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心
麥芽在夢里居然遇見了爸爸!原來,她和爸爸都在媽媽的夢里,爸爸精心調配出了媽媽的夢的顏色才來到了這里。要想讓爸爸到達現實的媽媽身邊,就得讓媽媽想起他們,然后當著她的面捏碎“醒夢珠”。父女倆聯手努力,可是,離媽媽想起他們總是差那么一點兒……
麥芽為什么會在媽媽的夢里?
之前在夢里出現的那些女孩子,究竟是不是媽媽?
…………
還有很多疑問沒有答案,不過麥芽和爸爸已經顧不上了,現在他們只有一個目標:讓媽媽在夢里記起他們是誰。
在后一天的夢里,同樣的場景又出現了,夢比上回延長了幾分鐘,可媽媽照樣沒能回想起來,夢就結束了。
是不是要給點提示呢?麥芽心想。
第三次,就在媽媽低頭陷入沉思的時候,麥芽叫了起來:“媽媽,我是麥芽!我是你女兒!”
“我女兒?!”
出乎麥芽的意料,媽媽竟像冷不丁看到蜘蛛一樣(她最怕蜘蛛了),嚇得一連后退了好幾步,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媽媽,我今年才二十歲!”
她忽然側過頭看了一眼爸爸,再看看麥芽,臉上浮現出惱羞成怒的表情,然后狠狠一跺腳,走出了亭子。
“小然、小然!”
爸爸追過去,可夢里的一切就在這時坍塌了。
醒來后,麥芽想明白了:夢里的媽媽看出來爸爸和麥芽是父女,覺得他們一起騙她呢!
看來這個辦法也行不通,麥芽苦惱地想。不過,她倒是有了一個新發現——夢里的媽媽只有二十歲。
第四次、第五次……麥芽不敢再亂提示,爸爸也不敢吱聲,他們生怕媽媽又跑掉。可是什么也不做,就等著媽媽自己想起來,這樣能行嗎?
為什么媽媽就是想不起來呢?麥芽愁得在籠子里團團轉。這不會是銀杏婆婆的又一個陰謀吧?難道“妖怪登記處”的小女孩和她是一伙的?麥芽甚至開始懷疑,媽媽真的愛她和爸爸嗎?
第七次,看著媽媽低頭不語的樣子,麥芽的心里像有一團火越躥越高、越躥越高,最后都燒到嗓子眼兒來了!
不行,忍不住了!她憋著一口氣,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大聲尖叫起來——
“啊啊啊啊……”
媽媽馬上捂住了耳朵,眉毛豎了起來,直瞪著麥芽。
夢中的一切又一次坍塌了。
看來尖叫一點兒用也沒有,只會惹媽媽討厭。醒來后,麥芽垂頭喪氣地想。
第九次、第十次……
同樣的場景一遍又一遍來過,可麥芽和爸爸除了干著急,什么辦法也想不出來。
第十五次,當媽媽又一次皺眉看著麥芽和爸爸,卻始終一言不發時,麥芽強忍著眼淚,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太委屈、太難受了。這算什么,她可是媽媽的女兒,爸爸可是媽媽的丈夫——為什么媽媽就是認不出她和爸爸來呢?
“你……你怎么了?”麥芽抬起頭,觸到了媽媽關切的目光。
“我……我……”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奇怪,”媽媽又說話了,她蹲下來,注視著麥芽的臉,“我明明就不認識你,為什么看到你難過,我也會這么難過呢?就好像心里被刀割了一樣難受?!?/p>
“媽媽……”麥芽忍不住叫道。
“媽媽?”媽媽又露出了驚異的表情,“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媽媽,我才二十歲!”
“媽媽,我是麥芽啊……”

“麥芽?”媽媽耳語般重復道,“麥芽……”
“媽媽!”麥芽再也受不了了,上前一把抱住媽媽。
“麥芽……”媽媽小聲地重復道。
媽媽的聲音就落在麥芽耳邊,輕輕的,熱熱的,像一枚剛落下的羽毛。
麥芽想起來,以前,在她受了委屈,大發脾氣地又哭又鬧之后,媽媽就會這樣摟著她,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地安慰她,讓她的心徹底平靜下來。
爸爸也走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了媽媽和麥芽。
“麥芽、麥芽……”麥芽聽見媽媽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堅定,終于,她聽見媽媽喊道,“麥芽——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女兒,我是你媽媽!”
