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視角下畬族傳統服飾的活態傳承

張守用， 梁惠娥

(1.三明學院 藝術與設計學院，福建 三明 365004；2.江南大學 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基地，江蘇 無錫 214122；3.無錫工藝職業技術學院 名師工作室，江蘇 宜興 214206)

畬族作為中國少數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擁有完整的民族文化體系，其中，畬族傳統服飾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鮮明的地域特征和文化研究價值。但是，當下隨著社會的發展、外來文化的沖擊以及地域環境的影響，畬族傳統服飾所依賴的生存空間受到巨大沖擊，保護與傳承畬族傳統服飾刻不容緩[1]。文中基于博物館傳承保護形式，挖掘畬族傳統服飾在民族文化認同中的作用。

1 畬族傳統服飾文化概述

畬族傳統服飾作為中國傳統服飾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包含文化遺產的物質與非物質兩個層面，兩者相輔相成，共同映射出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的多樣性形式與雙重性內涵。因此，在進行畬族傳統服飾文化整理與研究的過程中，首要問題是對其中的物質文化遺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具體劃分與認定。如果兩者的概念與界定不清，會直接影響后續畬族傳統服飾文化遺產保護形式與手段的選擇，進而影響遺產保護的進程。

1.1 畬傳統族服飾文化中的物質文化遺產

物質文化遺產，即以物質形式存在或傳承下來的物質性文化。聚焦到畬族傳統服飾文化中，就是其直觀的、具象的、可見的部分。例如，畬族傳統服飾的形制、質感、色彩、服飾上的飾品、裝飾紋樣以及不同服飾的穿戴方式等，凡是直接與畬族傳統服飾有關的一切看得見、摸得著的物品，都可歸結為畬族傳統服飾文化中的物質文化遺產。畬族是一個大雜居、小聚居的民族，其不同地域與分支的傳統服飾在形制、色彩及穿戴方式等方面有一定差異，這為畬族傳統服飾物質文化遺產帶來更為豐富的種類與形式。例如，畬族傳統服飾中的鳳凰裝，是仿照畬族人民崇拜的鳳凰圖騰設計、制作的，鳳凰裝不僅在色彩搭配上豐富多變、富有生氣，同時運用了多種畬族傳統紋樣，通過刺繡技藝呈現，達到了形與色的完美融合[2](見圖1)。又如，畬民結婚時佩戴的鳳冠，以具有民族特色的飾品與織物為裝飾，既美觀又具畬族特色(見圖2)。無論是鳳凰裝還是鳳冠，都蘊含著豐富而深刻的文化內涵，同時也展現出畬族人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鳳凰裝也被譽為畬族民族文化的一朵奇葩[3]。

1.2 畬族傳統服飾文化中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非物質文化遺產，即以非物質或通過物化形式表現的人類傳統文化，通常屬于精神文化的范疇。聚焦到畬族傳統服飾文化中，指各種以非物質形態存在并與畬族傳統服飾文化密切相關的表現形式[4]，包括畬民著裝習俗的由來，即從畬族傳統服飾上折射出的畬族歷史、傳統文化、靈物崇拜、宗教信仰、遷徙足跡甚至遠古傳說等，還包括制作畬族傳統服飾的造型構思、材料選擇、工具及其使用方法、技藝、制作過程、成品用途、象征意義等，以及與上述畬族傳統服飾文化表現形式相關的文化空間。例如，畬族傳統服飾上都習慣繡花，畬繡作為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代表，其技藝精湛，文化與藝術價值深厚。刺繡圖案多為動植物紋和幾何紋，也有人物紋樣，其色彩鮮明，對比強烈(見圖3)。總之，畬族傳統服飾非物質文化遺產就是隱藏在直觀可見的畬族傳統服飾背后的“東西”，與有形的物質文化遺產相同，無形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同樣是畬族寶貴文化遺產中重要的組成部分。

