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潔
(滁州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安徽滁州239000)
《1861—1863 年經濟學手稿》 (以下簡稱《手稿》) 是馬克思寫于 1861 年 8 月至 1863 年 7 月之間的一部經濟學著作,共23 個筆記本,1 472 頁。它是《資本論》手稿中篇幅最長、內容最多的一部,通常被人們稱之為“《資本論》的第二稿”。目前,國內外學界多是從經濟學的視角對《手稿》進行研究,而從倫理學維度探究的則較少。
當下,國內學界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探索,散見于一些學者以其他選題作為主題的研究成果中。對這些成果,可以從如下幾個維度進行審視:
顧海良[1]13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對資本主義所有制進行了批判,并對未來社會的所有制進行了探索。在勞動對資本的形式從屬階段,工人與資本家在形式上都是“自由人”,而在勞動對資本的實際從屬階段,資本主義所有制對勞動來說就是“勞動的異己的所有制”。這一階段潛藏著資本主義所有制自我揚棄的因素,它要被“聯合起來的社會個人的所有制”代替。余達淮[2]220-221指出,在這部《手稿》中,馬克思以大量篇幅提出了勞動對資本的兩種從屬理論:一種是形式從屬,其建立在絕對剩余價值生產的基礎之上;另一種是實際從屬,其建立在相對剩余價值生產的基礎之上。而在后一階段,勞動變成了“異己”的所有制。它反映了資本主義倫理關系的實質,其根由是資本主義的剩余價值生產。徐強[3]111-112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系統分析了資本統治下工人的異己存在,指出單個工人沒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只有通過社會變革,消除資本家對勞動的異己的所有制,改造成“聯合起來的社會個人的所有制”,才能為工人提供自主發展的可能性。
可見,關于《手稿》中的所有制問題,學者們基本上達成共識: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所有制對勞動者來說是一種“異己的所有制”,在這種所有制下,勞動者的勞動發生了異化。這種所有制是帶來資本主義社會一切不道德現象的根源,亦是資本家與雇傭工人之間不平等、不公正的經濟倫理關系的根源。馬克思認為,要改變這種不合理的社會狀況,實現無產階級的徹底解放,必須要去變革資本主義所有制。應當指出,學者們的上述看法找出了資本主義社會一系列問題和弊端的癥結所在,這也是馬克思批判資本主義生產倫理、分配倫理、交換倫理和消費倫理的根本之處。
唐正東[4]9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將資本的生產過程作為其研究對象,不再僅僅從資本同勞動之間不平等交換的視角對剩余價值進行分析,而是更具歷史感地從商品內在矛盾發展過程的維度進行解讀。馬克思不再把商品作為某種現存的東西,并且認為我們所有的事物都是被生產出來的,這一思想后來在《資本論》第一卷中得到詳細的闡述。胡賢鑫[5]164-167指出,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1861—1863 年手稿)》中,對資本主義條件下機器應用的經濟倫理進行了考察。馬克思闡述了資本應用機器的目的一在于降低商品的價值,即縮短生產單個商品的必要勞動時間;二在于減少有酬勞動,增加無酬勞動即剩余勞動。而動機一是延長工人的絕對勞動時間,也就是延長他們的總工作日;二是抵制工人罷工和他們提高工資的要求;三是用機器來替代工人,提高資本的利用率。資本應用機器的這些動機表明,資本主義條件下使用機器是有著倫理雙重性的,而其只能歸因于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有制。張鐘樸[6]142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第一次系統闡述了相對剩余價值生產的三個發展階段,尤其是對機器部分的論述盡管不如《資本論》成熟,但在論述和材料方面卻更豐富。甚至它還蘊含一些《資本論》中所沒有的內容,特別是指出了馬克思研究機器的目的是為了揭示資本主義社會的關系,毋庸置疑也包含資本家與雇傭工人之間的經濟倫理關系。并且,張鐘樸還對《手稿》中馬克思第一次揭示的資本主義生產中的可變資本即勞動力商品的價值所包含的歷史和道德因素進行了說明:馬克思在《手稿》中實現了對勞動力商品價值的修正,它不僅包括身體因素,還蘊含一定的社會因素。孫赫[7]19-20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運用歷史唯物主義對資本主義生產勞動的批判具有道德向度,指出資本邏輯制約著工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并且二者的發展是一致的。