“咔嚓!”
是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
麥芽回過頭,看到從裂開來的“醒夢珠”碎片里飄出了一團霧氣,把她和爸爸媽媽都包圍了起來。
霧氣越來越濃,緊接著,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啪、啪、啪?!?/p>
黑暗中傳來了幾下掌聲。有光亮了起來。媽媽不見了!
原來是銀杏婆婆。
“恭喜!你們讓葉小然找回了屬于自己的記憶?!便y杏婆婆笑容滿面地說。
“再和我打一個賭吧?媽媽賭過了,女兒賭過了……這一次,就讓做爸爸的來吧?”她說著,轉向麥芽的爸爸,“如果你賭贏了,我就把麥芽變回原樣,把你太太還給你們,還送你們一家人回家。如果你輸了,你也和你太太一樣,留下來給我做仆人,怎么樣?”
“賭什么?”爸爸遲疑地問。
“要解開麥芽身上的詛咒,需要她媽媽的吻,而且必須是主動的。我們就賭:麥芽的媽媽會不會主動親吻一只蟑螂。當然,前提是,你們不可以告訴她要親的蟑螂就是麥芽?!?/p>
“這……”爸爸倒吸一口氣。麥芽的心都涼了。
他們都知道,媽媽最怕蟲子了。讓她去親蟑螂,簡直是要她的命!
“爸爸,”麥芽突然想到,“我們賭媽媽不會親我吧?媽媽肯定不會愿意的!”
“可是……可是……”爸爸反復說了好幾次,最后,他搖一搖頭說,“麥芽,我對你媽媽有信心!”
不等麥芽反對,他就對銀杏婆婆說:“我賭會!為了麥芽,麥芽的媽媽一定會主動去親蟑螂。”
“好?!便y杏婆婆點點頭,笑瞇瞇地說。
“爸爸!”麥芽無可奈何地叫起來。
不可能的,媽媽絕對不可能去親蟑螂的。
她想替爸爸反悔,可是來不及了,她又看到細細的金色煙霧從爸爸的手指尖、銀杏婆婆的手指尖冒了出來,在半空中融到一起。隨著銀杏婆婆的一個響指,周圍又暗了下來,等再亮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關著麥芽的那個房間里。
麥芽又變回了一只蟑螂。爸爸就站在邊上。
“你怎么在這兒?!”
聽到這個咋咋呼呼的聲音,麥芽知道她最熟悉的媽媽回來了。
媽媽甩開手里的吸塵器,走到爸爸面前:“麥芽呢?你把她一個人留在家里?”
麥芽鼻子一酸,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張開嘴剛要回答,才發現自己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為什么?是不是為了不讓媽媽發現蟑螂就是麥芽,銀杏婆婆不讓她說話了?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了。
“麥芽她……她……”
爸爸的聲音就像拉鏈拉到一半卡住了一樣,怎么都沒法兒繼續說下去了。
一定又是銀杏婆婆搞的鬼,麥芽心想。
不得已,爸爸只有清清喉嚨,重新說:“麥芽被銀杏……被一個妖怪抓走了!”
“是銀杏婆婆嗎?”媽媽問。
“是,你怎么知道?”
“她來找過我,還和我打了一個賭。”
麥芽的臉紅了。
“先不說這個了,所以麥芽現在還在銀杏婆婆那里?”
“嗯?!卑职贮c點頭,“要找回麥芽,有一個辦法,看你愿不愿意了……”
“說!為了麥芽,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你要親一下這只蟑螂。”
順著爸爸手指的方向,媽媽看了過來。她先是哆嗦了一下,然后就像暈車的人強忍著要吐一樣,臉色鐵青,緊閉嘴巴。
我就說吧,媽媽肯定不愿意。麥芽在心里嘆息道。
“如果要救麥芽,一定要我親一下這只蟑螂,對吧?”媽媽又問了一遍,“這不是惡作劇吧?”
