》。我國政府在新冠疫情危機時期也出臺了一系列措施為在華投資企業提供支持。改革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其效果還有待長期考察。

(二)德國中小企業資金短缺且面臨融資挑戰

德國超過99%的企業都是中小企業，有 “隱形冠軍”之稱的中小企業在對華投資方面具有很大潛力。然而，據《中國歐盟商會商業信心調查2020》報告，受訪的中小企業認為缺少融資限制了其在華發展，是在華投資面臨的主要挑戰之一。在政府融資和補貼方面，中小企業獲得資金遠少于跨國企業，尚未實現與本土企業同等待遇。在新冠疫情危機時期，中小企業尤其需要足夠的資金維持經營，因此表示大力支持減租、工資補償和銀行貸款等財政政策。

(三)本土工資成本上漲和專業技術人才短缺

近年來，中國本土工資成本上漲和專業技術人才短缺也是德國投資者在華投資發展遇到的瓶頸。許多德國投資者將工資成本上漲、難以招聘和留住合格員工等人力資源問題視為主要挑戰。東北地區人才外流較為嚴重，當地高校畢業生傾向選擇經濟發達的沿海城市和地區。根據東北省市制定發布的急需緊缺人才目錄，專業技術人才十分緊缺。

三、新形勢下促進德國與東北地區投資合作的對策

針對新形勢下德國企業在東北地區投資合作面臨的諸多問題和挑戰，本文主要提出以下幾點對策和建議：

(一)改善企業投資環境，提振企業投資信心

第一，在稅收、財政、金融和服務等方面為德國企業，尤其為中小企業提供有力扶持，解決實際困難。第二，簡政放權，簡化行政審批手續，營造更為公平透明的投資環境。第三，加強基礎設施建設。交通設施、臨近客戶、通信網絡、教育資源、醫療設施和服務方面是許多德國投資者選擇區位的重要考慮因素，如汽車及零部件企業優先選擇基礎設施完善的產業集群與工業園區。

(二)深化優勢產業，挖掘新興產業，共同開拓第三方市場

德國是世界一流工業強國，在汽車、機械制造、電子電氣、化工、環保、能源和制藥等領域實力雄厚。東北地區是中國重工業基地，工業基礎好，制造業較發達。加大對德國招商引資力度，深化中德兩國在傳統制造業產業合作對推動東北地區制造業轉型升級和提高競爭力具有重要作用。此外，雙方可以共同挖掘在新能源汽車、智能網聯汽車等領域的合作，如2020年長春一汽大眾公司推出新款奧迪SUV電動車。雙方在綠色化、數字化、人工智能等新興產業領域也有很大合作空間。雙方還可以在“一帶一路”框架下聯合研發、設計、生產、服務和開拓第三方市場。

(三)發揮中德商會和行業協會等中介作用

中德兩國應充分發揮中德商會和行業協會等中介作用，搭建區域性的各類服務平臺，幫助兩國企業更加方便地尋找商務合作伙伴,如中國德國商會(AHK Greater China)、德中經濟聯合會(DCW)、德國中小企業聯合總會(ZDH)。通過這些中德商會和行業協會等機構力量，開展商務活動、投資法務、企業服務等；充分發揮其中介作用，加大宣傳力度，提供貿易投資信息，拓展宣傳渠道，利用新媒體平臺，如在新冠疫情背景下通過互聯網平臺線上招商引資，推動中外合作項目。

(四)加強伙伴省州的交流與合作，推動經貿合作和人文交流發展

中德兩國應加強伙伴省州的合作伙伴關系，如德國巴登符騰堡州與遼寧省，巴特維爾東根市與黑龍江省伊春市在多領域開展交流與合作。除經貿合作之外，尤其應推動人文交流發展。就兩國相互認知的實際情況來看，還存在較大差距，德國對東北認知明顯不足。筆者對21世紀以來德國媒體中的東北形象進行了探究，通過LexisNexis數據庫收集德國媒體報道中出現中國東北地區的文本建立研究語料庫，并基于此進行了定量和定性相結合的分析。研究結果表明，德國媒體對中國東北地區的報道無論是從數量上還是內容上看都有很大局限性，報道數量僅有一百多篇，且主要涉及東北省會城市，報道主題主要集中在經濟領域，尤其是德國企業在當地的投資合作及展會活動，其次是政治領域，如德國總理訪問東北城市，對文化領域的報道寥寥無幾，且大多流于表面，缺少深入挖掘。而文化交流對雙方增進相互理解、促進雙邊關系發展具有積極作用，為此，東北地區應進一步加強對德傳播能力建設，塑造東北新形象，提升文化軟實力，推動文化走出去，促進民心相通。

(五)以服務地方需求為導向，加大人才外引內育力度

專業技術人才短缺是德國企業在華發展的一大挑戰。東北地區相較與一線城市在人才吸引方面仍缺少吸引力，人才外流問題較為嚴重，專業技術人才尤為緊缺。為此，應把人才戰略作為東北地區全面振興的強力支撐，加大人才外引內育力度。具體而言，在人才引進方面，地方政府加大人才補貼和扶持力度，提升居住與公共服務設施，企業提供更具競爭力的薪資待遇。同時，還應重視本地人才培養，以滿足企業發展需要。以產學研結合為途徑，推動東北地區高校與企業及產業集群的深度融合。大力發展東北地區職業教育，加強專業師資隊伍建設。德國的職業教育體系為德國培養了大批高素質專業技術人才，我國可借鑒其成功經驗，結合地方實際情況，開展與德國合作培養模式，推進中德合作辦學，如吉林外國語大學與德國慕尼黑應用語言大學開展的德語專業中外合作辦學項目，長春汽車工業高等專科學校、沈陽中德學院的“雙元制”職業教育模式。職業教育尤其要緊密對接中高端制造業、人工智能和數字化經濟轉型，為服務東北地區經濟和社會發展需求培養高素質應用型、創新型專業技術人才。

四、總結與展望

本文以2016年以來中德兩國的政策文件、調研報告和媒體報道為研究基礎，著重分析新形勢下德國企業在東北地區投資合作的特征、面臨的問題和挑戰，最后提出未來發展對策和建議。2018年5月，習近平主席向德國總理默克爾提出，中德兩國要做合作共贏的示范者、中歐關系的引領者、新型國際關系的推動者、超越意識形態差異的合作者。2018年7月，中德兩國在第五輪政府磋商聯合聲明《為構建更美好世界做負責任伙伴》中強調，自由貿易和開放市場是中德經濟關系的發動機，雙方將共同致力于科研和創新，攜手努力塑造可持續的未來。在“德國工業4.0”和“中國制造2025”戰略及“一帶一路”倡議背景下，中德經貿投資合作關系總體向好的方向發展。德國在東北地區投資合作對振興東北地區經濟具有重要推動作用和戰略意義。總體來看，德國與東北地區有著良好的合作基礎，合作潛力較大，未來雙方可以在產業領域開展更深更廣的合作，實現互利共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