綜上,學者們關于《手稿》生產倫理思想的研究多集中于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生產手段之倫理批判上,尤其是對資本主義條件下機器應用倫理的兩重性進行了分析:一方面指出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對社會生產力以及財富創造等的作用,也就是看到機器的道德進步意義;另一方面指出資本家應用機器的動機、目的及其對無產階級造成的貧困,也造成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倫理關系日益緊張等不良后果。但是,學界關于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生產目的、生產形式的倫理批判卻著墨不多,并且即使在對資本主義生產手段的倫理批判上,也多是批判相對剩余價值生產中的機器應用部分,而對協作和工場手工業分工的闡述卻較少。此外,尤為重要的是,對《手稿》中馬克思所建構的生產倫理原則的研究成果尚未發現。
余達淮[2]223-224在《馬克思經濟倫理思想研究》一書中指出,馬克思在《手稿》中批判了資產階級掩蓋剝削的花招,并且特別分析了資本積累造成資本主義社會不斷兩極分化,社會財富分配日益不公,資本家與雇傭工人之間的關系愈加不和諧,而這一切在他看來要根源于資本主義社會勞動條件的私人占有即私有制。劉琳[8]88在《資本現代性的倫理批判——馬克思〈資本論〉 及手稿的倫理思想研究》一書中指出,馬克思在《手稿》的《剩余價值理論》部分中,對資本主義“三位一體”即財富的分配公式進行了倫理批判,進一步闡述了資本作為“普照的光”,在最富有拜物教即資本拜物教的形式上,實現了對工人階級在自由、平等等資產階級口號下的經濟及政治統治。徐強[3]110-111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倫理思想研究》一書中指出,相對于前幾部手稿,馬克思在《手稿》中進一步論述了他的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論,對資本主義剝削的秘密進行了揭示,并且認為資產階級想方設法掩蓋其對無產階級的剝削,其動機是出于自身經濟利益的考量。但資本主義的剝削是避免不了的,其根源在于資本主義的雇傭勞動制度。
由上可見,在關于《手稿》的分配倫理思想方面,學者們認為馬克思多是從剝削這一視角對資本主義的分配倫理進行批判。他們認為馬克思指出了在資本主義所有制基礎上,資本家對工人進行剝削必然帶來的一個后果就是社會貧富分化不斷加深,資本家占有的剩余價值過多,而其真正創造者雇傭工人卻獲得過少。顯然,這種由于資本家的剝削導致的貧富兩極分化必然不利于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和諧,而且在資本主義社會資本家對此還極力加以掩飾。但是,也應看到,目前學界沒能從更細節的地方入手,具體地對資本主義分配倫理的景況進行分析,并且也較少闡述馬克思在《手稿》中所主張的分配倫理原則。
劉召峰[9]17-22認為,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理論主要包含“拜物教性質”(社會存在) 和“拜物教觀念”(社會意識) 雙重理論,而人們往往只看到后者,在他看來這是一種“錯認”。他還指出,相對于《1857—1858 年經濟學手稿》和《政治經濟學批判》第一分冊的初步形成,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理論在《手稿》中得到進一步發展,并在《資本論》中得以“定型”。而他正是通過這一理論的批判,特別是對《手稿》的《剩余價值理論》部分中資本拜物教的批判,揭示出社會關系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發生了物化,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被遮蔽了。這事實上揭示了資本主義經濟倫理關系的不公正。李銳[10]32對《手稿》中勞動對資本的兩種從屬形式進行了解讀,他認為勞動形式上從屬于資本發生在資本主義生產的初期,資本尚未成為社會的主宰,資本家同工人之間對抗性的經濟倫理關系還不激烈;而在勞動對資本的實際從屬階段,資本統治了整個社會,工人成為機器的附庸,工人在“形式平等”的交換關系背后成為被異化的勞動者。資產階級同無產階級之間對抗性的經濟倫理關系變得異常尖銳。劉琳[11]251-252把資本主義社會的倫理關系主要界定為資本家與雇傭工人之間的雇傭勞動倫理關系。她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對此的厘定是建立在他的勞動力商品理論基礎之上。她還指出,馬克思在對資本主義雇傭勞動倫理關系分析的過程中,預見了資本主義所有制必然要被未來“社會個人的所有制”取代。
由上可知,學者們多是從“三大拜物教”即商品拜物教、貨幣拜物教和資本拜物教,以及勞動對資本的從屬理論入手來考察《手稿》中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經濟倫理關系的分析。他們多數認為,馬克思解讀視域中的“三大拜物教”是依次轉化的,它們從根本上表征了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最主要的經濟倫理關系即資本家與雇傭工人之間的經濟倫理關系日趨惡化。物與物的關系掩蓋了人與人的關系,雇傭工人所遭受的剝削被遮蔽了,他們的反抗和斗爭意識也被消解了。應當指出的是,馬克思在《手稿》中不光談到這一點,還指出隨著社會的發展,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矛盾不斷加劇,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斗爭意識逐漸增強,日益由“自發”變為“自為”階級。他們不僅敢于在道德上控訴資本主義制度,而且也在實際行動上,例如在爭取正常工作日以及提高工資等福利待遇方面同資本家進行不斷的抗爭。
