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紅教授治療HPV 感染的臨床經驗

胡彥紅，郭永紅

(1.河北省衡水市棗強縣中醫醫院，河南 衡水 053100；2.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北京 100053)

0 引言

人乳頭瘤病毒(Human papilloma virus，HPV)[1]，主要侵犯鱗狀上皮的基底層細胞及宮頸轉化區的化生細胞。HPV感染是常見的女性下生殖道感染。現代研究證實了HPV 感染是宮頸癌的主要病因。中國尚無大規模的HPV 流行病學數據，目前的研究提示，國內部分地區普通人群的HPV 感染率在10-14%。目前已鑒定的HPV 有超過200 種[2]，根據其致病性的差異，分為高危型和低危型，發生宮頸癌的患者以HPV16 型，HPV18 型最常見，約占發病的65%。HPV 病毒主要經性接觸傳播。目前，西醫的防治手段有HPV 疫苗、物理治療及宮頸錐切手術、藥物治療。中國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2013 年的《宮頸癌及癌前病變規范化診療指南》中明確寫到：“CIN Ⅰ的處理原則是陰道鏡檢查滿意者可觀察；檢查不滿意者應作頸管內膜刮術，除外頸管內病變后6 個月復查宮頸涂片細胞學。CIN Ⅱ、Ⅲ的處理除妊娠期給予觀察外，CIN Ⅱ的患者可行Leep 術或冷刀宮頸錐切術，CIN Ⅲ的患者可采用冷刀宮頸錐切術，根據錐切后的病理選擇進一步治療方法”。

中國醫學沒有對女性宮頸HPV 感染作專門的論述，但依據其臨床表現可歸為“帶下病”“癥瘕”范疇。鑒于目前人們對HPV 感染的防治還有諸多不足之處，而很多女性患者有著“談癌色變”的恐懼，西醫在遵循指南處理宮頸上皮內瘤變患者囑其觀察、隨訪過程中，患者焦慮心理日益加重，不利于宮頸上皮內瘤變向著好的方向轉歸，亦不利于體內病毒的清除，甚至部分患者病情出現反復或加重。中國傳統醫學在疏肝解郁、調解情志、清熱祛毒、活血祛瘀方面有著獨特的優勢。我有幸跟隨郭教授臨證，聆聽教誨，親眼見證了很多HPV 感染患者服用中草藥治療后復查轉陰。今錄郭老師治療HPV 感染的驗案，以饗讀者。

1 郭永紅教授對HPV 感染的病因病機認識及辨證施治

郭永紅教授認為本病病因可概括為虛、郁、濕、熱、瘀5 個方面，婦女或因肝氣郁結，木郁土壅，脾失健運，濕濁內生；或因房事不潔，穢濁內侵，濕熱毒邪蘊結胞中。郁，濕，熱或壅遏于經脈，引起血行不暢為瘀，或破血妄行，血不循經，外溢為瘀。肝脾功能失常是發病的內在條件，感受濕熱，濕毒之邪是重要的外在病因，淤血阻遏是本病的病機。

故臨證時要四診合參，辨證論治，治療以疏肝健脾、清熱祛濕、活血祛瘀。若HPV 感染致陰道上皮內瘤變(VAIN)或宮頸癌，配合外治法，是治療的關鍵，內外同治，明顯提高療效。

1.1 內治法

1.1.1 肝郁脾虛夾瘀

肝屬木，為剛臟，喜調達，主疏泄，脾屬土，主運化，脾的運化有賴于肝的疏泄，肝木乘脾土，損傷脾氣，脾陽不振，運化失司，濕濁停聚，流注下焦，阻滯胞宮，傷及任帶，癥見帶下增多，精神抑郁，胸脅脹滿，腹脹便溏。氣為血帥，氣行則血行，氣郁則血瘀。舌胖質暗，或有瘀斑，脈弦。治法：疏肝健脾，行氣活血。方藥：逍遙散加減。方藥：柴胡10g，醋香附15g，黨參20g，麩炒白術20g，茯苓15g，丹參20g，莪術9g，當歸10g，白芍15g，枸杞子15g，半枝蓮15g，板藍根20g，土茯苓15g，加減：舌體胖大明顯，減黨參，加生黃芪；苔白膩，加清半夏，蒼術。

