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翔 王如雪 談東華




















摘 要 根據變化了的階段、環境和條件,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了“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并指出這是“重塑我國參與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的戰略抉擇”。無論是國內大循環還是國際大循環,“暢通”對于發揮“雙循環”重塑競爭新優勢的作用可能都具有極為關鍵的意義。以此為理論先導,本文選取開放程度相對較高以及區域高質量一體化已經上升為國家戰略的長三角地區作為經驗分析對象,采用空間計量模型的實證檢驗結果表明:(1)某一地區融入區域一體化程度越高,不僅越有助于提升其自身國際競爭優勢,同時還會產生積極的空間外溢效應,提升其他臨近地區國際競爭優勢,這一結論在各種穩健性檢驗和內生性檢驗下仍然成立。(2)從具體作用機制看,提升區域一體化發展程度主要通過成本節約效應、技術進步效應、規模經濟效應和強化競爭效應,影響競爭新優勢重塑;(3)地區生產總值對一體化發展影響國際競爭優勢的直接效應和空間外溢效應均起到了負向調節作用,而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在直接效應方面起負向調節作用,在空間外溢效應方面起正向調節作用;(4)無論是直接效應還是空間外溢效應,在中小城市中都更為顯著。區域高質量一體化是實現內循環暢通的先行區,本文研究不僅為理解暢通內循環在重塑競爭新優勢中的作用提供了經驗證據,而且也具有重要的政策意涵。
關鍵詞 雙循環 一體化指數 出口技術復雜度 空間計量模型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中國面臨嚴峻復雜的世界經濟形勢,以美國發動且不斷升級的中美貿易摩擦為主要表現形式的逆全球化思潮不斷涌動,加之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圍內的全面爆發、蔓延和擴散,對產品和要素跨國流動形成了進一步的阻礙,全球價值鏈面臨“斷裂”的危險。與此同時,從國內發展階段看,經過持續多年的經濟高速增長,我國已經進入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各種生產要素價格的集中上升,使得基于非熟練勞動等初級要素形成的低成本競爭優勢逐步喪失。因此,面臨國際國內環境的深刻變化,我國發展開放型經濟亟待重塑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毋庸置疑,影響競爭優勢形成的因素是眾多的,既有微觀層面的,也有宏觀層面的,既有外部的,也有內部的,還有體制機制等方面的?;趯洕蚧滦蝿莺椭袊_放發展階段的科學認知和精準判斷,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了“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新開放發展觀和發展模式,并且強調指出:“以暢通國民經濟循環為主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重塑我國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的戰略抉擇”(習近平,2020)。應該說,這一重要戰略部署是根據我國發展階段、環境、條件變化而做出的,對我國重塑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指明了方向和道路。
已有研究指出,我國前一輪開放發展形成的“大進大出”和“兩頭在外”的國際大循環模式,在特定發展階段具有模式選擇的必然性和合理性,既符合經濟全球化發展演進的大趨勢,也符合中國現實的比較優勢狀況(戴翔、張二震、張雨,2020),而且從開放發展的實踐角度看,傳統國際大循環的發展模式取得了巨大成功。具體來看,在國內生產力較為落后、人均收入水平十分低下的現實條件下,在社會生產和擴大再生產的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四個基本環節中,作為起點的生產和作為落腳點的消費均存在嚴重的堵點和痛點,因此,為了打通“兩頭”堵點和痛點,“大進大出”和“兩頭在外”的國際大循環模式就成了必然選擇。但是,正如前文分析指出,這一發展模式在當前新形勢和新階段下已經面臨可持續發展的困難。更為重要的是,這一發展模式的固有特征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其在充分利用國際市場的同時,忽略了對國內市場的充分開發和利用。然而,經過幾十年的開放發展,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世界經濟中的角色和地位正在發生巨大變化。正如現有研究指出,當前世界經濟格局正在發生“東升西降”的重要變化,世界市場的重心正在發生轉移,而在這其中,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以及體量的迅速擴張無疑發揮了重要的引擎作用(戴翔、宋婕,2021)。因此,無論是基于當前經濟全球化發展形勢的變化,還是基于中國自身發展階段的改變,抑或是國際市場和國內市場相對重要性的調整,更加注重國內市場在重塑競爭新優勢中的作用,都有著一定的客觀條件和現實基礎。況且從理論基礎看,諸如本土市場效應理論已經充分揭示了依托國內大市場在培育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中的積極作用。正是基于上述現實邏輯和理論邏輯,“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提出,充分肯定了在新發展階段充分利用我國超大規模市場的潛力和優勢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強調了要立足國內,擴大開放,更好地聯通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推動更高水平的對外開放。
