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壽義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在這期間,發展數字經濟是跨越關口的關鍵基礎環節。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0 年)》顯示,2019 年我國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達35.8萬億元,占GDP 的36.2%,占GDP 比重提升了 1.4 個百分點,數字經濟持續高速增長,正成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引擎。與傳統經濟的生產要素不同,數字經濟的生產要素是數據信息。
數據信息作為生產要素促進經濟增長的事實,已經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同,但“信息”促進經濟增長的機制,就如同“黑箱”一樣,沒有完全解開。先前研究對這個問題的探討,基本都是蜻蜓點水式的一帶而過,并未深究。現如今,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數字經濟規模的壯大,智慧城市的普及,為解開這個“黑箱”創造了新條件,提供了新鑰匙。從信息到信息商品,再到信息資本化,廓清其轉化機制便有了可循之路。
1. 信息
有資料顯示,“信息”作為科學術語最早出現在哈特萊(Hartley R.V.)于1928 年撰寫的《信息傳輸》一文中,但真正被學界廣泛接受的定義來自信息論奠基人克勞德·香農(Claude Shannon),其在 1948 年發表的論文《通信的數學原理》中指出,“信息是用來消除隨機不確定性的東西”①《通信的數學理論》(A Mathematical Theory of Communication)是信息論的奠基性論文,美國數學家C.E.香農所著。1948 年發表在《貝爾系統技術雜志》第27 卷上。原文共分五章。文章中文譯本摘自百度文庫:https: //wenku.baidu.com/view/cd0a6223ccbff121dd3683b1.html。。這一定義被奉為經典并被很多研究者所引用。此后,不同領域的專家學者對信息的定義給予了不同角度的闡釋,應該說,對信息基本含義的認識與研究者所處的時代背景息息相關。在電話、電報等通信技術起步、推廣到較為普及時,信息的表現形式日趨多樣,特別是20 世紀40 年代以后計算機、網絡技術的推廣應用,作為計算機存儲語言的“數據”漸漸成為“信息”的主要載體,因此,便有了“信息就是對數據加工處理的結果”的認識;再到 2000 年以后移動互聯網技術的突飛猛進及其互聯網產業快速發展,數據規模呈現裂變式增長,海量數據漸漸在經濟體系中凸顯,信息爆炸時代隨即來臨。
在這種背景下,信息的內涵不斷在延伸,但總體上可歸為兩大類:一類是將信息定義為“事物存在方式或運動狀態”,國內信息學專家鐘義信教授認同此觀點;另一類以美國霍頓(Horton F.W.)為代表,將信息定義為“為了滿足用戶決策的需要而經過加工處理的數據”。可以說,在信息爆炸時代尤其是當下,這一定義被廣泛采用。
信息的含義是開放式的,會因語義環境、研究主題、時代背景的不同而有所差異。本文對信息的理解,既包括“信息是用來消除隨機不確定性的東西”,也包括“信息源于數據”這樣的解釋。本文研究的重點是“信息如何資本化”的問題。
2. 數據
百度百科將數據定義為事實或觀察的結果,是對客觀事物的邏輯歸納,是用于表示客觀事物的未經加工的原始素材。它不僅指狹義上的數字,還可以是具有一定意義的文字、字母、數字符號的組合、圖形、圖像、視頻、音頻等,也是客觀事物的屬性、數量、位置及其相互關系的抽象表示②百度百科中關于“數據”的定義,是由“科普中國”科學百科詞條編寫與應用工作項目審核的,該項目由中國科協與百度公司共同發起。。無論各研究者從何種角度進行解讀,但對“數據是原始材料”這一說法基本認同并形成共識。也正因為如此,當前國內外的研究者在研究數據時,更加側重于“如何挖掘數據價值”的問題。
3. 信息與數據的關系