“不是惡作??!”爸爸說。
“好!”媽媽的聲音干脆又堅決。
媽媽這就答應了?麥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媽媽拉開籠子的門,把手伸進來,輕輕地握住了麥芽——麥芽能感覺到媽媽的手抖個不停。
看來媽媽比她想象中的要堅強得多。麥芽在心里想。
媽媽把臉湊了過來,她閉上眼睛,手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后,在麥芽的腦袋上輕輕親了一下。
一瞬間,一股暖流傳遍了麥芽全身。
下一秒,這股暖流沖出了她的身體,變成了一團亮晶晶的白色煙霧,把她包裹了起來。在這團煙霧里,麥芽從蟑螂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麥芽!”媽媽驚喜地叫道,把她一把摟進懷里。
麥芽變回來后,煙霧沒有馬上消失,還在不斷擴大,直到把爸爸媽媽也都包圍了起來。
“你們贏了,可以平安回家了。”銀杏婆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有些事我想還是要解釋一下。我不是故意要折騰你們一家的,是你們家的蛋撻來找我,說主人家好像出了一點兒問題,我才想出這些辦法。當然,我只是順便解決一下其他幾個問題。至于是什么問題,我想我不說,你們也應該懂得吧?那就再見啦,很高興認識你們,祝你們一家永遠幸福快樂!”
銀杏婆婆的話音剛落,麥芽和爸爸媽媽就站在了家里客廳的中央。
碎掉的玻璃窗恢復了原樣,地板上血紅色的大腳印也不見了,一切就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喵……”
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在麥芽腳邊蹭了蹭。是蛋撻。
麥芽蹲下來,撓了撓它的下巴。
“啊!”她突然叫道。
“怎么了?”爸爸媽媽一齊問。
“那個‘妖怪登記處’的小女孩,就是蛋撻吧!”麥芽說,“你們看,他們是不是長得很像?!”
爸爸也說像,可究竟是不是,這個問題就沒人能回答了。蛋撻翻了個身,親昵地叫喚著:“喵……”
從這一天起,麥芽家好像和以前沒有什么不一樣,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樣了。
兩個星期不到,鄰居家的李奶奶已經說了不下一百次:“麥家的那個小姑娘,好像一下子變乖了好多喲!”
麥芽改掉了愛剩飯的習慣,而且不再扯著嗓子尖叫了。還有,她為偷拿錢的事向媽媽好好道了歉,保證以后再也不會了。

爸爸在家里也不再總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動不動就嘆氣、發脾氣,而是有了更多的笑容。有時候他會即興作一首詩來逗媽媽和麥芽開心。其實連麥芽都聽得出來,爸爸寫的哪能叫詩啊。不過看到爸爸那么高興,她不介意多吹吹“彩虹屁”。
媽媽的變化也很大,她好像在一夜之間變年輕了。她說:“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總想到小時候的自己,想起了很多本以為已經忘記的事。很想重溫一遍以前的快樂?!庇幸惶焖难獊沓?,買來辣椒和肉,做了一道辣乎乎的小炒肉。她說這是她從小最愛的一道菜,推薦給爸爸和麥芽嘗嘗。小炒肉雖然很辣,爸爸和麥芽喝了好多水,吃了好多米飯,但他們覺得很好吃,一致同意將這道菜作為今后餐桌上的保留菜品。
最近媽媽新買了一條白色連衣裙,她穿著這條裙子,和爸爸、麥芽還有蛋撻一起去公園里野餐。那一天,麥芽過得開心極了。
關于這次經歷,麥芽會永遠記在心里。
后來路過中山公園附近,麥芽發現“妖怪登記處”已經不見了,但每次看到那棵大銀杏樹,她都會想起銀杏婆婆,不知道神秘的銀杏婆婆現在又在哪里幫誰的忙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