“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概念的提出,引起了理論界和實踐部門的廣泛關注和探討,并取得了初步的研究成果。由于“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明確指出以及更加強調“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因此,目前的探討和研究主要聚焦于對國內大循環的基礎、內在邏輯和理論機制,以及實現路徑等方面進行闡述與分析。首先,就國內大循環的現實基礎而言,現有研究認為,我國具有規模巨大的市場優勢、交易成本優勢和全產業鏈優勢,這些都為發展雙循環奠定了基礎(余淼杰,2020)。其次,就內在邏輯及理論機制而言,現有研究認為,以內生增長為核心的“馬陣跨阱”和“板鏈拉動”是做大做強內循環的發展趨勢和必然要求(姚樹潔、房景,2020),即讓經濟和科技水平較高的城市在發展的同時通過溢出效應拉動相對落后的城市,從而實現全國經濟可持續增長的空間地理戰略布局,然后通過包括高鐵在內的現代交通基礎設施和“互聯網+數字經濟”來增大城市板塊或城市群之間的溢出效應,以此作為這一戰略布局的實現路徑。最后,就實現路徑而言,有觀點認為,構建雙循環的關鍵在于通過收入分配改革來提高居民收入水平與居民消費水平,尤其是著力提升中等收入群體的收入水平與消費水平,以及通過市場化機制著力提升有效的生產性投資而不是依賴于房地產來穩投資和穩增長(戴翔,2021);也有觀點認為,打通雙循環發展新格局的堵點的基本思路在于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實施在主場進行的經濟全球化,將超大規模市場優勢與新型舉國體制的制度優勢有機結合,推動需求導向和問題導向下的創新驅動型發展(劉志彪、凌永輝,2020);還有觀點強調,發展雙循環的關鍵在于突出擴大內需戰略基點、突出強化有效供給創新以及突出完善現代流通體系(柳思維、陳薇、張俊英,2020)。當然,由于“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同時強調“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因此,也有部分學者分析了實施更高水平開放對更好地實現國內大循環的重要作用(劉元春,2020)。綜合現有文獻可見,針對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對重塑國際競爭新優勢的作用,目前還缺乏實證研究。
進一步地看,十九屆五中全會之所以要強調“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實際上有兩層含義:一層含義是我們初步具備了依托國內大循環重塑競爭新優勢的現實基礎和條件,另一層含義其實暗含了國內大循環尚不暢通,內需潛力尚未轉化為開放發展競爭新優勢。尤其是后一層含義,從內需大市場形成角度看,由于受體制機制等問題約束,地區間行政壁壘嚴重,“條塊分割”和“諸侯經濟”的現象在一定程度上較為突出,統一的國內大市場尚未形成,供給質量有待提升,內需潛力尚未得到有效釋放。也就是說,國內市場規模是看起來比較大,但實際可利用的規模和效能并不大,或者說,潛在的市場規模優勢難以變成實際的競爭優勢。這也是《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下文簡稱《建議》)強調要“貫通生產、分配、流通、消費各環節,打破行業壟斷和地方保護,形成國民經濟良性循環”的重要原因所在。可見,“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在充分肯定我國已經具備超大市場規模優勢的同時,更強調“暢通”的重要性。
本文以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重塑競爭新優勢為理論指導,選取開放程度相對較高以及區域高質量一體化已經上升為國家戰略的長三角地區作為經驗分析對象,采用空間計量模型實證評估“暢通”對重塑競爭新優勢的現實影響效應。相比已有研究文獻,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本文可能是國內較早從理論和實證層面探討暢通國內大循環影響國際合作與競爭優勢的文獻。第二,在研究視角上,與已有本土市場效應理論相比,本文突破了以往總量規模的研究視角,從“暢通”的層面對競爭優勢的影響展開分析。第三,在研究內容上,本文不僅評估“暢通”國內大循環對競爭新優勢重塑的現實影響效應,而且還力圖揭示其中可能的作用機制。第四,在研究方法上,本文將采用空間計量方法對所選取研究對象的“暢通”狀況對競爭新優勢產生的外溢效應進行經驗分析。
二、典型事實分析與理論機制