2 基于博物館的畬族傳統服飾保護現狀與分析

當前，隨著畬族鄉和畬族自然村對外交流日益頻繁，畬民的生活方式和消費方式發生了改變，信息技術的發展給原來封閉落后的畬族山區帶去了外來文化，其中潮流服飾文化與信息的涌入使畬民在穿著打扮上有了新的變化。在這種大融合大發展的時代背景下，畬族傳統服飾勢必要面臨巨大的沖擊和嚴峻的考驗，保護畬族傳統服飾文化勢在必行。博物館作為收藏、展示、研究畬族傳統服飾的重要機構，其發展現狀與趨勢會直接影響畬族傳統服飾保護與傳承的效果與策略。

通過對福建省畬族鄉和畬族自然村的田野調查，發現畬族傳統服飾博物館和文化傳習館等大型館舍甚少(見表1)，沒有很好地為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的保護與傳承提供所需的載體與場所。畬族博物館的稀缺，直接導致畬族傳統服飾文化失去了“生存”的載體與依托，致使畬族傳統服飾與畬民日常生活的距離越來越遠。而且現有的畬族博物館在硬件設施方面嚴重不足，數字化設備老舊，不能滿足畬族傳統服飾的傳承保護需求。另外，畬族博物館的缺失也會加快畬族傳統服飾相關技藝失傳的速度，進而面臨后繼無人的窘境，直接導致當代畬族青年對畬族傳統服飾越來越陌生，畬民對傳統服飾的保護意識愈加淡薄。

表1 畬族博物館基本情況

考察發現，畬民平時不常穿戴畬服，日常著裝和漢族群眾無異，除了大型民俗活動外，畬民很少進行與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相關的活動，這導致畬族傳統服飾在畬民生活中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基本條件，愈加被邊緣化。隨著畬民聚居區的發展及畬民生活的改善，畬族傳統服飾對于畬民而言不再那么“有用”，其生產工具被閑置，傳統畬繡技藝在年輕一代畬民中幾乎失傳，畬族傳統服飾的生存空間進一步被壓縮，后人想要通過社會生活痕跡去探尋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的途徑將無法實現。

當前，文化部門及相關單位呼吁和倡導積極開展服飾文化保護工作，傳承具有代表性的民族傳統服飾文化，畬族傳統服飾在此背景下也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就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的瀕危現狀和長遠發展而言，目前的關注和政策支持還不夠，對畬族傳統服飾的保護也有偏差，急需增設畬族傳統服飾相關博物館，豐富畬族傳統服飾文化保護與傳承的載體，以便提供相對直觀準確的基礎性研究資料[5]。現有畬族博物館的建設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當地政府、專家學者及普通民眾對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的關注，但仍舊不能從更深層次去歸正畬民的觀念。且畬族博物館目前對畬族傳統服飾的展示、保護及傳承方式也需要調整與加強，如果在保護和傳承工作過程中急于求成，會導致工作方式的形式化、片面化，容易對畬族傳統服飾造成二次傷害，對畬族傳統服飾所蘊含的核心文化及其所處的自然與社會生態環境也無法進行全面而有效的展示與保護。

此外，畬民生存環境的改善和生產方式的變化，使當代畬民對服飾的需求發生改變。畬族傳統服飾因面料陳舊、工藝繁雜、色彩單一、風格樸素而逐漸被邊緣化，取而代之的是豐富多樣的當代品牌服飾，可以適應畬民對服裝樣式多變的需求，體現自身氣質，表現與眾不同的個性。所以越來越多的畬民舍棄了畬族傳統服飾，這種現象致使傳統服飾制作技藝無法傳承，技藝傳承人也越來越少，甚至有些技藝已開始失傳和消亡。

3 基于博物館的畬族傳統服飾活態傳承

目前，畬族傳統服飾賴以生存的自然、社會、文化環境逐漸消失，畬族傳統服飾的保護與傳承工作十分緊迫。通過實體博物館、數字博物館、生態博物館3種形式的有機結合，可以實現畬族傳統服飾的活態傳承與生態發展。