1.1.2 濕瘀互結

《靈樞·百病始生篇》所論“濕氣不行，凝血蘊里而不散，津液澀滲，著而不去而積皆成也”。全國名老中醫羅致強教授提出“濕瘀相關，因濕致瘀”的假說[3]。林海峰試論婦科之濕瘀，認為濕瘀之成當責之脾腎兩臟。脾主運化水濕，腎主水。婦人或外感濕邪，或內傷七情，脾不健運，腎不氣化，水濕停聚，其性趨下，流注下焦，阻遏氣機，血行不暢而為瘀，濕郁日久化熱迫血旺行，離經之血為瘀。濕瘀互結，病情纏綿。癥見腹痛，帶下，陰癢，舌胖質暗，或有瘀斑，苔白膩，脈沉滑。治法：健脾祛濕，活血祛瘀。方藥：六君子湯合澤蘭湯加減。麩炒蒼術10g，清半夏10g，黨參20g，麩炒白術20g，山藥30g，丹參20g，莪術9g，當歸10g，白芍15g，澤蘭15g，雞血藤15g，生薏米30g 半枝蓮15g，板藍根20g，土茯苓15g，枸杞子15g，加減：脈弦者，加柴胡，醋香附；腰酸，腰痛者加炒杜仲，懷牛膝。

1.1.3 濕熱瘀結

肝郁氣滯日久化熱，或脾失健運，水濕內蘊，日久化熱，或婦人外感濕邪，濕熱之毒，熱迫血妄行，離經之血成為瘀，濕熱與瘀血交結，阻滯胞宮，傷及任帶。癥見少腹脹痛，帶下增多，納呆便溏或秘結，口膩不欲飲，口苦，耳鳴，舌暗紅，苔黃厚膩，脈沉滑或弦滑。治法：健脾祛濕，清熱祛瘀。方藥：半夏瀉心湯加減。清半夏10g，黃連9g，黃芩10g，生姜5g，黨參20g，麩炒白術20g，麩炒蒼術10g，炒枳實10g，丹參20g，莪術9g，雞血藤15g，半枝蓮15g，板藍根20g，土茯苓15g，加減：兼有口苦，耳鳴，脈弦者，加龍膽草，黃芩。

1.2 外治法

沖洗方：莪術40g，黃連30g，土茯苓30g。煎液1000mL待溫度適宜，加入生蒜汁適量沖洗陰道，每晚一次。有清熱解毒活血之功效，用于陰道上皮內瘤變(VAIN)或者宮頸癌患者，療效極佳。

驗案舉例

案1 患者某，女，60 歲。初診：2018 年9 月6 日。主訴：HPV 持續感染1 年，子宮及雙側附件切除術后8 個月。現病史：2017 年3 月體檢發現宮頸低度病變。2017 年9 月28 日查 HPV：33，52，66(+)。2017 年11 月7 日查 TCT：非典型鱗狀細胞。2018 年1 月4 日行腹腔鏡下全子宮+雙附件切除術。術后3 個月復查 HPV：33，52(+)，給予干擾素陰道泡騰膠囊治療4 個月。2018 年7 月23 日TBS：低度上皮內病變 LSIL，HPV33，52(+)。2018-08-15 佑安醫院復查HPV：52(+)。2018年8 月29 日5 號片北京地壇醫院(院外會診病理)：被覆復層鱗狀上皮之粘膜組織 呈 VAIN Ⅰ級？既往史：丙肝攜帶。月經史：初潮 15 歲，周期 30-35 天，經期 3-5 天，52 歲絕經。婚育史：已婚，G1P1。刻下癥：心煩，乏力。舌胖質暗，苔白，脈弦滑。西醫診斷：1 陰道上皮內瘤變Ⅰ級(VAIN Ⅰ級)？2 全子宮+雙附件切除術后；中醫診斷：帶下病，證屬肝郁脾虛夾瘀。方藥：①內服方：柴胡10g，制香附15g，黨參20g，炒白術15g，蒼術10g，丹參20g，莪術9g，生薏米40g，半枝蓮15g，龍葵15g，女貞子15g，板藍根20g，土茯苓15g，枸杞子15g，雞血藤15g，清半夏10g，懷牛膝15g，21 劑，水煎服，1 劑/2 次/天，200mL/次。②外用沖洗方：莪術40g，黃連30g，土茯苓30g，板藍根30g，加生蒜汁適量，煎湯1000mL，沖洗陰道，每晚一次。

