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的演進路徑、熱點與趨勢
——基于CiteSpace的可視化分析

周翼翔 王秀秀 吳俊杰

(浙江樹人大學 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310015)

21世紀以來，市場全球化以及由此形成的競爭格局給企業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面對復雜多變的市場環境，企業既需要擴大和深化現有的競爭優勢以創造和獲取價值，也需要探索和創新以識別和開發新的競爭優勢來源(1)Ireland R D,Hitt M A,Camp M,et al.,Integrating Entrepreneurship and Strategic Management Actions to Create Firm Wealth,Academy of Management Executive,2001,No.1,pp.49-63.。戰略創業被視為企業在高度不確定性和動態競爭環境下為獲取持續優勢而采取的重大創業或創新活動，是企業一系列行為、行動、過程、認知或決策的集合，由創業思維、文化、領導、戰略資源管理和創新活動組成，適用于不同規模、不同年齡的企業(2)Agarwal R,Audretsch D,Sarkar M B,Knowledge Spillovers and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Journal,2010,No.4,pp.271-283.。更為重要的是，戰略創業是企業捕獲機會(3)Withers M C,Ireland R D,Miller D,Competitive Landscape Shifts:The Influence of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on Shifts in Market Commonality,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2018,No.3,pp.349-370.，快速構建市場競爭優勢的重要途徑(4)Ogunkoya O,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and Competitive Advantage in Nigeria Banking Industry,Management and Marketing Journal,2018,No.16,pp.107-121.，可增進企業績效、促進企業快速成長(5)Cruz M E,Hernández N R,Verdú-Jover A J,et al.,The Effect of Competitive Intensity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and Organizational Results,Inter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 and Management Journal,2020-05-22,https://10.1007/s11365-020-00670-1.，并有助于解釋為何有些企業可以發現機會卻不能充分利用機會，從而無法構建必要的競爭優勢，而另一些企業具有競爭優勢卻難以識別有價值的創業機會，最終失去現有的市場地位，對不確定環境下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6)Boudreaux C J,The Importance of Industry to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Evidence from the Kauffman Firm Survey,Journal of Industry Competition and Trade,2020,No.3,pp.93-114.。

盡管學者們對戰略創業表現出濃厚的研究興趣，并且普遍認識到它在整合戰略和創業方面的內在價值，但目前戰略創業的邊界模糊，尤其對戰略創業的組織適應過程、表現方式和維度測量等還存在較大的爭議(7)Mazzei M J,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Content,Process,Context,and Outcomes,Inter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 and Management Journal,2018,No.3,pp.657-670.。因此，關注戰略創業的國內外研究現狀，提煉戰略創業在不同時空下的研究主題及演進脈絡，并預測未來的研究熱點及發展趨勢，是一項有益的工作，有利于推動戰略創業理論向前發展。

基于上述考慮，本研究運用文獻計量分析方法，采用CiteSpace軟件對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的現狀和發展態勢進行可視化分析，旨在探究該領域研究主題、前沿及演化脈絡，并通過階段劃分和關鍵文獻內容的解讀，明晰未來研究的熱點與方向，以期為后續的深化與拓展研究提供參考。

一、數據來源和研究方法

(一)數據來源

本研究中文、英文文獻來源于CNKI數據庫和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數據庫，分別以“戰略創業”和“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作為篇名進行檢索、匯總，獲得初步的數據集(8)文獻檢索時間截至2020年9月30日。。為了體現數據的完整性、代表性和學術性，筆者對檢索得到的文獻一一進行甄別，剔除新聞報道、會議通知、信息摘錄不全文獻和期刊快訊等不相關文獻和資料，最終得到中文文獻52篇(2008—2020年)，英文文獻96篇(2001—2020年)。為適應CiteSpace軟件運行的需要，中文文獻導出格式為“Refworks”，每篇文獻均包含文獻名、作者名、關鍵詞和摘要等題錄信息，隨后采用專業軟件將其轉化為本研究的數據源。英文文獻導出格式為純文本，除了包括文獻名、作者名、關鍵詞、研究結構和摘要等基本信息外，還包括參考文獻、被引次數等。

(二)研究方法

文獻計量分析與信息可視化分析是本研究的主要方法。其中，文獻計量依據相關文獻的增長與演化規律進行論文年度分布統計，用于揭示該領域研究現狀與發展趨勢。科學知識圖譜作為信息可視化的手段之一，是以相關知識域為研究對象，顯示科學知識的發展過程和內部結構關系的一種圖像，兼具“圖”和“譜”的雙重特性，通過數據挖掘、圖形繪制和科學計量等方式，揭示靜態的“知識結構框架圖”與動態的“知識發展進程譜”，表現知識單元或知識群之間的結構、交叉、互動與演化等多層復雜關系，以可視化的圖像直觀地展現最前沿領域或學科制高點(9)王貴海、孫鵬：《我國閱讀推廣研究演進路徑、熱點與趨勢分析——基于CiteSpace的可視化分析》，《圖書館工作與研究》2020年第3期，第49-54頁。。本研究利用CiteSpace軟件對數據進行可視化分析，繪制出以關鍵詞、結構為主要內容的科學知識圖譜，用以分析國內外戰略創業文獻的數量、關鍵詞內容、共被引文獻、研究熱點及前沿趨勢等。