章海山[12]91在《經濟倫理論——馬克思主義經濟倫理思想研究》一書中,研究了《手稿》中所體現的馬克思的人性論思想。他指出,馬克思在《1857—1858 年經濟學手稿》 《手稿》 《資本論》中,不僅研究了資本主義制度下具體的人性,而且還對人性與資本主義經濟活動的關系進行了探討。在他看來,其原因是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社會是最復雜的,對其人性的研究能夠為分析前資本主義社會的人性以及人性與社會經濟的關系提供鑰匙。由此可見,他認為馬克思的人性論是對資本主義經濟倫理進行研究的理論前提。胡賢鑫、李放[13]37在他們合著的《資本與勞動異化——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手稿〉中的異化勞動理論》一文中對《手稿》中蘊涵的資本與異化勞動的關系進行了倫理分析。孫要良[14]54-55以歷史唯物主義視野中資本與自然力的關系作為主題對《手稿》 的生態倫理思想進行了探索,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對自然力異化進行了批判,指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導致了自然力的異化,要克服這種異化必須建立“自由人的聯合體”。
綜上而論,國內學界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研究除了關于對資本主義所有制的倫理批判,對生產倫理、分配倫理以及資本主義經濟倫理關系的研究以外,還包括對馬克思的人性論、異化勞動,尤其是資本與異化勞動的關系等維度的分析,而對《手稿》中的交換倫理、消費倫理等方面的探索則較少。但應當承認,從現有的國內研究成果觀之,已經有學者看到了,研究包括《手稿》在內的馬克思經濟學著作的經濟倫理思想需要考察人性。如若把這種觀點延伸一下,我們也可以說,解讀馬克思的經濟倫理思想可以把人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作為抓手,并緊扣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價值理念。這也是我們闡發馬克思《手稿》中四個經濟環節經濟倫理思想的根本路徑和邏輯線索所在。同時,現有的研究成果關于異化勞動以及資本同異化勞動的關系較多。應當指出的是,對于異化概念來說,馬克思并不是第一個使用者。但異化勞動(又稱勞動異化) 概念卻是由馬克思在《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首次提出,并且,他還對異化勞動學說進行了系統闡發。
值得注意的是,馬克思詳細闡述了異化勞動理論四個方面的內容,指出資本主義社會的私有財產是異化勞動的結果。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勞動的異化導致人與人的關系發生異化并被物與物的關系遮蔽。對此,馬克思通過對“三大拜物教”的批判進行了詳細的闡述,從而揭示出資本主義社會資本家同雇傭工人之間是雇傭勞動倫理關系的實質。關于這一點,《手稿》中的論述雖不及《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詳實,但某種意義上卻更深化了。此外,學者們關于《手稿》中資本同異化勞動關系的探討,毫無疑問也指向了馬克思對資本主義交換倫理的批判,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呈現《手稿》中的交換倫理思想。
國外以“《1861—1863 年經濟學手稿》 經濟倫理思想研究”為題目的論文和著作目前也尚未發現,對它的研究散見于一些相關主題的論文和著作中。
第一,前蘇聯學者柯岡對《手稿》中的異化現象進行了詳細的倫理解讀。他撰文指出,學界對異化勞動的研究往往囿于馬克思的早期著作,而對他的其他經濟學文本卻關注不夠,從而得出的觀點有失完整。柯岡在該文中:一研究了人格化的實質;二分析了馬克思提出的工人自由時間異化的問題,認為勞動時間與自由時間的對立是勞動異化導致的一個惡劣后果;三探討了以革命的方式克服勞動異化的必然性問題[15]8-12。
不同于馬克思的早期著作,柯岡指出《手稿》中的異化以及異化勞動思想的獨特性和價值,所以不能局限于馬克思的早期文本去進行相關研究。而他分析的工人自由時間異化問題,實質上是馬克思在《手稿》中對絕對剩余價值生產進行倫理批判中已經闡述過的。而以革命的方式克服勞動異化,事實上即是實現馬克思在《手稿》中所講的“聯合起來的社會個人的所有制”,即消滅私有制以實現公有制。當然,客觀上說,柯岡并沒有展現馬克思《手稿》中異化以及異化勞動思想的全貌。例如,馬克思在《手稿》中闡述的關于工人勞動能力所有權的異化問題、關于“異己的所有制”的問題等,柯岡并沒有對它們進行解讀。但其從“異化”這一倫理色彩濃厚的概念切入去對《手稿》進行分析仍是值得肯定的。
