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碗（組詩）

花花

生鮮市場

因為剁椒魚頭

魚攤上

一把鋒利無比的刀

在魚還沒有感覺到疼痛的時候

魚身已成兩段

在這里

許多的生命

都會以美味的名義

瞬間消失

蝦子，河蚌，雞，鴿子

在盆里

在籠子里

無數雙眼睛

它們好奇

相互呼喚

看著來來往往的長腿生物

聽著聽不懂的話

聽不懂多好

至少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

不知道害怕

不知道記住那些

喜歡上它們的食客

盡管如此

我還是記住了

半截魚身

奮力撲打地面的聲音

和朝向我的

張大的魚嘴

一個老奶奶

三個垃圾桶

分別裝著可回收，不可回收

和其他垃圾

塑料瓶，紙板，舊衣服

被布滿皺紋的手

從垃圾桶里挑出來

那雙滿布皺紋的手

骨節增生

指縫的裂口

像滿懷期望的眼睛

在垃圾運走前

尋找生活的希望

逢上節假日

瓶子多一些

紙板多一些

有時也會沒有收獲

那雙布滿皺紋和裂口的手

它的主人

從不說話

從不抬頭

只用花白的頭頂迎送來往的人們

用緊抿的嘴唇親吻寒暑

一個流浪的人

灰衣黑褲，披發長須

該是餓了的樣子

是誰拋棄了他

還是他拋棄了誰

廣場舞繽紛熱烈

他面向陽光定神觀看

是想起了母親

還是他的女人

沒有人去詢問他

好多天了，他盤踞墻角

如一棵被移植來的樹

丟失了該有的枝葉

適應著水泥、露水、寒風

好奇、無視或饋贈

在有人給他一只面包時

迎著陽光的眼多了彩虹的美麗

大? ?碗

街角有餛飩店

店里兩個顧客

各自點了大碗的餛飩

一人很是詫異

這個價錢

十二只餛飩

定是弄錯了

躲在碗底的餛飩

像苦力者的最低工資

躲在衣袋的一角

再來一碗餛飩湯吧

他仔細地吃完了

最后兩只餛飩

又喝了兩碗湯

在他走出店門時

他肚子里的十二只餛飩

像十二只帆船

在大海中乘風破浪

一邊接受新生活

一邊藏起舊日子

有人將他朋友圈的圖片

分享了

落進眼里的舊花盆

保持著曾經的瓷損

和褪洗不了的水痕

像一封封古老的信

毫不費力地吐出

春天、種子、陽光、希望

以及水分缺失后

一點點萎縮下去的綠色

和綠色失盡前的掙扎

之后有了新綠植

新花朵和新希望

就像我們分開后

一邊接受新生活

一邊藏起舊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