二、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現狀

(一)時間特征和發文量分析

某個研究領域相關論文的發文量可以反映該領域的學術研究趨勢和受關注程度(10)石京民、李健：《基于CiteSpace的國內外企業社會責任研究比較分析》，《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期，第65-73頁。。圖1反映出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文獻數量的年度變化趨勢，可以得出以下三個結論：第一，戰略創業是一個較新的研究領域，從第一篇文獻的出現到當前只有20年的時間跨度，且現有戰略創業的研究文獻總數較少。第二，國外最早出現戰略創業研究的時間是2001年，發文量在2017年達到了頂峰(13篇)；國內最早出現在2008年，頂峰出現在2013年和2017年(各10篇)(見圖1)。第三，雖然國內外戰略創業的文獻數量近兩年有所下降，但在總體上呈增長趨勢。

圖1 國內外戰略創業文獻數量比較圖

(二)核心作者及研究機構分析

核心作者和研究機構對于該領域發展脈絡、研究趨勢、學術熱點、研究方向的把握要明顯優于其他研究人員和機構，甚至會引領該領域的發展方向。發文機構合著網絡既能反映機構間的科研實力，也能看出知識的流動狀況，因此，對于核心作者和研究機構的科研成果進行共現分析，可以識別該研究領域的核心作者及研究人員之間的合作、互引關系，更加精準地掌握該領域的研究實力(11)王貴海、孫鵬：《我國閱讀推廣研究演進路徑、熱點與趨勢分析——基于CiteSpace的可視化分析》，《圖書館工作與研究》2020年第3期，第49-54頁。。本研究利用CiteSpace軟件對戰略創業研究領域的作者和機構進行聯合分析，得出國內外核心作者和機構可視化分析結果(見圖2、圖3)。其中，圓圈的大小代表機構的影響力，圓圈越大，表明該研究機構的發文量越多，作者姓名的文字越大，表示其學術影響力越大。

圖2 國內核心作者和機構可視化分析圖

圖3 國外核心作者和機構可視化分析圖

由圖2和圖3可知，國內對戰略創業研究關注度較高的學者有何軒、李新春、吳義爽等，研究機構主要來自“雙一流”高校，以管理學、經濟學學科為研究主力軍。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機構主要是浙江大學(管理學院) 、中山大學(管理學院、中國家族企業研究中心)、東北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華東理工大學(商學院)和吉林大學(管理學院)，這些大學是國內較早研究戰略創業的研究單位。從主要聯結點來看，中山大學表現出較強的中介中心性，體現了該領域主要以學生培養的方式進行學術影響力的擴散和學術聯結。但從合作強度上看，并未形成較為廣泛、緊密的學術合作網絡。國外英文文獻共有50個大的節點，通過整理與合并，得到42所研究機構，主要有Texas A&M Univ(7次)、Indiana Univ(4次)、Arizona State Univ(3次)、Auburn Univ(3次)、Univ Richmond(3次)、Univ Cambridge(3次)和Texas Christian Univ(3次)等高校。核心作者有Ireland、Wright、David和Hitt等，他們最早提出戰略創業概念，對戰略創業的內涵、維度和績效有著深入的研究，奠定了該領域的研究基礎。

比較圖2和圖3可以看出，相對于國外文獻學者之間的緊密合作，中文文獻圖譜節點之間的連線較少，表明目前國內尚未形成核心作者群落，研究人員學術聯系不緊密，文獻互引率較低，互相之間學術認可度較低，尚未形成廣泛的學術共識。從發文量超過2篇的學者的學科背景來看，國內學者大多為單個院系的研究人員，所屬機構比較分散，學者之間欠缺資源共享。現有的合作以師生聯合、同事聯合的“學緣”關系為主，鮮有以研究項目為驅動的跨學校、跨區域的“地緣”聯合。