3.1 實體博物館保護傳承形式

實體博物館是民族文化展示空間的溯源形態之一。因此，畬族傳統服飾需要以實體博物館為載體，根據畬族傳統服飾的“物質”形態與“非物質”內涵進行針對性展示、保護與傳承。目前，國內與民族服飾文化相關的博物館有紡織服裝博物館、民族博物館、民俗博物館等。實體服飾博物館主要以傳統服飾文物靜態展示為主，配合使用多媒體設備，在展示效果方面盡量達到視覺感官效果、服飾整體效果及情節效果的統一。

針對畬族傳統服飾博物館的設計，一方面可以在館內還原畬族古村落和傳統民居樣式以及傳統服飾設計與制作的老作坊和工藝坊等，這些場景可以讓觀眾更加直觀感受和體驗畬族傳統服飾的文化價值與藝術魅力。例如，閩東畬族博物館、閩臺畬族博物館地處畬族鄉，可以利用博物館的地域優勢，在博物館內設置專門的畬族傳統服飾文化活動演藝廳，通過編排一系列具有畬族風情的文藝活動展現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的活態魅力，把活態文化“植”入到博物館內；此外，調動當地畬民的積極性，加強畬民民族傳統文化的保護與傳承意識，使之成為參與者與見證者。另一方面，通過擺放與畬族傳統服飾相關的民俗文物、制作工具、服飾原材料等實物，還原畬族傳統服飾設計與制作的原貌；還可以通過畬民蠟像、畬民泥塑等人物造型及周圍環境渲染，還原畬族民風民俗。例如，中華民族博物院畬族博物館、中國畬族博物館(原景寧畬族博物館)內的畬族傳統服飾傳世品比較多，可以邀請技藝傳承人現場展示畬繡、紡織等工藝，讓參觀者零距離體驗畬族傳統服飾的制作流程與技藝，感受畬族傳統服飾紋樣、色彩及文化內涵。

實體博物館展示也有一定的局限性。例如，在展示畬族傳統服飾時無法告知其制作的工藝流程，使得參觀者面對實物時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困惑，從而影響觀眾對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的認知深度。為了達到更好的體驗效果，可以讓技藝傳承人進行以館藏畬族傳統服飾文物為原型的再設計活動，制作復制品，觀眾可以直接穿戴復制品感受畬族傳統服飾的工藝及文化內涵等，切身體驗畬族傳統服飾的魅力。同時還要考慮觀眾的年齡、性別及情境需求，借助情景再現的模式構建與各類型畬族傳統服飾文化內涵與寓意相吻合的場景，讓體驗者在感受服飾魅力的同時了解畬族風俗人情和地域特色，從而達到活態傳承的目的。要加強對畬族傳統服飾技藝傳承人的培養與保護，可以定期開展以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為主題的學術講座，讓更多專家學者參與其中，為畬族傳統服飾的活態傳承建言獻策，提供新思路、新技術。

3.2 數字博物館保護傳承形式

在傳統文化保護領域，信息性保存(informational preservation)被認為是逐步發展起來的新門類，這類保護形式基于數字化的“記錄”，這些“記錄”可以給觀眾帶來虛擬的體驗[6]。把數字博物館應用到畬族傳統服飾的傳承保護中，是社會發展過程中對民族傳統文化保護的要求與趨勢，可以通過畬族傳統服飾文物延伸到其歷史背景和文化內涵[7]。數字博物館讓畬族傳統服飾活態傳承的方式得到進一步拓寬。