如前所述,《建議》強調“貫通生產、分配、流通、消費各環節,打破行業壟斷和地方保護,形成國民經濟良性循環”,深刻地指出了當前國內市場存在的一個突出問題,那就是無論是從各環節內部看,還是從不同環節之間的關系看,均存在一定程度的梗阻現象。特別地,中國經濟發展由于存在顯著的區域差異,而且不同地區之間存在一定程度的“地方保護”,從而阻礙了國內大市場的發育和形成。因此,如果僅僅從國內市場規??偭拷嵌瓤?,顯然就會忽視其中存在的梗阻問題,從而使得研究結論失之偏頗。國內大量關于市場分割因素存在對經濟發展造成不利影響的研究文獻,實際上已經充分注意到了國內大市場“不暢”的事實,進而在關注市場規模優勢時應充分注意到實際的有效市場規模問題(戴翔、張雨,2019;劉志彪、孔令池,2021)。相對而言,在過去的發展實踐中,已探索出一些方法嘗試聯通國內各城市區域,如長三角一體化、京津冀協同發展、成渝城市群、粵港澳大灣區等,而它們都是國內循環的先試先行區。在全國還沒有實現大循環的情況下,實現一定區域范圍內的循環也是一種突破,且對實現國內大循環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和現實作用。相比較而言,我國長三角地區不僅是我國開放程度較為發達的地區,而且長三角一體化已經上升為國家戰略。因此,以長三角為樣本進行分析,所得結論更加具有典型意義。習近平總書記在江蘇考察激勵各地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時也指出:“使長江經濟帶成為我國生態優先綠色發展主戰場、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主動脈、引領經濟高質量發展主力軍”,實際上充分肯定了區域一體化因素在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中的重要意義?;谏鲜隹紤],本文的典型事實分析及實證研究均將以長三角地區為例。
從實踐情況看,以長三角為例,在對外開放程度方面,隨著長三角一體化的不斷深入,對外開放程度不斷提高。如下頁圖1所示,
從對外開放程度(以進出口總額占GDP之比表示)來看,長三角地區從2008年開始超過全國水平,并在后續時間內始終高于全國水平。從參與國際競爭優勢來看,如果我們用出口技術復雜度作為表征變量的話,長三角地區各城市的出口技術復雜度也呈逐年上升趨勢。其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測算借鑒戴翔、金碚(2014)利用的測度方法,并利用長三角地區的江蘇、上海和浙江歷年統計年鑒行業出口數據計算所得。圖2為長三角地區出口技術復雜度隨著時間變化的趨勢圖,從中可見,自2002年以來,以出口技術復雜度為表現的長三角國際競爭新優勢不斷增強,且在2010年國務院正式批準實施《長江三角洲地區區域規劃》、明確了長江三角洲地區發展的戰略定位后出現了較大幅度的上升。從這一典型事實來看,長三角一體化與國際競爭優勢的變化具有一致性。
在沒有通過一體化暢通循環之前,各地區之間會存在一些人為壁壘和自然壁壘,使各種生產要素難以進行跨地區流動,企業也不愿意將生產環節放到本地區之外的其他地方進行生產。暢通之后,原本由于各種壁壘導致不可流動的生產要素變得可以流動,于是各種生產要素便可以向最具有優勢的地方聚集,地區之間的分工程度就會更加密切。根據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可知,分工受限于市場范圍,市場范圍的擴大有助于推動分工發展。分工能夠提高勞動的熟練程度進而提高工作效率,每個企業或個人專注于自己需要完成的工作即可,這可以節約與其工作沒有直接關系的時間,還有利于勞動工具的發明創造,從而降低生產成本,提高企業的競爭能力。然而,根據市場范圍和分工之間的基本邏輯關系不難理解,如果市場規模因各種堵點和痛點的存在而無法實現真正的暢通,那么實際的市場規模就會小于表面統計意義上的市場規模,分工的作用發揮就會因此受限。因此,本文認為通過國內大循環來提高對外開放競爭新優勢的理論機制在于,國內各市場之間相互聯通使分工變得更加緊密,然后通過成本節約效應、技術進步效應、規模經濟效應和強化競爭效應促進國際競爭優勢,反之,則會產生阻滯效應。
(一)成本節約效應
成本節約分為生產成本節約和交易成本節約。暢通國內大循環可以同時節約企業的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從生產成本的節約來看,由于生產環節的專業化,每個企業只需在特定的生產環節進行方法的改進、生產工具的升級創造即可,相比于提高整個生產的生產效率,僅對其中的一個環節進行改進更容易實現。勞動的熟練程度也會因生產的專業化而得到快速提高,從而提高整個企業的生產率(洪銀興,2020)。生產率的提高使企業在相同的時間內可以產出更多的產品,從而可以降低平均生產成本。從交易成本的節約來看,暢通國內或區域內的循環使不同的企業在進行交流時面臨更少的中間成本,例如滬蘇通大橋的開通使蘇州和南通之間的運輸成本大幅下降,減少了區域間的貿易壁壘,大大節約了交易成本。當然,以一體化為表現的暢通國內大循環不僅體現為交通距離的縮短,還體現為規則制度的一體化,各地區之間規則制度的對接,打破行政壁壘,將有助于減少企業的談判成本等其他交易成本。成本的節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企業抵御風險的能力,提升企業的出口競爭優勢,從而提高整個地區的國際競爭優勢。
(二)技術進步效應
內循環還可以通過技術進步效應強化和提供國際競爭優勢。首先,內循環可以打破創新要素流動的壁壘,使創新要素可以在各地區之間進行自由流動(白俊紅、王鉞、蔣伏心等,2017),這將有利于形成優勢互補,不同地區的企業進行分工協作更加有利于創新成果的誕生,提高創新效率。其次,各地區企業之間的密切交流與合作有利于分攤研發成本,共享研發成果,降低先進技術的學習成本。最后,市場一體化使產品銷售的范圍得到了進一步擴大,有利于激發研發人員的研發熱情和動力。據此可見,市場范圍的擴大使市場更加循環暢通,可以提高企業的技術進步水平和創新能力,從而帶動企業和地區的國際競爭力的提升。
(三)規模經濟效應
市場范圍的擴大往往意味著生產規模的擴大,從而產生規模經濟效應。從分工和專業化角度看,伴隨著市場范圍擴大而推動分工演進和更加專業化,在更加“專業化”的分工環節和階段也更加容易實現規模擴大,實現規模經濟效應。此外,暢通國內大循環顯然不僅僅局限在生產環節和領域,同時也包括消費環節和消費市場。從消費環節的暢通來看,各地區之間各種壁壘消減乃至消除以后,消費者可以跨區進行消費活動,促使企業的產品受眾變多。更為重要的是,消費的習慣和偏好等容易產生較強的傳染效應和溢出效應(黃張凱,2006)。隨著一體化的不斷深入,各鄰近地區的生活水平和生活習慣不斷接近,并且在消費習慣和偏好上相互影響,由此企業的市場規模將會進一步擴大,因為一個企業生產的產品不僅供給本地區的消費者使用,還需要運輸到鄰近地區供其消費,從而進一步擴大了企業的生產規模,產生規模經濟。規模經濟下,生產的平均成本降低,利潤水平提高,從而使企業的競爭能力有更大的上升空間,進而有利于提高整個地區的國際競爭優勢。