信息與數據是密切關聯的。因此,在某些不需要嚴格區分的場合,也可以把兩者不加區別地使用,例如信息處理也可以說成數據處理。但也存在一些差別,羅素·艾可夫(Russell L. Ackoff,1989)在《從數據到智慧》一書中闡述“數據-信息-知識-智慧”(DIKW)金字塔模型時指出,數據是處于最基礎層次的、不相關的數字或符號,信息是對數據進行篩選、系統化整理分析得到的資料。以色列情報學家 Zins Chaim 教授(2006)指出“數據是信息的原材料,也是知識的原材料”。周屹等(2013)認為,數據是信息的表現形式和載體,信息是對數據進行加工處理之后所得到的并對決策產生影響的數據,是邏輯性和觀念性的;數據本身沒有意義,數據只有對實體行為產生影響時才成為信息。綜上而言,信息與數據之間可以是包含關系或創造關系,也可能是等同關系,但從信息來源的角度看,數據能夠產生新的信息,信息不一定來源于數據。
20 世紀60 年代起,美國經濟逐步向信息經濟發展,許多學者開始注意和研究這一現象。在這一背景下,約翰·奈斯比特完成了《大趨勢——改變我們生活的十個新方向》一書。奈斯比特在《大趨勢》中預言,隨著信息社會的到來,世界的經濟才有史以來第一次可以建立在一種不僅可再生而且可自生的重要資源上。在信息社會,信息成為與能源同等重要甚至比之更加重要的資源,整個社會的政治、經濟和文化都以信息為核心得到發展。1983 年,美國經濟學家保羅·羅默(Paul M. Romer)提出,應把知識(信息)當成一種生產要素①西方學者普遍認為,羅默1983 年在芝加哥大學完成的博士論文《動態競爭分析中的外部性和收益遞增》。在這篇論文中,他提出了“新經濟增長理論”,認為知識是一個重要的生產要素,它可以提高投資的收益。在博士論文的基礎上,羅默于1986 年發表了著名的論文《收益遞增和長期增長》,文章中提出了他的第一個內生增長模型,該模型假定完全競爭并采用全經濟范圍的收益遞增和技術外部性來解釋經濟增長。其中,知識總量作為衡量技術外部性的指標,其知識本身來源于廣泛的外部信息。。美國經濟學家馬克盧普(Machlup F.)和馬克·波拉特(Mac Uri Porat)則提出要把信息作為一種商品或產業來研究。盡管約翰·奈斯比特、保羅·羅默等人的觀點重要而超前,但并未被廣泛接受。究其原因,主要是受制于時代背景、技術發展現狀、工業經濟占據主流等因素。現如今,數字經濟不再虛無縹緲,其早已席卷全球并深入經濟社會生產生活的方方面面之中,在世界經濟體系占據重要地位。此時,社會各界對信息作為生產要素的認識更加深刻,圍繞信息形成的產業更是成為各地政府重點發展的產業方向。
信息成為生產要素,是其介入經濟體系的前提條件,也是實現信息資本化的必要條件,而生產要素則定義了信息存在的語境。一般而言,生產要素是指進行物質生產所必需的一切要素及其環境條件。生產要素至少包括人的要素、物的要素及其結合因素。在信息邁向資本化的過程中,除了信息自身作為生產資料外,還需要處理信息的技術工具(計算機、云計算、人工智能、邊緣計算等傳統信息技術與新一代信息技術、存儲技術等)、勞動力(智力要素)、使用信息的特定場所等將信息變為信息產品和信息商品所必需的一切要素和環境條件。因此,只有把“信息”放入“生產要素”這個體系中,才能真正地實現“信息”向“價值”的轉變,也即實現信息資本化。
在市場經濟體系中,信息的產生、收集、加工和再創造是由一系列生產性勞動所構成的,在實現價值增值過程中,也為掌握這種信息的經濟活動主體帶來市場收益。但是,這一切都是以信息商品作為傳播載體來實現的。使“信息”成為“信息商品”是實現信息資本化的唯一路徑。
1986 年解學養在《論信息商品》一文中,對信息商品的使用價值和價值進行了闡述,他指出,“信息能夠滿足人們某種需要的屬性,就是信息的使用價值;信息所以成為商品,主要不是因為它具有使用價值,而在于它具有交換價值”。信息作為生產要素,首先要實現使用價值的變現,即成為信息產品,進入市場后,再實現信息的交換價值,即成為信息商品。因此,挖掘信息的交換價值是把信息產品推向市場的關鍵環節,只有不斷地挖掘信息產品的交換價值,放大并創造信息產品的交換價值,信息產品才能進入市場并實現交易。
挖掘信息的交換價值,既要在信息產品本身上下功夫,也要考慮使用信息的主體、使用場所(使用背景或使用環境)、信息商品的屬性等多個因素。