虛擬現實技術為畬族傳統服飾數字博物館的實現提供了技術支撐，通過畬族傳統服飾動態圖片、制作工藝專題片以及畬族題材動畫片等形式的結合，達到角色體驗、聲音體驗、情景體驗的效果。①角色體驗。在畬族傳統服飾數字博物館中以觀眾的精神感受為中心，融入以人為本的理念。VA/AR技術與動作捕捉技術相結合，可以進行角色體驗，使體驗者對畬族民族服飾紋案、畬繡技藝等有深層次的了解。例如，閩東畬族博物館中，畬族傳統服飾藏品豐富，參觀者可以運用3D建模技術及CAD打版技術還原畬族傳統服飾，借助虛擬試衣設備把畬族傳統服飾穿戴在體驗者身上，多角度呈現畬族傳統服飾的上身效果；也可自由搭配服飾，體驗不同款式服飾所帶來的感官享受。②聲音體驗。在畬族傳統服飾數字博物館中，畬語配音和畬族民歌小調的播放，可以給觀眾帶來真實的聽覺體驗。例如，在展示博物館中的畬族傳統節日服飾藏品時，可以把聲音與服飾結合，生動的旋律配合畬民的肢體語言，形象還原出畬族節日的真實氣氛和情調。③情景體驗。畬族傳統服飾數字博物館可以為觀眾帶來身臨其境的真實感。情景要以情境為基礎，前者是后者本質精神的提煉和升華[8]。360°全景高清畫面比常規實體展示形式更容易獲得關注，所以數字博物館能給觀眾帶來全新感受。

3.3 生態博物館保護傳承形式

服飾是穿著在身上的文明，對畬族服飾文化的保護要體現形式的生態性，打造原汁原味的畬族傳統服飾文化展示載體，以體現民族文化原地保護的重要性。生態博物館可以很好地解決專家學者和當地居民關于服飾保護、研究的一系列問題，強調畬族傳統服飾文化與自然的整體性，以展現其生活方式。例如，福建省寧德市金涵畬族鄉、漳浦縣赤嶺畬族鄉等畬族聚集區大多地處大山深處，隨著旅游業的發展和國家對畬族傳統文化保護力度的加強，人們更愿意走進畬族村寨感受真實的畬族生活，因此可以依托畬族村寨打造出適合畬族傳統服飾文化發展與傳承的生態博物館。生態博物館可以為畬族傳統服飾文化提供新的發展路徑，推動畬族傳統服飾、村寨和民俗文化的傳承保護，促進畬族傳統文化遺產的發展，拓展文化展示空間，讓參觀者可以在傳統畬族村寨中感受文化和民俗的獨特韻味；同時，生態博物館能帶動畬族村寨生態旅游的興起，促進畬族經濟發展和文化建設，既符合當下利益，又兼顧長遠需求，闡釋了“生態和生計”的辯證關系，滿足了畬族傳統服飾活態傳承的需求。通過生態博物館的建設，可以促使傳統文化回歸潮流，讓畬民意識到民族文化的重要性，嘗試重新穿起不再“流行”的畬服傳統服飾。

每年的“三月三”“封龍節”，畬民都會在畬族村寨舉辦文藝活動來慶祝民族特色節日，在這個過程中畬民會穿上具有畬族特色的傳統服飾(見圖4、圖5)。在一定程度上，它對外承擔著畬族文化交流的任務，對內肩負著社會教化的使命，具有傳播畬族文化、凝聚族群、提升地域認同感的積極作用。生態博物館的建設也可以加快畬族傳統服飾的創新設計，讓更多畬民、民族文化愛好者及普通參觀者接受畬族傳統服飾。在保持畬族傳統服飾最基本形制、紋樣及色彩的基礎上，現代畬族服飾在紡織面料、刺繡工藝等方面可以進行改變和創新，使其更加符合當代畬民的生活和工作需要，從而讓畬族傳統服飾得到活態傳承。同時要遵循“保護+傳承+發展”的原則，深度挖掘畬族聚居地的文化內涵和鄉土文明，因地制宜打造特色鮮明的畬族生態博物館，使之成為傳承畬族傳統服飾文化及鄉土文明的活標本[9]，更好地折射出當地的民俗環境、宗教信仰、審美情趣和文化心理[10]。

4 結 語

保護畬族傳統服飾是畬族文化活態傳承的重要建設領域之一。基于博物館進行畬族傳統服飾的保護與傳承，不僅是為了保留珍貴的歷史遺存，以用于展覽或文化活動，更重要的是汲取畬族傳統服飾演變與發展進程中的精華。通過實體保護、數字化保護及生態保護的有機結合，全方位、多層次展示畬族傳統服飾，在保護中利用，在利用中進一步詮釋和豐富其藝術與社會價值，從中滋養出新時代的畬族文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