(四)競爭強化效應
暢通國內大循環除了體現在基礎設施的暢通和信息的暢通上,還應當體現在行政的暢通上,行政暢通可以很好地打破原有的市場保護,正如《建議》指出要“打破行業壟斷和地方保護”,從而可以強化不同地區尤其是臨近地區企業的競爭,倒逼企業提高競爭能力和競爭優勢(曹春方、張超,2020)。市場保護之下的壟斷企業不存在被替代的風險,因此通常難以形成進步的內生動力,但是一旦地區間的壁壘被打破,資本和勞動力等生產要素就會更容易從一個地點轉移到另一個地點。在這種情況下,市場競爭機制就會發揮作用,因為企業如果不提高自身的競爭力水平,將會很容易被來自其他地區的同類企業取代。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企業一定會在市場壓力下進一步提高自己的產品質量或服務水平。因此,內循環會使市場機制更加完善,通過強化地區間企業的競爭,進一步促進各企業的競爭優勢提升,從而提高整個地區的競爭優勢。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理論和機制假說:
理論假說1:以區域一體化為表現的暢通國內大循環,對塑造國際競爭新優勢具有積極影響。
機制假說2:以區域一體化為表現的暢通國內大循環對競爭新優勢的影響,主要通過成本節約效應、技術進步效應、規模經濟效應以及競爭強化效應等作用機制發揮作用。
我國經濟活動在空間上具有明顯的集聚特征,且總體上呈現出以東部沿海為中心、其他地區為邊緣的“中心-外圍”結構,目前已形成一系列以經濟中心城市為核心的協同發展地區。這些重要的經濟中心的快速發展一方面增強了經濟的集聚趨勢,另一方面也帶動了周邊地區,尤其是欠發達地區的發展,促使經濟規模較大的城市在空間中呈現明顯的外溢效應。事實上,不僅是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大城市會產生空間外溢效應,融入一體化發展進程的各個城市也會對其他城市產生外溢效應。而一個地區與另一個地區之間打通了壁壘,也必然會使其與其他地區之間的壁壘減少。例如,高鐵的開通、公路的修建等顯然不是兩個地區之間的專門聯通,而必然會為第三個地區帶來便利,那么實現與某一地區之間的互聯互通除了直接會提高這兩地的國際競爭優勢外,也會對區域內其他地區國際競爭優勢的提升帶來積極的影響。據此,提出以下理論假說:
理論假說3:某一地區或城市參與到區域一體化發展會產生空間外溢效應,從而提高區域內其他地區的國際競爭優勢。
三、空間計量模型構建及變量選取
(一)空間計量模型構建
1.基準模型設定及說明?;谇笆隼碚摲治?,本文認為某一城市與區域內其他城市的一體化程度的提高不僅有利于自身增強參與國際競爭優勢,還會對臨近城市國際競爭優勢增強產生一定的溢出作用,因此,本文使用空間計量模型進行實證研究。由于SLX模型中不存在被解釋變量的內生性問題,同時可以靈活解決解釋變量的內生性問題,因此,本文優先選擇使用SLX模型。SLX模型構建如下:
lnSophit=α0+β1integit+θWintegit+γX+μi+λt+εit
其中,Soph為出口技術復雜度,integ為城市與區域內其他城市的一體化程度,W為空間權重矩陣;Winteg為解釋變量integ的空間滯后項;X為控制變量的集合;μi和λt分別表示個體和時間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本文使用偏誤修正最大似然估計量進行估計。
2.空間權重的設定及說明??臻g權重矩陣表征空間單元之間相互依賴與相互關聯的程度,正確合理地選擇空間權重矩陣對空間計量分析至關重要。本文從靜態和動態兩個視角構建了空間矩陣,以期全方位地捕捉各地區間的空間聯系。根據現有研究,靜態矩陣主要有鄰接矩陣和地理距離矩陣,本文依次使用這兩種矩陣進行空間計量分析。為使結果更具穩健性,本文同時使用動態空間矩陣進行分析,采用引力模型對勞動力區際流動引起的動態空間聯系進行度量,構建勞動力空間權重矩陣。具體矩陣設定及解釋如下:
空間鄰接矩陣(W1)。用“0-1”表示是否相鄰,1表示相鄰,0表示不相鄰。且由于習慣上空間單元不與自己相鄰,因而對角線元素為0。具體設定如下:
W1=wij=1,i和j相鄰wij=0,i和j不相鄰
地理距離矩陣(W2)。以距離的倒數為權重計算地理距離矩陣的元素,其中,距離d為兩個城市之間的飛機飛行距離。具體設定如下:
W2=wij=1d,i≠jwij=0,i=j
勞動力空間權重矩陣(W3)。參照白俊紅、蔣伏心(2015)和邵朝對、蘇丹妮(2017)的做法,采用引力模型對勞動力區際流動引起的動態空間聯系進行度量。其中,勞動力的空間聯系可以表示為:
TLij=LiLj/Dij
其中,i和j分別表示地區;L為就業人數,本文使用各地區年末從業人數全部年份的均值來衡量。Dij為兩地區之間的距離。接著將勞動力空間權重矩陣定義為:
W3=wij=TLij,i≠jwij=0,i=j
(二)變量選取及說明
1.被解釋變量的選取與測度。根據要素稟賦理論,一國出口商品的要素密集度特征決定于并反映其比較優勢,并且不同的比較優勢往往決定了其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不同。比如,技術密集型產品出口國往往比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國處于更有利的國際分工地位,或者說,依托技術優勢而非初級要素優勢往往更能獲取競爭優勢?;谶@一考慮,本文采用地區出口技術復雜度作為該地區國際競爭新優勢的表征變量。為此,將戴翔、金碚(2014)計算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擴展到城市層面,并參照雷娜、郎麗華(2020)的測算方法,通過測算各行業的技術復雜度指數,對長三角地區各城市出口技術復雜度進行測算。具體測算公式如下:
PRODYkt=∑ixiktXit∑i(xikt/Xit)Yit(1)
Sophit=∑kxiktXitPRODYkt(2)
首先根據(1)式測算出k行業的技術復雜度指數PRODYkt,式中xikt表示 i城市t年度k行業的出口額;Xit代表i城市t年度制造業所有行業出口總額;Yit代表i城市t年度人均地區生產總值。然后運用(2)式以各行業出口額占制造業出口總額的比重為權數,對相應行業的技術復雜度進行加權求和,從而計算出各城市的出口技術復雜度Sophit。
2.核心解釋變量的選取與測度。國內大循環的暢通可以表現為各種維度,既可以從生產、消費等不同環節之間來看,也可以從各環節內部來看。而地區一體化發展程度,通常能夠包含各個維度和層面的暢通情況,為此,本文以區域一體化發展指數作為暢通國內大循環的表征變量?,F有關于區域一體化程度的指標多是從市場一體化或經濟一體化方面進行衡量和測算的,然而國內大循環不僅體現為市場或經濟的一體化,還應當包含更為廣泛意義上的一體化,例如基礎設施一體化和公共服務一體化。因此,本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從經濟、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三個層面構建一體化程度的指標體系。為考察各城市與區域內部其他城市的一體化程度,本文參照顧海兵、段琪斐(2015)的著述,將某城市的各指標與其他城市同一指標的平均水平進行比較,探究該城市與區域內部其他城市平均水平的偏離程度,以此來衡量其一體化水平。經濟一體化、基礎設施一體化和公共服務一體化指標選取如下:
(1)經濟一體化。根據“一價定律”,兩個地區間一體化程度越高,商品價格就會越接近??紤]到商品種類繁多,為了能較全面地反映一體化程度,本文選擇商品零售價格指數和其他城市平均水平的比值來衡量該城市的經濟一體化程度;同理,選取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間的比值從要素市場角度衡量經濟一體化程度;使用人均生產總值的比值來衡量經濟發展水平的一體化程度。
(2)基礎設施一體化。高鐵作為促進兩個城市勞動力相互流動的重要交通工具,兩城市之間是否實現了高鐵互連,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基礎設施一體化程度的大小。基于此,本文構造區域內高鐵可達性指數:Ait=YitN-1。其中,Yit表示 t年度城市i與區域內其他城市通高鐵的城市數量;N表示區域內的全部城市數量;Ait為區域內高鐵可達性指數。本文使用區域內高鐵可達性指數與其他城市平均水平的比值來表示與區域內其他城市基礎設施連接水平的平均水平的偏離程度?;A設施一體化還涉及公路網密度:Rit=LitSit,其中,Sit表示t年度城市i的土地面積,單位為百平方千米;Lit表示t年度城市i的公路總里程,單位為千米。本文使用公路網密度與區域內其他城市的平均水平的比值來表示與區域內其他城市自身基礎設施平均水平的偏離程度。
(3)公共服務一體化。本文從公共教育和醫療衛生兩個層面來衡量政府提供公共服務的差異,以此來反映城市間的公共服務一體化程度。本文選取人均教育財政支出和人均醫療財政支出與區域內其他城市的平均水平的比值,來表示某一城市與區域內其他城市公共服務的平均水平的偏離程度,以此衡量該城市在區域內的公共一體化程度;具體指標與權重的描述見下頁表1。需要指出的是,“要想富,先修路”所強調的基礎設施在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已經成為共識,而近年來高鐵在推動經濟發展乃至實現地區互聯互通方面的重要性更加凸顯。因此,本文將高鐵可達性指數的比值權重設為2,其他權重均設為1。
確定了指標內容和權重之后,本文按照線性加權的方式對相關數據進行加總,得到一體化程度指標,具體測算公式如下:
I=∑ni=1ri×wi,(i=1,2,3,…,n)(3)
其中,ri為每一指標的值,ωi為相應的權重,I為一體化程度。由于每個指標均與除自身以外的其他全部城市的均值進行比較,因此,根據表1測算出來的一體化程度越接近于1,說明該城市與區域內其他城市平均水平的偏離程度越小,即與其他城市的一體化程度越強。在此基礎上,本文參照市場一體化指數的處理方法,給出區域內各城市各年度一體化指數的測算公式,如式(4),該指數越大,說明與區域內其他城市的一體化程度越高。
integit=1Iit-1(4)
3.其他解釋變量的選取和測度。在上述一體化程度的測算中,除了用高鐵互聯城市數量測算的高鐵可達性指數外,其余指標均內含了城市自身發展的特征,因此,一體化指數的大小不可避免地含有城市自身發展水平的影響因素。例如,上海由于自身發展水平較高,在人均生產總值和人均可支配收入等方面均遠超其他城市的平均水平,導致一體化指數不高,但事實上可能并非如此。因此,為剔除城市自身發展程度帶來的上述不利影響,我們在模型中加入一個衡量城市自身發展水平的變量,為使一體化指數的影響程度盡可能地接近真實情況,采用一體化程度測算指標體系中未進行與平均值比較的原始數據,按照相同的權重進行核算,形成城市自身發展程度指數。具體指標內容及權重如表2所示,測算方法與一體化程度相同。
4.其他控制變量的選取與測度。根據現有關于出口技術復雜影響因素的研究成果(余泳澤、張少輝、杜運蘇,2019;顧曉燕、莊雷,2020;丁一兵、宋暢,2019;趙富森,2020),本文還添加了如下控制變量以減輕遺漏變量可能帶來的內生性偏誤:①外商直接投資(FDI):用實際使用外資額占GDP的比重來表示,反映對外開放程度;②固定資產投資(fixinvest):用固定資產投資額來表示,反映城市的發展階段;③信息化水平(inf):用郵電業務總量與各地區生產總值的比值來表示;④知識產權保護(patent):用專利申請授權量來表示;⑤勞動力成本(salary):用職工平均工資來表示。