信息到信息商品的路徑,主要有兩條,一是信息本身就是商品,直接跳入市場;二是信息經過二次及以上的加工過程,再進入市場;但無論是直接跳入還是再加工,都離不開挖掘信息交換價值這一過程。如圖 1 所示,挖掘信息的交換價值,離不開四個因素:第一,信息產品自身價值的挖掘,其主體是企業,工具是不斷更新的信息化技術,以創造信息的市場化價值。第二,為信息商品提供應用環境,其主體是政府,但是做什么,怎么做,要根據信息商品的成熟程度來判斷,比如,比較成熟的信息商品,以維護市場環境為主;新信息商品,則需要為其創造市場空間和應用場景。第三,技術進步是挖掘信息交換價值、推動信息產品進入市場的關鍵,其主體為企業。第四,使用信息商品的受益者,從供給和需求兩端同時發力,創造信息產品新的交換價值,引導市場,同時,也要不斷地發現受益者的新需求,并滿足之。

圖1 從信息到信息商品的路徑解析
1. 信息商品的定義
國內學者關于信息商品的論述,觀點基本一致。解學養(1986)、于清文(1994)、王學東和唐軍榮(2005)、桂學文和婁策群(2006)等研究者認為,信息商品是用來交換并滿足人們某種需要的信息產品。在厲以寧(1993)主編的《市場經濟大辭典》中指出,“信息生產活動的成果是信息產品,信息產品在市場上用于交換,并以其特殊的使用價值為用戶服務就成了信息商品”。不難看出,國內學者對信息商品的闡釋,基本都是以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關于商品的解釋為基礎來定義信息商品。
在國外,隨著20 世紀40 年代信息經濟學的興起,馬克盧普(Machlup F.)、波拉特(Porat M. U.)、施蒂格勒(Stigler G. J.)、阿羅(Arrow K. J.)、斯蒂格利茨(Stiglitz J.E.)、哈爾·瓦里安(Hal R. Varian)等一批杰出學者對信息經濟展開了深入研究。這其中,哈爾·瓦里安以信息商品為核心概念,構建了一個包括信息商品定價、商業模式、信息技術及其社會問題和政府公共政策在內的完整的信息經濟學分析框架。結合國內外研究者的觀點,在本文研究中,信息商品是指用來交換并能滿足人們某種需要的信息產品。
2. 信息商品的分類
因研究者開展研究的角度不同,所以,在進行分類研究時,有從“商品”側劃分,有從“產品”側劃分。相比較而言,互聯網興起后的國內研究者以“產品”分類開展研究占據主流。解學養(1985)將信息商品劃分為三類,即純信息商品、半信息商品和信息工具。所謂純信息商品,主要指信息商品中不含物質成分,如科學發明、經濟情報、數據公式等。所謂半信息商品,是指信息商品中包含有物質成分,如書報中的紙張、原聲帶中的塑料盒和磁帶等。所謂信息工具,是它本身并不攜帶什么信息,而只是人們消費信息、獲取信息、存儲信息的工具,比如電視、計算機。桂學文和婁策群(2006)在《信息經濟學》一書中對信息產品分類做了概況性梳理,按照信息是否固化在其物質載體上,將信息商品分為無形信息產品和有形信息產品;按照加工深度的不同,將信息產品劃分為零次信息產品、一次信息產品、二次信息產品和三次信息產品;按照不同勞動特征,將信息產品分為物質型信息產品、擴張型信息產品和深化型信息產品。陳雪(2007)、許春芳和靖繼鵬(2007)等學者的觀點基本相近,將信息產品劃分為數字化產品和網絡化產品,如數據庫、計算機軟件、電子期刊等都是數字化信息產品,而因特網本身、電信、移動則為網絡化信息產品。總體而言,隨著信息經濟熱潮的退去,關于信息和信息商品的討論越來越少。
然而,伴隨著“大數據”時代的來臨和數字經濟的泛起,“大數據”借助 5G、云計算、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新一代信息技術,不斷催生新的信息商品,衍生新的產業門類,這使得信息商品的種類也在不斷突破原有界限。因此,在這種背景下,信息商品的形態也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本文認為,將這些信息商品的形態可歸為以下幾類。
