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青青,劉崢,李海燕,孫風亭
小細胞肺癌(small cell lung carcinoma,SCLC)是肺癌中一種特殊的病理類型,占所有肺癌的15%~20%,臨床上因其病情進展迅速、早期播散、對放化療敏感等獨特的生物學行為,30年前就將其與非小細胞肺癌(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NSCLC)相區分[1-2]。SCLC根據發現時的轉移情況分為局限期SCLC和廣泛期SCLC,其中局限期SCLC的定義為病灶局限于一側胸腔,并且能夠被一個放射野涵蓋,包括對側縱隔和同側鎖骨上淋巴結轉移;廣泛期SCLC的定義為病灶超出一側胸腔,其中可能包括惡性胸膜浸潤或心包浸潤或血源性轉移,包括對側肺門和鎖骨上淋巴結轉移[3]。SCLC患者預后較差,其中局限期SCLC患者的中位生存期為15~20個月,5年生存率為10%~13%[1-2];廣泛期SCLC患者的中位生存期為8~13個月,5年生存率為1%~2%[4]。
治療相關性急性髓系白血病(therapy-related acute myeloid leukemia,t-AML)是白血病的一個分型亞組,指接受烷化劑和/或放療以及拓撲異構酶Ⅱ抑制劑等治療后發生的白血病[5]。t-AML在血液系統惡性腫瘤和乳腺癌患者中的發生率較高[6]。由于影響SCLC患者預后的因素主要為發病時的疾病分期,故相對于廣泛期SCLC,局限期SCLC患者預后較好。對于局限期SCLC患者,其標準治療方案為依托泊苷聯合鉑類方案(EP方案)化療和胸部放療(同步放化療)以及全腦預防性放射治療。筆者查閱相關文獻發現,SCLC放化療后誘發的t-AML的病例罕有報道。本文報道邯鄲市中心醫院收治的1例局限期SCLC放化療后誘發的t-AML患者,以幫助臨床醫生及時鑒別診斷t-AML,從而改善患者的臨床預后。
本文價值:
治療相關性急性髓系白血病(therapy-related acute myeloid leukemia,t-AML)經常發生于血液系統惡性腫瘤和乳腺癌患者中,并且拓撲異構酶Ⅱ抑制劑引起的t-AML常發生于治療2~3年后,當拓撲異構酶Ⅱ抑制劑總劑量為2 000 mg/m2或更多時,t-AML發病率將會上升。既往有關小細胞肺癌合并t-AML的報道,但缺乏局限期小細胞肺癌治療后誘發t-AML的報道。因此,本文對邯鄲市中心醫院收治的局限期小細胞肺癌放化療后誘發t-AML的患者進行報道,以期引起各位讀者的關注,亦為局限期小細胞肺癌患者的治療提供參考。
患者,女,57歲,主因“咳嗽、咳痰伴胸悶、氣促2個月”于2018-06-26就診于邯鄲市中心醫院。高血壓病史4年余,父親因食管癌去世,家族中無血液系統惡性腫瘤病史。入院查體:全身淺表淋巴結未觸及腫大,心腹未見異常,肝脾未觸及。胸部增強CT示:右肺上葉肺癌伴遠端炎性病變,右肺門及縱隔淋巴結轉移。肺部病變穿刺活檢病理報告示:(肺)小細胞惡性腫瘤,考慮為SCLC,免疫組化標記腫瘤細胞 CK5/6(-),P40(-),P63(-),CK7(-),TTF-1(+),CD56(+),Ki-67(+,約60%),Syn(+)。血常規示:白細胞計數9.80×109/L,血紅蛋白117 g/L,血小板計數296×109/L,余各項指標均在參考范圍內。于2018年6月—2019年3月共進行6次EP方案化療及2次放療,接受的藥物總劑量為:依托泊苷2 400 mg,順鉑(cisplatin,DDP)600 mg;胸部放療:放療劑量60 Gy/30 F;全腦預防性放射治療:放療劑量25 Gy/10 F。放化療后患者一般情況可。臨床評估:部分緩解(partial remission,PR),見圖1~2。2019-08-17患者訴乏力、食欲不振、發熱,門診復查血常規:白細胞計數2.67×109/L,血紅蛋白106 g/L,血小板計數157×109/L。于2019-08-21入院進一步治療。入院查體:體溫38.7 ℃,貧血貌,皮膚鞏膜無黃染,淺表淋巴結未觸及腫大,胸骨無壓痛,雙肺呼吸音粗,肝脾肋下未觸及。入院后查血常規:血紅蛋白96 g/L,紅細胞計數3.03×1012/L,平均紅細胞體積(mean corpuscular volume,MCV)97.0 fl,平均紅細胞血紅蛋白量(mean corpuscular hemoglobin,MCH)31.7 pg,紅細胞平均血紅蛋白濃度(mean corpuscular hemoglobin concentration,MCHC)327 g/L,網織紅細胞計數(reticulocyte count,Ret)0.019 1×1012/L,白細胞計數3.69×109/L,中性粒細胞絕對值0.80×109/L,血小板計數137×109/L。送檢骨髓涂片,外周血白細胞分類計數示:分葉核粒細胞占18%,淋巴細胞占49%,單核細胞占31%;粒細胞比例減低,形態未見明顯異常;成熟紅細胞形態未見明顯異常,計數100個白細胞未見有核紅細胞;淋巴細胞比例增高,為成熟淋巴細胞,血小板單個、小堆分布,易見;單核細胞比例增高,偶見幼單核細胞。行骨髓穿刺示:骨髓增生活躍(-),粒系=13%,紅系=9.5%,粒紅比值=1.37/1;粒系比例減低,形態未見明顯異常,紅系比例減低,以晚幼紅細胞為主,成熟紅細胞形態無明顯異常;淋巴細胞比例正常,為成熟淋巴細胞;全片共見巨核細胞10個,其中成熟有血小板形成巨核細胞1個,成熟無血小板形成巨核細胞9個,血小板單個、小堆分布,易見;原幼單核細胞比例增高,約占23%。骨髓活檢示:HE染色及PAS染色示送檢組織少量骨髓增生較低下(30%~40%),幼稚階段細胞廣泛增生,胞體中等,胞漿豐富,橢圓或不規則形,核染色質細致,部分可見核仁,少量偏成熟階段粒紅系細胞散在分布,未見巨核細胞,網狀纖維染色(MF-1級),見圖3(高清彩圖見本文二維碼)。免疫組化染色示:中性粒細胞堿性磷酸酶陽性率100%。染色體檢查未見克隆性異常,見圖4??紤]:急性髓系白血病,急性單核細胞白血病。現給予患者最佳支持治療。
局限期SCLC最常用的初治方案是EP方案,而同步放化療是局限期SCLC的標準治療[2,7]。本例患者經胸部CT與肺部穿刺活檢病理結果診斷為SCLC(局限期)。治療前血常規未見異常,家族中無血液系統惡性腫瘤病史。同步放化療結束后5個月出現白細胞計數下降,行骨髓活檢考慮為急性髓系白血病。根據患者治療經過,可以診斷為t-AML。