二診：2018 年9 月27 日，目前口干，口苦，二便調。舌胖質暗，苔厚膩，脈弦滑。方藥：①內服方：上方改蒼術15g；減女貞子，懷牛膝；加黃連6g，黃芩10g，枳殼10g，28 劑，煎服法同上。②外用沖洗方：同上。③保婦康栓、干擾素栓，陰塞，交替使用，每晚一枚。

三診：2018 年10 月22 日，目前口苦明顯，夜間口干，胃脹滿，矢氣多，潮熱多汗，舌胖質暗紅，苔黃膩，脈弦滑。方藥：①內服方：上方減龍葵，枳殼；改清半夏15g，黃連9g，黃芩15g；加枳實 15g，干姜3g，煅牡蠣30g，14 劑，煎服法同上。②外用沖洗方：同上。③保婦康栓，干擾素栓陰塞，方法同上。

患者治療時間 共4 個月，2019 年2 月1 日5 查HPVDNA 檢測：(-)。

案2 患者某，女，39 歲。初診：2019 年1 月31 日。主訴：HPV 持續感染一年半余，宮頸Leep 術后一年。現病史：2016年體檢TCT：AS-CUS。2017 年5 月備孕前體檢HPV：16(+)，DNA 檢測：174.72pg/mL。2017 年6 月北京朝陽醫院查陰道鏡，結果：宮頸外口微小灶性LSIL.2017 年10 月宮頸活檢：11 點被覆上皮未見異型，間質見CIN Ⅲ，累腺，P16(+)。2018 年1月行宮頸錐切術，術后病理：1°，3°CIN Ⅰ。2018 年5 月復查陰道鏡：Leep 術后改變，輕微炎癥。2018 年12 月復查HPV：16(+)，DNA 檢測：834.06pg/mL，TCT(-)。月經史：4-5/28-30天，量中，血塊(+)。LMP：2019 年1 月4 日，量中，5 天凈。婚育史：G2P1。刻下癥：偶有雙下肢酸脹，納眠可，大便一日一行，稍粘，排便時有陰道墜脹感。舌胖質暗，苔白膩，脈沉滑。西醫診斷：子宮頸Leep 術后；中醫診斷：帶下病，證屬濕瘀互結。方藥：①內服方：蒼術10g，清半夏10g，黨參20g，炒白術15g，丹參20g，莪術9g，生薏米30g，當歸10g，白芍15g，雞血藤15g，枸杞子15g，山藥30g，半枝蓮15g，板藍根15g，土茯苓15g，云 苓15g，14 劑，水煎服，1 劑/2 次/ 天，200mL/ 次。②保婦康栓，干擾素陰道泡騰膠囊，陰塞，交替外用，每晚一枚。

二 診：2019 年3 月26 日。LMP：2019 年3 月16 日，量少，3 月19 日開始增多，6 天凈。目前無不適。舌胖質暗，苔白，脈滑略弦。方藥：①上方減半夏，蒼術；加柴胡10g，制香附15g，澤蘭15g，21 劑，煎服法同上。②保婦康栓，干擾素栓陰塞，方法同上。

患者治療時間共3 個月，6 月底復查HPV(-)。

2 討論

《傅青主女科》云“夫帶下俱是濕癥……況加以脾氣之虛，肝氣之郁，濕氣之侵，熱氣之逼，安得不成帶下之病哉……治法宜大補脾胃之氣，稍佐以舒肝之品……脾氣健而濕氣消”。臟腑功能失調，氣機阻滯，淤血、濕濁等有形之邪內生，日積月累，膠結難解，形成癥瘕。現代藥理研究證明，板藍根有抗病毒、抗腫瘤、抑制血小板聚集的作用；土茯苓有抑制細胞免疫反應、抑制腫瘤作用；莪術、大蒜可抑制血小板聚集、抗腫瘤。這些都為治療提供了理論依據。因此，郭永紅教授臨證重視調和肝脾，配合清熱祛濕，活血化瘀。運用疏肝健脾，解郁行氣的中藥以提高機體免疫力，配合清熱解毒祛濕，活血化瘀的中藥抑制、清除病毒，以達到扶正祛邪目的。對有HPV 感染的婦女，建議積極配合中醫藥治療，以阻止疾病向前進展、改善生活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