(1) 虛擬態信息商品。信息本質上是無形的,但信息商品并不是無形的。虛擬態信息商品,是指信息經過一次或多次加工后,內容發生巨大變化,變成一種有形但形式虛擬的商品,是可以被定義或描述的,可以不依托于物質載體而存在。當前,數據作為原始資料,經過加工后,直接變成信息商品進入市場,出售者獲得收益,而購買者利用所獲取的信息商品再次加工后實現價值增值。在這一過程中,信息商品并未依附于任何物質載體。現實中,貴陽大數據交易所打造了綜合類、全品類交易平臺,在數據交易品類上涵蓋三十多個領域,包括金融數據、行為數據、企業數據、社會數據、交通數據、通信數據、電商數據、工業數據、投資數據、醫療數據、衛星數據等。截至目前,接入 225家優質數據源,經過脫敏脫密,可交易的數據總量超 150 PB,可交易數據產品達 4000余個①數據摘自貴陽大數據交易所網站,網址為http://www.gbdex.com/website/view/dealPlat-index.jsp。。應該說,這些數據產品都是經過加工而形成的虛擬態信息商品。
(2) 實體態信息商品。實體態信息商品,是指信息經過加工后依附于載體而存在的形態。其中,載體可分為物理化載體和數字化、網絡化載體。信息經濟下,新聞產品、媒體產品、廣告、光盤等構成實體態信息商品的主要內容(甚至可將電子信息產品歸為廣義的信息商品);數字經濟下,實體態信息商品的“實體形態”有了新的變化,比如網絡平臺、APP,總體來說,一部分“載體”逐漸消失,一部分“載體”又被不斷地創造出來,使得“信息商品”與其承載體一同出現在市場中,消費者在消費信息商品的同時,也在消費信息商品的載體(帶動相關產業發展)。
(3) 工具態信息商品。工具態信息商品,主要是指信息產品生產過程中所使用的工具或展示信息產品所用到的工具。工具類信息商品中的工具與信息商品是可以分離的,并且這個“工具”是科學技術進步成果的具體表現形式之一。比如,電腦、操作系統、軟件開發程序、5G、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等。
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已經成為數字經濟中關鍵的生產要素,但從生產要素到信息商品的路徑一直以來都是模糊的。在下文中,筆者將結合信息技術發展的背景、消費市場的出現等情況來專門討論信息轉化為商品的路徑。
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在《全球數字經濟新圖景(2019)》報告中指出,數字經濟已經成為全球最重要的產業基礎、商業模式、新型經濟形態;在我國,2018 年數字經濟規模達到31.3 萬億元,增長20.9%,占GDP 比重為34.8%。數字經濟已經成為我國應對經濟下行風險的關鍵。隨著數字經濟規模的擴大,社會各界對數字化知識和信息的認識也越來越深刻,并逐漸推廣化。關于“數據或者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是數字經濟的關鍵生產要素”的觀點,基本取得一致認同,但對信息作為生產要素如何成為商品并促進數字經濟增長的路徑或方式的研究甚少。換句話說,信息作為生產要素在市場體系下是如何實現資本化的,截至當前,我們還知之甚少。然而,隨著大數據、互聯網、物聯網、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新一代信息的技術的發展,這層模糊的面紗漸漸清晰起來。
本文認為,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在轉化為信息商品的過程中(也就是信息資本化的過程),離不開三個因素,即技術-經濟范式的轉變、應用場景的出現(引致需求與供給)和制定信息生產要素或信息商品的標準。
“技術-經濟范式”是弗里曼(Freeman C.)和佩雷茲(Perez C.)在20 世紀80 年代提出的概念,他們用“技術-經濟范式”來闡釋技術通過經濟系統影響企業行為和產業行為的途徑。弗里曼和佩雷茲從“1+9”個方面對技術-經濟范式變革中的經濟系統進行特征分析。其中“1”是指新的關鍵生產要素,新的關鍵生產要素是新技術-經濟范式產生的重要標志。其中9 個方面即:(1)在企業和產業層面出現一種新的最佳的組織形式;(2)新的勞動技能產生,這種技能影響勞動者的數量和質量以及相應的收入分配;(3)充分利用新關鍵生產要素的新產品組合將成為投資重點,在 GNP 中的比重也將不斷增長;(4)出現充分利用新關鍵生產要素的根本性、漸進性創新;(5)在國內、國際出現新的投資模式和投資市場;(6)形成新的基礎設施投資高潮,這種基礎設施投資將對整個系統帶來適宜的外部性,并方便新產品的普遍使用和新生產流程的普遍應用;(7)創新家-企業家型的小企業大量出現并趨向于形成一個新的產業部門;(8)大企業通過迅速擴張或經營多樣化集中于生產和使用關鍵要素密集的新部門;(9)形成新的商品消費與服務模式①胡貝貝、王勝光和段玉廠. 互聯網引發的新技術-經濟范式解析[J]. 科學學研究,2019,37(4):582-589。。與工業經濟相比,在數字經濟時代,“1+9”個方面均出現很大變化,如下文表1 所示。

