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杰
如果生命綿長,要做一顆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態。
——題記
“新來的,晚上天氣涼,你先回去,我替你守夜。”滿臉胡子渣的老班長歪臉一笑,漏出兩排發黃漏風的牙齒。我心里一暖,棉絨的軍大衣里露出一截被凍的發紫的臉,朝老班長笑笑,趁著老班長更衣時狡猾地偷走了幾根雪茄。“抽多了對身體不好,我都不好意思說你的牙齒”我故意語重心長的加重聲調,風沙里藏匿著幾顆白楊。
遙想十年前,我還在一所關內初中上學,聽從父母的建議堅定的走著讀書這條康莊大道,不曾想未來是怎樣,也不知去向何方。不料世事無常,坎坷的十年間,從一個勤懇的讀書人變成了祖國邊疆的沙塵里挑燈的守夜人。
西北的夜黑的深沉,黑的徹底。天空被黑云縫得密不透風,無盡的夜空吞噬了星星的光芒,冷風攜著嗚嗚的呼聲,肆無忌憚地劫掠大地。駐地外依稀可以看見幾盞在風中搖曳的燈影在游蕩。駐地旁種植這幾顆挺立地筆直的白楊樹,翠綠的葉子在漫天黃沙中閃耀著生命的光輝。它的根系深深地扎根在荒蕪的土地里,不斷延伸,渴求那決定命運的水源。“要站成一顆樹”我心中默念,站在廣袤的星空下,生根。
十年前,像別的孩子一樣,抱怨著讀書的辛苦與艱辛。三月底,初春的復蘇之風吹醒了無數大自然的造物。白楊的花如棉絮般蓬發開來,散落在馬路邊。春天的夜色是美的,微醺的春風拂過我的臉頰,挑燈夜戰的我卻沒心思去感受這份香甜,肚子里的墨水從筆尖涓涓流出,一點點地勾勒著明天的A+作業。
忽然間,聽見了母親與表哥的爭吵。“我要去當兵”表哥平靜地說,只聽見母親帶著氣憤和不解的聲音響起,質問他為什么要執意當兵。我停下手中的筆,從門縫中透過來的微弱燈光中偷窺。母親氣的雙手直發抖,攥緊了拳頭,隱隱看見有幾滴淚花飄落。舅舅走的早,表哥一直跟著我們生活,年紀大了,慢慢有種想要出去闖闖的想法。也許是想通了,母親拖著哭腔,又問了一遍,掙扎著收拾好表哥的行李“在外面不要勉強,有事就說”。我重新回到桌子前,望著馬路邊上的白楊,那顆、棵我們一起爬過的白楊,沉思......
偶然間讀到三毛的詩“若有來生,要站成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態”我回憶起了表哥離開的那年,那棵有些蒼老的白楊,似乎站的筆直,仿佛一位挺立的邊防戰士。我想我明白為什么表哥要出去當兵了。白楊,像一個預言家,預示著他的人生路。
十年后,我追隨著表哥的腳步來到這大漠孤煙的荒漠。凜冽的寒風撞在我的臉上,掀起一層層厚厚的粗糙的臉皮。放眼望去,我竟看見一排排整齊劃一的白楊樹在風中搖曳。白楊不應該在水源充足的地方生長嗎?這荒漠中怎會有白楊呢?疑惑充斥著我的腦海,心中又浮現出家鄉那個人的身影。
到了編隊才曉得,大漠里到處都充斥著這種樹的身影,它是不太講究生存條件的,大路邊,田埂旁,哪里有黃土的地方,哪里就有它的身影。回想起《白楊禮贊》的內容,更能體會這密集的樹群他的錚錚傲骨、堅韌不拔。要像樹一樣,站的筆直,站的不屈。
十年,我仍記憶猶新,當年的我還只是初出茅驢,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伙子。不懂保家衛國,鎮守邊疆的家國情懷;不懂錚錚傲骨,堅強不屈的生命力量;不懂自強不息,自我求證的熱血澎湃。現在,我懂了,望著無邊無際的白楊,一股熱血涌上心頭。
“要站成一顆樹,一半在土里安詳,一半在風中飛揚,一半撒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