第二,美國學者諾曼·萊文撰文著重考察了馬克思在《手稿》中的經濟思想與黑格爾的思想有著怎樣的一種邏輯關聯。他具體研究了馬克思在《手稿》中對黑格爾《邏輯學》中本質范疇的應用、對資本主義的重新定義以及對剩余價值分配的倫理分析,闡明了馬克思在資本主義研究、社會理論闡釋中是如何對黑格爾邏輯學進行吸收和融合的[16]22。可見,諾曼·萊文看到馬克思在《手稿》中的分配倫理思想是圍繞著剩余價值的分配進行闡述的。這實際上指出了《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關鍵所在。那就是,馬克思《手稿》中的經濟倫理思想,一言以蔽之,就是以剩余價值為中心線索貫穿始終的。
第三,前民主德國馬列主義研究院科研人員尤·容尼克爾和C.桑德爾,在他們合著的《國際版上新發表的1861—1863 年手稿 (〈資本論〉 的第二草稿)》一文中認為,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中勞動力商品理論的基礎上,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了這一理論。他第一次闡述了勞動力價值規定中歷史和道德因素的作用,為此克服了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最低工資觀點,認為在馬克思看來,勞動力價值是一個可變量而非不變量,這一觀點對工人階級爭取自身利益的斗爭具有重要的實際政治意義[17]178。尤·容尼克爾還在《馬克思關于勞動對資本的形式從屬和實際從屬的內容及意義》一文中,對這兩個資本主義發展階段中資本家同工人之間的關系,當然實際上也包含二者的倫理關系,進行了闡述。他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在形式從屬階段,雇傭工人擁有表面上的自由,資本家與工人形成統治和服從的關系。在實際從屬階段,容尼克爾指出,馬克思認為資本家同工人之間的關系發生了“完全的革命”。而依據馬克思的觀點,二者之間的關系事實上降低到接近于奴隸關系的地步,雇傭工人完全成為機器的附屬品[17]405-408。
第四,德國學者溫弗里德·施瓦茨在《馬克思經濟學第二手稿(1861—1863) 中第1 冊結構的完善過程》一文中,針對《手稿》中資本家對工人進行剝削的兩種不道德手段及其關系進行了分析。他認為,馬克思指出資本家運用絕對剩余價值生產和相對剩余價值生產這兩種方式對工人進行剝削的具體做法不同。前者包括兩個特殊的方法即延長工作日和增加工人數量,后者包含三個前后相繼的方法即協作、分工和機器(自然力和科學的應用)。并且,絕對剩余價值生產以及社會勞動生產力的發展都為相對剩余價值生產提供了前提條件[17]210-213。
第五,前蘇聯學者C.M.格里哥里揚對技術尤其是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倫理進行了考察。他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一方面,技術進步和機器的應用推動了生產力的發展,為資本家創造了大量的剩余價值,增加了社會財富;但另一方面,卻加重了對雇傭工人的剝削。具體表現在:機器的應用實際上延長了工人的無酬勞動時間,機器的發明本來應當服務于人,但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卻發生了異化。人成為機器的奴隸,并且部分工人還成為“過剩人口”,無產階級的境況更加悲慘[17]417-423。
由上可見,在為數不多的國外學者關于《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研究成果中,生產倫理、分配倫理和經濟倫理關系是被考察的主要向度。具體而言,國外學者較多關注于《手稿》中的異化、異化勞動、剩余價值分配、勞動力價值新規定、資本家同雇傭工人之間的經濟倫理關系、對絕對剩余價值生產和相對剩余價值生產的倫理批判,尤其是對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倫理的分析等問題。雖然說從目前來看,國外學者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研究取得的成果要少于國內學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已經取得的這些成果仍能為我們推進《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研究做出有益的貢獻。
對國內外學者已取得的理論成果進行檢視,不難發現,在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研究上,存在著“四個較少”。
第一,關于《手稿》交換倫理尤其是消費倫理思想的研究成果較少。綜觀國內外學者的研究成果,他們主要聚焦于對《手稿》中蘊含的生產倫理和分配倫理思想的探索,并且業已取得初步的成績。但對交換倫理和消費(這里講的消費指生活消費) 倫理思想的探討卻不多。對《手稿》中的交換倫理思想,學界當前主要從資本同異化勞動的關系入手進行一定程度的分析。而對消費倫理思想的研究則更為缺乏,其緣由是馬克思在《手稿》中重點解讀的是生產消費。在資本家看來,工人的生活消費實質上是為了再生產其勞動力的生產消費,所以馬克思對消費倫理闡述的不多。
第二,關于《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比較研究成果較少。目前,學界雖然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研究已經取得一定的成果,但對其依然主要是從經濟學的視角進行考量,所取得的成果也大多是經濟學的,研究視域較為狹窄,并且數量也有限,且比較凌亂和分散,尤其是缺少與馬克思其他經濟學文獻的比較研究成果。理論界目前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探察多局限于《手稿》自身,對它與《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 《1857—1858 年經濟學手稿》以及《資本論》等馬克思其他不同時期經濟學著作中經濟倫理思想之間的關系探討不夠。
