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銳
我是CS專業的博士生,研究期間就是不斷地寫代碼,也沒有課程,每周去找導師開一次會即可,所以當學校課程變成網課后,我還以為對我沒有任何影響??墒俏彝?,2020年5月新學期開始,輪到我開始為期一年半的助教工作。沒想到,逃過了作為學生上網課,卻沒有逃過作為老師教課。
我教授的是本專業的本科生,當然,大課輪不到我,我只是協助教授給學生答疑,組織他們小組討論,批改作業等等,但每一項,從線下變成了線上都是難度升維。我們的教授年紀都不小了,讓他們戴著老花鏡去擺弄這些復雜的線上軟件,簡直比做科研還要難一萬倍!所以經常,當我在屏幕中看到教授又迷迷糊糊地把攝像頭懟在了自己的鼻孔上時,我需要在0.01秒內飛速給教授打電話,提醒他別再給學生制造走神的機會了。后來,教授們實在搞不定這些新興科技,便全權交給我們助教來教,他在一旁“監聽”,而這才是我噩夢的開始。
CS的本科課程都比較寬泛和基礎,整節課幾乎就是不停地推導公式算結果,而這個過程就不可避免地需要在黑板上演示。通常一節課,我們要寫4~6黑板的公式,滿滿登登,換到普通A4大小的筆記本上,幾乎需要30頁紙。在上網課的最初,我依舊打算用寫字的方式推演給學生看,就是單純地把鏡頭沖向桌上的紙,然后直播寫公式。然而,我高估了前置攝像頭的精準度,在第一節課剛開始的10分鐘,我便在留言板里收到了28條“看不清”的留言,可無論我如何調試角度,都不能完美地重現在課堂黑板上寫公式的過程。不得已,我只能在留言板里把公式打出來??墒?,代碼中有許多特殊符號,我一邊轉換英文輸入法去標記和解釋公式,一邊又調出各種特殊符號去推導術式,經常還涉及哪個符號在右上角、哪個在左上角等問題,簡直把我逼得原地起飛!更崩潰的是,總有一些不耐煩的學生,在我手忙腳亂轉換輸入法還沒來得及繼續寫的時候,就在留言板里瘋狂發言:“然后呢?老師,你咋不寫了?”這種壓力讓我更加著急,一節課下來滿頭大汗,哪兒還有精力去控制課堂時間或者注意學生的反饋呢?
更詭異的是,我們的學生不喜歡開攝像頭。我在網上也看到過許多吐槽,說上網課像進了直播間??晌矣X得那樣挺好的呀,在我的課堂上,大家幾乎都把自己的攝像頭和麥克風關掉了,所以屏幕上顯示的只有PPT、我的臉和一百多個學生固定的名字和頭像。我看不到任何學生的表情,得不到任何聲音上的反饋,每天就像是面對著一面墻手忙腳亂地打出代碼,同時還被一百多個不動的頭像監視著,特別奇怪。后來有些關系好的中國留學生告訴我,不是他們不肯開攝像頭支持我的工作,只不過,上網課這么寶貴的時間怎能輕易浪費?屏幕那端的他們,有炒菜的,有化妝的,有鏟狗屎的,甚至還有就著網課下飯的,如此美妙的生活,他們不忍心給我直播。不過后來我也和教授反映了寫代碼困難的問題,教授人性化地允許我將課程提前錄播,我便能夠用后置攝像機把在紙上推導的過程錄下來,再放給學生看,有不懂的可以隨時答疑,這才拯救了我。不過,答疑時,我發現自己直播間的人數明顯比另一個助教的人數少,后來同學們表示,是因為另一位美女助教更好看,且所有助教的房間鏈接都是公開的,所以更多人選擇了人家的房間,我被“嫌棄”了。
慶幸的一點是,由于我所學專業的特殊性,學業和研究沒有受到任何拖延或影響,我仍舊可以保持著以前的生活習慣:在家里寫代碼,每個星期戴著口罩去學校見一次導師。不過其他專業的同學就沒這么幸運了。我的室友是一個美國人,學化學的,博士期間需要不斷地做實驗出成果,然而從去年5月份開始,他的實驗室就被政府征用去做病毒檢測了,因為整個城市只有有限的幾個實驗室是負壓的。這一征用,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交還”,而他的研究只能這么無限期地拖下去,每天待在家中碌碌無為,也無法出去找工作,延畢是一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