表1 數字經濟時代的新技術-經濟范式

續表1
弗里曼和佩雷茲所提出的技術-經濟范式,為信息生產要素向信息商品的轉變廓清了一條路徑。這條路徑中,包含新的生產要素、新的工具、新的基礎設施、新的商品、新的市場、新的空間等諸多要素,并把上述這些要素串聯起來,把生產要素變為商品的通道和影響因素都呈現出來,如圖2 所示。

圖2 信息資本化路徑圖
因此,信息的資本化過程,至少要受到以下三個條件的制約。
第一,先進的技術支撐。當前以大數據、物聯網、云計算、5G、人工智能等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正在沿著“技術-經濟范式”的通道影響整個經濟系統。信息作為關鍵的生產要素,不斷地為新技術的發展提供養料,并被轉化為新的商品,進入經濟系統,實現價值增值。
第二,發揮新的基礎設施的投資帶動作用。一般來說,數字基礎設施包括數字網絡基礎設施(例如大數據中心、物聯網、云計算、智能終端)、應用基礎設施(例如工業互聯網、車聯網、無人機、無人駕駛、無人配送等)等硬性基礎設施,以及標準、規則、政策、法律法規、服務、互聯互通等軟性基礎設施,數字基礎設施完全是新型基礎設施。
新的數字基礎設施包括三個特定的功能:連接、計算和交換,通過這些功能促進了網絡、技術和實體的相互融合,標志著一種重大轉變,進而產生新組織、新模式、新業態并產生新的產業生態。
第三,要有創新應用場景及其發展的市場空間。信息生產要素經過加工成為信息商品,一是要能夠賣得出去,也就是需要有應用場景來消耗信息商品;二是需要廣闊的市場空間。這兩樣,都需要政府、企業去共同創造。
1. 信息轉化為信息商品后需要新的應用場景來支撐
信息的資本化過程就是信息生產要素向信息商品轉變的過程,這一過程是否順利,既受中間技術加工環節的影響,也受后期信息商品進入市場應用情況的影響。
信息作為數字經濟時代下新的生產要素,經過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加工后,形成了新的信息商品,而過去傳統的應用場景無法與之匹配。因此,需要新的應用場景去支撐新的信息商品。目前來看,新的應用場景主要來源于兩個方面:一是對過去傳統應用場景的替代,比如智能交通逐步替代傳統交通和智慧停車替代傳統停車;二是創造前所未有的應用場景,比如“數據標注師”,數據標簽是推動人工智能產業發展的關鍵,數據標注師就是給數據做好標簽的工作人員。當把這些新的應用場景聯系起來,就會衍生一個新的空間載體,這個空間載體是與數字經濟時代下新一代信息技術、信息商品相對應的。
2. 建設智慧城市是不斷開拓新的應用場景和市場空間的重要途徑
早期,人們把建設智慧城市看作是解決城市問題的重要手段之一,但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大數據時代的來臨,尤其是數字經濟規模在國民經濟中所占比重不斷提升,人們已經認識到,建設智慧城市不僅僅是為了解決當下面臨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要為新技術、新產品創造應用場景和市場空間,把新技術、新產品和新產業變為新的經濟增長點。
信息作為數字經濟時代的關鍵生產要素,正在對整個城市系統產生重大影響,如圖3 所示。

圖3 要素與城市發展循環圖
根據圖3 所述,區域與城市經濟發展是一個動態發展過程,是循環流轉和創新推動的發展并存的過程。其中,循環流轉既是一個靜態過程,也是一種均衡條件,該均衡則是對經濟系統變化的吸收;而創新推動的發展則是經濟系統和社會條件的巨大跳躍,是一種能夠打破原有均衡系統的內生變化。在區域經濟發展過程中,循環流轉是一個和發展共生的過程。創新驅動的發展推動循環流轉在更高層次上運行,可將其看作是一個舊結構的瓦解和新結構的“構建”過程。然而,“解構”和“建構”的核心是引入一種新的要素組合,這既改變了要素結構和要素組合,也改變了城市發展模式,最終促使城市發展進入新的階段。