第三,以《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最新版本為依據的研究成果較少。國內對《手稿》已有的學術成果較多依托的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的第一版。當然,應當看到,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這些學者在進行相關研究時,第二版還尚未出版。自1998 年,《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的第二版出版第32 卷以來,學界關于《手稿》研究的成果也不多,其中一本代表性的專著是《馬克思主義研究資料(第6 卷):〈1861—1863 年經濟學手稿〉 研究》 (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 年版)。但它是以論文集的形式出版的,其收錄的31 篇文章是國內外學者關于馬克思《手稿》的文本演變和重要理論問題的研究資料。
其內容涵蓋:第一部分“文本研究”,主要包括有關《手稿》的情況說明,以及學者關于該手稿各筆記本寫作時間爭議的考證等相關成果;第二部分“理論研究”,主要是關于馬克思在該手稿中所論及的重要理論問題探究,如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價值和剩余價值、固定資本和流動資本、資本積累、生產勞動和非生產勞動、勞動對資本的形式從屬和實際從屬以及技術進步等問題[17]1。時至今日,李善明的《〈資本論〉 第二稿研究》 (山東人民出版社1992 年版) 依然是系統、全面研究《手稿》 的典范。但上述兩部著作依托的仍然不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最新版本,例如,后者依托的就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的第一版。不容否認,這兩本著作中包含有一定的經濟倫理主張,但也應看到,它們仍然主要是從經濟學的視角對《手稿》進行研究,缺乏倫理關懷的向度。
第四,專業的研究者隊伍較少。當前從事《手稿》,尤其是《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研究的專業學者較少,尤其是國內。現有的學者多集中在科研院所,與企業、社會等之間的互動不多,或者說實踐性不強。目前,在學界令人尷尬的是,研究經濟學的多集中探討西方經濟學,而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又多聚焦于馬克思主義哲學和科學社會主義,少數專門從事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研究的學者又多關注于探索《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 《1857—1858 年經濟學手稿》以及《資本論》等馬克思的其他經濟學文本,并且成果也多是基于經濟學的視角。這些情況嚴重制約了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研究以及相關學術成果的取得。
不容否認,《手稿》在馬克思經濟思想的發展過程中具有重要的歷史地位。而又基于以上論述可知,當下學界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的研究,雖然說已經獲得一定的理論成就,但卻依然存在一些嚴峻的問題,急需加以解決。但也正基于此,我們可以主要進行如下幾點展望:其一,《手稿》自身經濟倫理思想的研究空間較大。《手稿》蘊含著異常豐富的理論內涵,顧海良把《手稿》稱之為馬克思經濟思想的“歷史路標”,而也有學者把《手稿》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說史上的地位界定為“界碑”,發揮著“承上啟下”的作用[18]12。并且,顧海良還把《手稿》的主要內容比較全面地概括為八個方面即:“資本和剩余價值本質及其關系、勞動對資本的形式從屬和實際從屬關系、生產勞動和非生產勞動理論、社會資本再生產理論、平均利潤和生產價格理論、資本積累和經濟危機理論、科學技術和生產力理論、未來社會經濟關系。”[1]9因此,學者們應當增強從事《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研究的理論勇氣和學術擔當;其二,對《手稿》與《資本論》等馬克思其他經濟學文獻所蘊涵的經濟倫理思想的比較研究,還是較少開發的研究領域,亟待理論界深度犁耕;其三,增加對《手稿》經濟倫理思想研究專業人才的培養;其四,強調以《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最新版本為依據開展研究,并關注對《手稿》中交換倫理和消費倫理思想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