(三)高被引文獻分析

對2001—2020年以來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文獻的引用頻次分析后發現，引文量排名前五的英文文獻，其研究內容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探討戰略創業的含義，識別戰略創業的維度，突出戰略創業對企業發展的重要性，并解釋戰略創業企業是如何整合不同維度創造財富；二是分析戰略創業文獻的背景與歷史淵源，基于“輸入—過程—輸出”視角，將個人、組織和社會資源的協調以及價值創造納入戰略創業模型，從而擴展了對戰略創業結構的理解。引文量排在前五的中文文獻，其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不同情境下企業戰略創業的動因分析，如李新春等(2008)發現制度創新與文化創新是家族企業進行戰略創業的根本動力(12)李新春、何軒、陳文婷：《戰略創業與家族企業創業精神的傳承——基于百年老字號李錦記的案例研究》，《管理世界》2008年第10期，第127-140頁。，楊桂菊等(2013)揭示企業家創新理念與機會感知能力是代工企業實施戰略創業行為的內在驅動力(13)楊桂菊、劉善海：《從OEM 到OBM:戰略創業視角的代工企業轉型升級——基于比亞迪的探索性案例研究》，《科學學研究》2013年第2期，第240-249頁。；二是戰略創業的功能研究，實現了家族企業創業精神的代際傳承，促進了企業的績效提升、轉型升級和價值共創等。

由上述內容可以得出，引文量排名居前的英文文獻主要集中于戰略創業的內涵及外延的界定上，偏重于基礎理論研究，而中文文獻是在已有概念的基礎上通過案例探索企業實施戰略創業的原因及作用，側重于應用性研究。

三、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主題及演進脈絡

(一)研究主題識別

關鍵詞作為論文主題的高度概括，其出現的頻率和關聯程度可揭示某研究領域的熱點和內在聯系(14)安傳艷、李同昇、翟洲燕等：《1992—2016年中國鄉村旅游研究特征與趨勢——基于CiteSpace知識圖譜分析》，《地理科學進展》2018年第9期，第1186-1200頁。。戰略創業中文文獻關鍵詞一共聚成了4類，其聚類模塊值(Q)是0.8439，聚類平均輪廓值(S)為0.8176；英文文獻則聚為7類，聚類模塊值(Q)、聚類平均輪廓值(S)分別是0.5591和0.8450，均大于0.3和0.5的臨界值，說明圖譜網絡聚類較好，同質性較高，聚類結果高效且令人信服。

1.中文文獻聚類分析。中文文獻聚類有家族企業、企業家精神、戰略愿景和案例研究4個。

聚類1是家族企業，時間跨度為2008—2019年(15)關鍵詞的時間跨度可以從CiteSpace的時間線圖(Timeline)中觀察到，由于時間線圖與聚類分析在功能上部分重合，為了節省篇幅，省略時間線圖。。這個聚類主要包括戰略創業、魏橋創業集團、成長路徑和扎根理論等關鍵詞。這些關鍵詞顯示，家族企業的戰略創業實踐及理論探討是中文文獻重點關注的對象。

聚類2是企業家精神，時間跨度為2010—2018年。這個聚類包括競爭優勢、復雜科學、企業文化和網絡關系等關鍵詞，表明從企業家精神角度解釋企業戰略創業的決策邏輯和效果邏輯越來越受到業界重視。

聚類3是戰略愿景，時間跨度為2010—2017年。這個聚類包括焦點企業、市場需求、資源缺口和資源觀理論等關鍵詞，表明從戰略創業的本體定義出發，考察企業在資源受限的情況下如何實現優勢和機會的同步尋求，已成為學者們關注的重要研究主題。

聚類4是案例研究，時間跨度為2008—2020年。借助對實例的考察，研究者關注戰略創業的實際功效，該聚類包括比亞迪、轉型升級、代工企業和寧波方太等關鍵詞，表明案例研究是戰略創業的重要研究方法。

2.英文文獻聚類分析。英文文獻聚類有組織結構、全要素生產率、創新、經濟史、能力探索、高技術創業和企業家精神7個。

聚類1是organizational structure(組織結構)，時間跨度為2001—2020年。從戰略創業研究開始至今，組織結構一直是非常重要的主題。該聚類下的關鍵詞主要有：exploitation(利用)、exploration(探索)、managing resources strategically(戰略資源管理)、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創業導向)等。這些關鍵詞顯示，組織架構設計與績效關系在戰略創業研究中受到重點關注。

聚類2是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全要素生產率)，時間跨度為2001—2018年。該聚類下的關鍵詞主要有：firm resource(公司資源)、performance management(績效管理)、cost(成本)、agency theory(代理理論)，表明產業升級與生產力發展的研究與借鑒也是戰略創業的重要主題。

聚類3是innovation(創新)，時間跨度為2001—2018年。該聚類下的關鍵詞主要有：cooperation(合作)、spill-ins(溢出)、leap frogging(跨越式發展)、evolution(演化)，表明創新在戰略創業中的地位與作用。

聚類4是economic history(經濟史)，時間跨度為2001—2019年，該聚類包括strategizing(制定戰略)、value creation(價值創造)、dynamic capability(動態能力)、disequilibrium(失衡)等關鍵詞，表明從經濟增長的軌跡探索戰略創業的功效已被提上研究議程。