(三)數據來源及處理
由于安徽省加入長三角地區的時間較晚,尤其是與本文選取的樣本期間有較大的差異,為此,本文剔除安徽省各城市的數據,使用江蘇省13個地級市、浙江省11個地級市和上海市共25個城市作為樣本數據。實際上,當前長三角一體化示范區建設也主要由江浙滬兩省一市共同推進,并沒有安徽參與。其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測算數據來源于工業企業數據庫。將各所有出口企業按地區、行業和年份進行歸類整理,按照上述測算方法進行計算,由于工業企業數據庫只更新至2014年,因此,本文選取2002—2014年的樣本數據進行分析。其余解釋變量數據均來源于各省份及各城市統計年鑒。在數據處理方面,除一體化指數外,其余變量均進行取對數處理,以保持數據的平穩性。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在進行空間計量模型估計之前,首先需要進行空間自相關性檢驗。一般使用Moran’s I指數來探討地區間變量的空間相關性,Moran’s I指數的數值為(-1,1),等于0表示不存在空間相關性,大于0表示存在正的空間相關性,小于0則表示存在負的空間相關性。本文的三個矩陣各自的Moran’s I指數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存在顯著的空間依賴性,可以使用空間計量進行分析。如前所述,考慮到解釋變量的內生性問題不可忽略,本文在基準回歸中使用可以靈活解決內生性問題的SLX模型進行估計,同時使用SDM模型作為穩健性檢驗的一部分進行分析。
表3匯報了長三角城市一體化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固定效應SLX模型估計結果,由于SLX模型中不包含被解釋變量的空間滯后項,不存在內生交互效應,因此變量的系數就是直接效應,而變量空間滯后項的系數即為間接效應(空間外溢效應)。結果表明:從直接效應來看,integ的系數在三個矩陣下均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且符號為正,表明長三角城市一體化水平的提高的確顯著地促進了其自身出口質量的提升;從空間外溢效應來看,winteg的系數在鄰接矩陣下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在地理距離矩陣和勞動力矩陣下通過了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符號同樣為正,表明城市一體化水平的提升不僅有助于自身國際競爭優勢的提升,還可以通過空間外溢來提升鄰近城市的國際競爭優勢。
(二)穩健性分析
1.基于其他矩陣的穩健性檢驗。對空間矩陣的選擇一直以來都是運用空間計量方法解決實際問題的重點和難點,基于此,本文首先使用不同于基準回歸的空間權重矩陣進行穩健性檢驗,進一步驗證結論的可靠性。
一是改進的地理距離矩陣(W4)。兩地區之間的地理距離是影響空間相關性的重要變量,因此,為使結果更加穩健,本文在前述地理距離矩陣的基礎上進行改進,以距離平方的倒數為權重計算地理距離矩陣的元素,設定改進的地理距離矩陣進行穩健性檢驗,其中距離數據仍為兩個城市之間的飛機飛行距離。具體設定如下:
W4=wij=1d2,i≠jwij=0,i=j
二是經濟距離矩陣(W5)。城市之間的空間相關關系不僅體現在地理距離上,還應當體現在經濟距離上,因此,本文從城市間經濟距離的空間聯系上對SLX模型進行重新估計,以使結果更為穩健。經濟距離一般以人均GDP規模的差異為元素來構建,由于本文選取的數據具有時間跨度,因此使用區域人均GDP的均值來代表地區人均GDP規模。具體設定如下:
W5=wij=1GDPi-GDPj,i≠jwij=0,i=j
三是經濟-地理距離矩陣(W6)。兩個城市之間的相互關系可能既依賴于兩者的經濟水平和發展程度的差異,又依賴于地理上的距離。兩個地理上接近的城市如果經濟發展水平迥然不同,二者的空間關系可能并不密切;同樣,縱然在經濟水平上非常接近的城市,如果地理距離較遠,也不一定會存在密切的空間關系。因此,地區間的空間關系可能會來源于地理和經濟距離的雙重影響?;谶@一考慮,本文構建能夠同時反映經濟距離和地理距離的嵌套權重矩陣作為穩健性檢驗。具體設定如下:
W6=wij=φW2+(1-φ)W5,i≠jwij=0,i=j
其中,W2和W5分別為前文設定的地理距離矩陣和經濟距離矩陣,φ表示地理距離矩陣權重矩陣所在比重,參照常規研究方法,將其設置為0.5。
使用SLX模型對上述三個矩陣進行估計,回歸結果具體匯報于下頁表4。結果顯示三個矩陣的integ系數均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為正,winteg系數在至少10%的置信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與前文基準回歸的結果具有高度一致性,進一步證明了長三角城市一體化發展的確對各城市國際競爭優勢提升具有直接促進作用及空間外溢作用。
2.基于時空雙重固定效應的SDM模型的穩健性檢驗。相比于SLX模型,SDM模型還包含了被解釋變量的空間滯后項,能更全面地反映空間相關關系,因此本文使用SDM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在具體模型的選取上,由于時空雙重固定模型可以同時控制時間和空間上的影響,因此本文選取這一模型進行分析。時空雙重固定效應的SDM模型設定如下:
lnSophit=α0+ρWlnSophit+βintegit+θWintegit+γlnXit+μi+λt+εit