圖1 放療前胸部CT檢查結果Figure 1 Chest CT examination results before radiotherapy

圖2 放療后胸部CT檢查結果Figure 2 Chest CT examination results after radiotherapy

圖3 骨髓活檢結果(HE染色,PAS染色,×50)Figure 3 Bone marrow biopsy results

圖4 染色體檢查結果Figure 4 Chromosome examination results
t-AML有兩個重要的特點:首先,t-AML通常發生在接受烷化劑或拓撲異構酶抑制劑治療后,大多數患者是在使用烷化劑治療至少5年后出現t-AML,其與5號或7號染色體頻發異常有關;其他患者在暴露于拓撲異構酶Ⅱ抑制劑1~3年后出現t-AML,且常伴有11號或21號染色體易位[8-9]。值得注意的是,本例患者染色體檢查未見異常,說明并非所有t-AML患者會發生染色體突變,且本例患者放化療結束后5個月發生急性髓系白血病,說明t-AML的發生可能與放化療時間、劑量、遺傳因素及藥物在體內代謝差異有關。依托泊苷為拓撲異構酶Ⅱ抑制劑,對腫瘤細胞有明顯的細胞毒性作用,使細胞分裂停止在S晚期或G2早期,其作用機制主要是形成三聯體阻斷拓撲異構酶Ⅱ的連接活性,引起DNA鏈損傷,或抑制拓撲異構酶Ⅱ的催化作用而抑制DNA雙鏈斷裂后重新連接,從而引起細胞凋亡。且既往曾有報道拓撲異構酶Ⅱ抑制劑可導致t-AML[10]。DDP為鉑的金屬絡合物,可作用于多個靶點,主要作用靶點為DNA,作用于鏈間及鏈內交鏈,形成DDP-DNA復合物,干擾DNA的復制,或與核蛋白及胞漿蛋白結合,屬于非特異性周期藥物。有研究顯示,鉑類與其他抗腫瘤藥物聯合治療時可引發t-AML[11]。此外,常規劑量鉑類所致的t-AML可能與遺傳因素及藥物在體內的代謝情況有關。其次,本例患者治療原發腫瘤的同時也接受了放療,推測惡性腫瘤放療也是引發t-AML的可能原因,其發生率可能與放療劑量有關。其機制可能是放療引起造血干細胞DNA堿基脫落、轉換、顛換產生移碼突變或點突變,DNA鏈斷裂,產生基因突變和染色體畸變,使白血病發生率增加,或放療引起機體免疫功能紊亂,進而打破體內平衡,導致抑癌基因突變,從而增加細胞增殖能力[12]。目前尚缺乏對t-AML的前瞻性隨機臨床試驗,因此尚沒有證據表明t-AML的治療方案優于標準的急性髓系白血病的治療方案,即t-AML無特效治療方案[13]。而對于既往接受過放化療的老年患者,其機體骨髓造血儲備能力已經下降,因此支持治療成為最佳的治療方法。
綜上所述,t-AML可以在SCLC治療結束后較短時間內發生,且患者預后不良。在臨床工作中,骨髓抑制是抗癌治療中常見的不良事件,及早區別骨髓抑制與t-AML具有重要意義。因此,當抗癌治療過程中或治療結束后遇到血細胞減少時,應仔細檢查外周血涂片,必要時行骨髓活檢,尤其是曾接受過拓撲異構酶抑制劑治療的患者,以排除t-AML,進而幫助患者選擇更為合適的治療方案,并改善其預后。
作者貢獻:冀青青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資料收集及整理,并撰寫論文;劉崢對文章進行可行性分析并進行修訂,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李海燕、孫風亭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