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偉
優秀的文化之所以能夠傳承,在于其能啟迪思維、滋養心靈。文豪蘇軾留下了許多家喻戶曉的詩詞,他通曉書法、擅長歌賦。但許多人并不知道他也是一個具有雅興的人,尤好品茶,在仕途失意之際被貶宜興,正好在這里品盡好茶,品出世間百態。甚至還留下了經典壺器東坡提梁,這位豪放派詩人情志高雅,不拘小節,相傳東坡提梁壺的創作正是因為蘇軾嫌傳統紫砂壺壺把燙手,根據屋樑的造型設計出提梁樣式,既美觀又實用,廣受歡迎。后人將東坡提梁壺不斷繼承發展,在泥料選用、成型技術、鍛造經驗等各方面精益求精,最終使東坡提梁樣式名聲大噪,成為經典。
此款東坡提梁壺,樣式優雅婉轉,巧妙多姿。壺身為經典的圓器,珠圓玉潤,壺蓋似一頂圓帽,完整覆蓋壺口,使子午線融合成一條直線,細致無痕。厚圓蓋,鈕挺立,壺嘴彎翹有度,體態自然可愛;其提梁為三叉狀,前提梁筆直彎繞而起,后提梁則自然交匯于最高點,自然勻稱、纖長細致。提梁于壺嘴側銜接兩處,對立側銜接一處,過渡自然如渾然天成。后提梁與前提梁交匯之后向上微翹,作生長樣,使此壺表現得蓬勃生機、變化豐富;壺嘴、蓋鈕、提梁頂端一致向同側上方伸展,更顯飄逸美感。整個壺身姿態新奇,制工嚴謹,圓純精致,氣度神韻頗有東坡居士豪放之風。
壺身光澤明潤,鐫刻“虛己而能容”六字,以墨色渲染,筆順秀麗,字跡婉轉;使此壺更添涵養與韻味,具大家之風采。“虛己而能容”表達的是謙虛的美德,謙虛方可守得住自我,守得真我才可有容人之量,正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包容萬物首先需要的便是一顆“虛己”之心,將自我置身萬物之中,你我皆不過滄海一粟,才能真真切切地感知生命的跨度,才能學會包容一切好與不好,理解一切是非對錯。平凡為真,虛己而能容另一方面表達的就是虛心接受自己的平凡,包容自己的不足,釋懷之后仍然努力向上,自在生長。正與提梁造型向上伸展式相呼應。東坡提梁壺也是在他人生失意之時創作,此壺作者題字以明志,表達與東坡居士一樣的思想感情,寄情于壺與東坡居士共同品嘗人生起伏。此壺的人文意境借這區區五字表達出來,展現的是更廣袤的文化畫卷,包含哲理與自我認知,也展示著此壺的精髓。

可以見得,宜興不僅沉淀著悠久的茶文化與紫砂文化,還留存著歷史文豪來過的足跡。東坡提梁壺便是一個象征,雖然現在的紫砂壺逐漸商業化,成為一個獨特的產業,但其思想境界是經過歷史的考驗,在大家的手筆中段煉而成。東坡提梁壺因東坡而成名,其絕不單單只是因為它出自名人之手,文學與藝術本就不可分割,陶藝能夠與文學相融合,是內涵的豐富與層次的提高;我們可以說此壺出自東坡居士之手,也可以說中國的文人騷客也欣賞紫砂壺藝術文化,并付諸了自身的心血。推動紫砂壺文化的發展應是各方面的力量,僅依靠手工藝者日復一日的打磨鍛造,是無法完全實現壺器的自身價值。不管多么高端的技術、多么稀罕的泥料,經過多少考量打磨,都只是塑造了壺器的皮囊,要達到形神兼備,則需要灌注文化與思想。東坡提梁的造型美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以蘇軾之名打開了人們了解紫砂壺文化的大門,更加了解紫砂壺的表現形式與風格特色。
鍛造卓越的紫砂壺器,并不需要一味地追求高精尖,著實從本心出發,回歸本心,正如虛己而能容,放低了姿態,摒棄了世俗,才追回真我,才能打磨出真正富有靈魂的紫砂壺。蘇軾的故事一直在流傳,東坡提梁壺也在創新發展。愈來愈多的樣式層出不窮,而每一個壺器都有獨屬于它的風氣,無法磨滅思想的光芒。松風竹爐,提壺相呼,無論身在何處,都難以回到最初,東坡提梁,它指引我的路,知我當如一壺茶,幾卷清風與露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