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少年與蓬勃的夢

滿成蛟

前段時間，我回了趟老家。老家雖老，卻不是家了。

院子里雜草叢生，門口的仙人掌約莫有兩米高。竹子、林木不知道在哪次大雨里轟然被折斷了腰，耷拉在屋頂上。房子仿佛被包裹在草莽之中，穿過樹洞，就是愛麗絲漫游仙境的世界。

終究還是回不去了。

在塵埃滿布的屋子里，我仿佛看到少年時我偷看姐姐的言情小說時的慌張，看到我不善言辭卻幻想長大的模樣，以及春節時和姐姐們在客廳吃零食、玩跳棋的歲月。那個少年突然停下腳步，駐足看著我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好像認識我似的，又感到陌生地跑開。

臥室里，書柜長久未被太陽光顧，架子上的書已經因潮濕生出斑點。外甥、外甥女在書堆里找到余華的《活著》《兄弟》、米蘭·昆德拉的《生活在別處》、丹·布朗的《失落的秘符》，還有三毛的散文和林徽因的詩……多么慌亂而饑餓的青春啊，瘋狂啃食著各種風格的文字。我突然心生慌張，好像什么秘密就要被曝光。

“舅舅，這是講什么的書？”“我要這本。”“那本我要。”

念大學的外甥和剛高中畢業的外甥女，瘋狂地收拾著我殘留至此的時光。我們抱著一摞摞書離開老家。或許我們很久都不會再回來了吧。

小時候那個我們肆意奔跑的村子，如今再審視，發現它荒涼又蕭條。曾經大家上學的石板路，顯得有些孤獨，只有野草在和它竊竊私語，聊著這些被它們送往城市的孩子。那些一起玩鬧的少年都去了哪里？偶爾在老者的言語間聽聞，誰誰去了廣州、誰誰在重慶、誰誰如今做著很大的生意……

所有的少年都如這蓬勃涌進的時代，從村莊到小鎮，從縣城到省會，洪流終究歸于大海。

經歷過天津、重慶、西安、上海高校的采訪，我們見識了很多追夢人。每個人都在努力突破自身的邊界，去抵達更遠的地方。有學醫的、有學建筑的、有學地質的、有學外語的……每個人都從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出走，如一顆幼苗，經歷風浪，而后堅韌強壯，把根扎向深處，向上生長。

我們都是自己少年時種下的種子。我當年播下的種子里有很多的文字。你播下的，是一顆怎樣的種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