其中,下標i表示城市,t表示年份,Soph為出口技術復雜度,integ為前文所算的城市一體化指數,X為控制變量,WlnSophit為lnSophit的空間滯后項,ρ為空間自相關回歸系數,Wintegit為integit的空間滯后項;μi和λt分別為個體和時間固定效應。通過簡單的點估計來判定是否存在空間溢出效應是不準確的,需使用解釋變量估計的直接效應而非其系數β來解釋某地區一體化指數等解釋變量對自身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使用間接效應而非空間自相關系數ρ和自身空間滯后項系數θ來解釋空間外溢效應。因此,本文將計量結果進一步分解為直接效應與間接效應,所得估計結果具體匯報于表5。從直接效應來看,三個矩陣均在1%的置信區間內顯著為正,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從間接效應來看,在三種矩陣下也都呈現出顯著為正的特征,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這進一步驗證了長三角地區一體化發展對出口技術復雜度有正向促進作用,并且具有正向的空間外溢作用。
(三)內生性問題
一體化指數與出口技術復雜度可能存在互為因果的內生性問題,SLX模型不能排除可能存在的內生性給估計帶來的不利影響。因此,本文采用工具變量法,利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對模型進行重新回歸,以克服內生性問題。選擇一體化指數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回歸結果如下頁表6所示。從表6匯報的估計結果看,三個矩陣LM統計量的p值均為0,顯著拒絕識別不足的原假設;弱工具變量檢驗的F統計值分別為22.095、23.057、22.351,顯著大于其10%統計水平上的臨界值7.03,并且該F統計值大于臨界值10,因而拒絕弱工具變量的假設,因此,工具變量是有效的。從回歸的結果來看,表6與SLX模型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從而進一步證實了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對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促進作用和正向空間外溢作用。
五、機制檢驗
在初步明晰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對以出口技術復雜度表征的國際競爭新優勢重塑的影響之后,接下來我們更感興趣的是,其影響是否通過前文分析指出的成本節約效應、技術進步效應、規模經濟效應和強化競爭效應四個主要作用機制而發揮作用。為此,本節進一步對上述四個方面的可能作用機制進行計量檢驗。
1.成本節約效應的機制檢驗。勞動力價格和生產資料價格的不斷提高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生產成本的降低,因此僅考慮長三角一體化通過降低交易成本帶來的成本節約效應(雷娜、郎麗華,2020)。為此,使用各地區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銷售費用占工業銷售產值的比重作為成本節約的代理變量。為保持前后邏輯的一致性,僅選擇各地區制造業行業的相關數據進行檢驗分析,數據來源于工業企業數據庫。使用2002—2014年前文所述的25個長三角地區的城市作為面板數據來檢驗一體化與成本節約之間的直接效應和空間外溢效應,相關結果報告于表7。從回歸結果來看,除了鄰接矩陣下的間接效應(空間外溢效應)不顯著外,其余矩陣下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均顯著為負,這一結果表明融入長三角一體化發展的確降低了本地區和區域內其他地區的交易成本。
2.技術進步效應的機制檢驗。正如前文理論分析所述,一體化可以通過加速創新要素的流動和降低研發成本來提高企業的創新能力。由于企業創新能力的提高可以反映在相同勞動力能夠生產出更多的產品上,因此,本文將勞均產出作為技術進步的代理變量,考察一體化是否促進了企業的技術進步,數據來源于工業企業數據庫。技術進步效應的機制檢驗結果具體匯報于表8。從直接效應的回歸結果來看,三個矩陣下的一體化指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融入長三角一體化發展顯著地提高了本地區的技術水平。從間接效應來看,三個矩陣下均不具備顯著性,表明某一地區參與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對其他地區的技術水平提高目前還沒有表現出顯著的促進作用。
3.規模經濟效應的機制檢驗。規模經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生產規模表示,因此本文選擇工業總產值作為規模經濟的代理變量,考察一體化是否提高了各個地區的工業總產值及其空間外溢效應。由于本文的研究對象為制造業行業,因此將工業企業數據庫中的制造業企業工業總產值按地區進行加總,得到某一地區的制造業工業總產值,在控制了其他控制變量的基礎上,對一體化指數與制造業工業總產值進行回歸分析,所得結果具體匯報于下頁表9。從直接效應結果來看,三個矩陣下一體化的系數估計值均顯著為正,這表明參與長三角一體化發展有利于提高本地區企業的工業總產值,從而形成規模經濟。從間接效應來看,除了鄰接矩陣下一體化指數的空間滯后項系數估計值不顯著外,其余矩陣下都顯著為正,這意味著一體化程度的提高不僅顯著地促進了本地區規模經濟作用的發揮,也通過空間外溢效應對臨近地區規模經濟帶來積極影響。
4.強化競爭的機制檢驗。一體化進程的加快逐漸打破了地區內的市場保護,使各地區之間的企業參與到競爭中來,從而激發了其自我發展的潛力。本文使用反映地區專業化水平的地區相對專業化指數作為市場競爭程度的代理變量,即地區間相對專業化指數越大,說明地區之間的生產越不能相互替代,這就意味著競爭程度越小。反之,專業化指數越小,說明地區之間的產業分布越接近,越有利于市場競爭。參照范劍勇(2004)的計算方法,將地區相對專業化指數用以下公式表示:
Si=∑kgki-gki(5)
其中,gki=∑j≠iEki/∑k∑j≠iEki,i、j、k分別為地區i、地區j、行業k,Eki為地區i行業k的工業總產值,gki等于Eki/∑kEki,Si即為地區i與區域內其余地區平均水平的制造業結構差異程度,或稱地區i的專業化程度,
據此所得回歸估計結果具體匯報于表10。
從表10可見,除了鄰接矩陣的間接效應不顯著外,其余系數均顯著為負,這表明參與長三角一體化程度的提高降低了各地區及鄰近地區的專業化程度,為市場競爭提供了良好的條件,強化了地區間的競爭。同時,根據
Fujita、Krugman和Venables等(1999)
證明的“一體化從低級階段向中級階段挺進時,地區專業化水平是提高的,而一體化從中級階段向高級階段挺進時,地區專業化水平是下降的”這一經驗規則,本文的研究發現可能意味著,長三角一體化或許已經開始進入較高的發展階段,這為進一步暢通國內大循環提供了重要的經驗。
六、簡要結論及啟示
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是新形勢和新階段下重塑我國合作與競爭新優勢的重要途徑。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精神專題研討班開班式上發表重要講話時進一步強調指出,要塑造我國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重視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重要作用。以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重塑競爭新優勢的重要論述為理論指引,本文選取已經上升為國家戰略的長三角一體化開展經驗研究,以一體化發展程度作為暢通內循環的表征變量,實證分析了對以出口技術復雜度表征的競爭新優勢現實影響效應。研究結論表明:第一,某一地區融入長三角一體化程度的加深不僅對本地區國際競爭新優勢重塑具有積極作用,而且會對臨近地區國際競爭新優勢重塑產生顯著的正向空間外溢效應。第二,融入長三角一體化對國際競爭新優勢重塑的影響及其產生的空間外溢效應,其主要的作用機制包括成本節約效應、技術進步效應、規模經濟效應和強化競爭效應。
本文研究不僅為我們進一步深化認識依托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重塑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的作用提供了科學經驗證據,而且所得研究結論也具有一定的政策含義。首先,破除體制機制障礙,暢通國內大循環。從目前的體量優勢看,我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確實具備發揮國內本土市場規模優勢,進而培育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的現實基礎和條件。然而,由于體制機制等方面的約束,國內統一大市場目前尚未形成,真正可用的有效市場規模還不是很大。而本文研究發現,暢通國內大循環對于培育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具有重要作用。因此,應破除體制機制等約束,破除市場分割,盡快地實現國內大市場暢通,從而進一步培育和提升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
其次,以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為突破點,發揮超大本土市場規模優勢。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以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為先行路徑應該是可行的。在區域一體化過程中,要注重溢出效應和不同城市間關系的處理。市場分割和諸侯經濟現象的存在一方面固然與地方保護等因素有關,但與此同時也不得不正視我國經濟發展存在巨大區域差距的現實。因此,考慮到地區間在經濟發展程度、要素稟賦、區位優勢等方面的因素,應率先以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為現行路徑,比如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京津冀、粵港澳大灣區等,探索暢通國內大循環的經驗,在實現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的基礎上,再在區域間進一步相互打通,從而推動國內統一大市場的形成和國內大循環的真正暢通,助推國際合作競爭新優勢的形成。最后,以區域高質量一體化作為暢通國內大循環的路徑探索,在推動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的進程中,要注意體制機制的安排。尤其是從本文研究發現的參與區域一體化可能產生的空間溢出效應看,不同發展程度的城市在參與一體化發展程度中受到的影響可能不盡相同。為此,在推進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的過程中,要更好和更充分地考慮“空間溢出效應”,在兼顧各方利益的同時,順利地推動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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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彭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