信息作為生產要素,正是借助新技術-經濟范式所描述的通道去影響整個經濟社會系統。新的要素主導新一輪的分工與專業化過程,并逐步改變傳統的產業分工與集聚模式,網絡化、智能化將成為新興產業的組織形態,最終形成區域和城市發展新的聚集機制。
然而,當信息生產要素通過“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等兩種途徑進行商品化時,就需要廣闊的市場發展空間和豐富的應用場景加以支撐。建設智慧城市,從城市構成角度看,就是通過智慧交通、智慧醫療、智慧教育、智慧園區、智慧社區等一系列智慧應用的建設來實現的。這些智慧應用將撬動萬億級的市場需求,從而為信息變成商品的過程連續創造了豐富的應用場景和廣闊的市場發展空間。
智慧城市既是一個信息資源的匯聚池,也是一個不斷生產新信息的原料基地。作為關鍵生產要素的信息,是目前唯一一個越用越多、越用越有利的生產要素。因此,這就使得其與勞動力、土地、資本等要素的特征不同,進而導致標準制定難、定價機制制定難等眾多問題,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信息生產要素的資本化。
當前,關于信息商品的定價問題,干燕飛(2007)和馬紫琪(2019)分別對國內外研究進展情況進行了綜述性研究。總體而言,無論是國內研究者,還是國外研究者,在對信息商品定價方法研究中,至今還沒有形成一種一致的觀點。盡管研究的角度多種多樣,但從定價機理上看,主要有三類觀點,即價值價格論、效用價格論及壟斷價格論;從定價方法或定價策略上看,主要有差別定價、捆綁定價和歧視定價等。
關于信息商品的定價,之所以無法明確或者不能形成一致觀點,主要是因為標準尚不明確。把信息作為生產要素抑或商品,一直以來,都不能像工業品或者勞動力、資本、土地那樣,有明確的市場交易標準。從目前市場上數據產品成交的案例看,基本都是雙方協商的結果,對于進行交易的買賣雙方而言,在交易量或者交易次數較少及應用場景單一的情況下(比如,銀行購買數據,只是用來對客戶進行核驗),通過雙方協議便可成交。然而,對同一種數據產品,當交易場景不同,或者交易規模不同時,就得需要重新協商,這種“一事一協商”的交易機制,嚴重制約了信息商品的規模化發展。
制定標準主要涉及兩個層面,一是流動標準,即對信息商品進行標準定義,包括數據系統之間的接口、協議等,目的是打破“信息”擁有者的壁壘,讓所有信息在市場體系下能夠流動起來。比如,數據標準方面,國標委、浪潮、中興、華為、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等機構正在分別牽頭制定,包括建設國家的大數據標準體系和開展共享、開放系列的標準以及安全隱私保護的標準等。二是交易標準,為信息在市場中大規模交易制定基本規則。
此外,標準的制定,要把握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制定標準要以實際需求為導向。從需求出發,從實踐出發,總結實踐應用的經驗形成標準,在大量的實踐案例當中發現共性,加以提煉。第二,堅持多方參與的原則。制定標準的工作,應該由一個多方機構參與的聯盟組織來負責。可以由國標委這樣的機構或者高校、知名企業作為牽頭人,聯盟里包含各相關利益者,這樣才會使得制定出來的標準更加實用、豐富和有價值。第三,注重數據安全和隱私保護的標準制訂。數據安全和隱私保護是基礎,較為完善的隱私保護制度是信息交換的重要保障之一。這項工作需要有國家層面的機構牽頭推動。
從當前的形勢看,數據或者信息作為生產要素參與分配,已經取得上至中央下至地方各行各業的廣泛認同,接下來,必將推動標準規范的制定和相關立法工作,進而使信息資本化邁出堅實的一步。此外,在技術不斷進步和應用場景不斷豐富的情況下,信息資本化的實現路徑也日漸清晰,一旦信息要素轉化為信息商品的通道之門暢通,數字經濟對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支撐作用會進一步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