聚類5是competence exploration(能力探索)，時間跨度為2001—2016年，該聚類包括competence exploitation(能力利用)、product innovation(產品創新)、market capacity(市場能力)等關鍵詞，表明能力的構建是戰略創業的核心關注點之一。

聚類6是high technology entrepreneurship(高科技創業)，時間跨度為2001—2020年，該聚類包括strategic management(戰略創業)、dynamic flexibility(動態適應性)、knowledge spillover(知識溢出)、economic growth(經濟增長)等關鍵詞，表明高科技創業是戰略創業的一個重要研究主題。

聚類7是entrepreneurs(企業家精神)，時間跨度為2007—2020年，該聚類包括mindset(心智)、culture(文化)、strategic decision-making(戰略決策)、characteristics(特征)等關鍵詞，表明戰略創業的研究關注創業者個體的影響及作用。

通過對比戰略創業研究主題可以看出，國內外學者關注的研究主題既有重合，也有差異。國內學者重點關注中國情境下戰略創業的理論解釋及在實踐中的應用，而國外學者更多強調戰略創業的理論基礎架構及功效。在部分研究主題上，國內外學者都對企業家精神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二)演進路徑分析

對某一研究領域的演進路徑進行分析，可以看出研究主題的發展脈絡和發展方向，同時根據演進路徑也可以對主題的研究趨勢進行預測。圖4和圖5是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文獻的時區圖(Timezone)圖譜，它們將相同時間內的節點集合在相同的時區內，并按時間由遠及近的順序排列。由圖4可知，中文文獻最大的節點為戰略創業，其次為案例研究、競爭優勢、家族企業等。英文文獻最大的節點也是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戰略創業)，然后依次為innovation(創新)、performance(績效)、entrepreneurship(創業)、management(管理)等。

圖4 國內戰略創業研究的主題演化分析

圖5 國外戰略創業研究的主題演化分析

通過重要節點及所對應文獻的分析發現，這些關鍵詞所鏈接的網絡關系時間跨度大、結構復雜，涉及戰略選擇、資源拼湊、焦點企業、創業過程和案例研究多方面，說明戰略創業研究的視角和內容比較多元化。隨著時間的推移，研究主題也在不斷發生變化，根據國內外企業戰略創業現狀和研究文獻數量、關鍵詞類別等信息，本研究將戰略創業研究分為3個循序漸進的發展階段。

第一階段(2001—2007年)：戰略創業概念的醞釀及提出階段。在這一階段研究者關注戰略創業的核心要素和關鍵活動。“戰略創業”概念由Ireland等(2001)提出，他們認為企業為了創造財富而把尋求機會和追求戰略優勢的活動整合在一起的行動就是戰略創業，創新、網絡、國際化、組織學習、成長、高管團隊與治理是戰略創業研究的六大主題(16)Ireland R D,Hitt M A,Camp M,et al.,Integrating Entrepreneurship and Strategic Management Actions to Create Firm Wealth,Academy of Management Executive,2001,No.1,pp.49-63.。這一觀點一經提出，就得到了Hitt等(2001)的支持，他們把戰略創業視為一種在迅速變化的環境中快速決策的能力，并將其分解為創業心智、創業文化與創業領導、戰略性資源管理以及運用創造力與發展創新四大維度，指出企業必須保持戰略創業不同構成要素之間的動態平衡，才能識別潛在機會并建立和保持競爭優勢(17)Hitt M A,Ireland R D,Camp S M,et al.,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Entrepreneurial Strategies for Wealth Creation,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2001,No.6-7,pp.479-491.。這一階段比較有影響的學者還有Dess、Lumpkin、Ireland和Webb等。Dess等(2005)認為，創業導向是戰略創業的前因(18)Dess G G,Lumpkin G T,The Role of 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 in Stimulating Effective Corporate Entrepreneurship,Academy of Management Perspectives,2005,No.1,pp.147-156.。Ireland等(2007)借鑒雙元理論，將戰略創業活動分解為利用式活動和探索式活動，認為戰略創業就是在這兩種活動之間保持平衡(19)Ireland R D,Webb J W,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Creating Competitive Advantage through Streams of Innovation,Business Horizons,2007,No.1,pp.49-59.。2007年初，StrategicEntrepreneurshipJournal(《戰略創業雜志》)的創刊，標志著戰略創業研究已經逐漸從零散的爭論走向體系化。

第二階段(2008—2017年)：企業戰略創業實踐及基本研究框架的形成階段。在這一階段，國內學者開始逐漸關注中國情境下戰略創業的價值，并發掘實踐案例驗證和發展戰略創業與企業持續成長之間的關系。李新春等(2008)發現，李錦記借助戰略創業活動逐步實現了創業精神傳承與跨代際持續發展(20)李新春、何軒、陳文婷：《戰略創業與家族企業創業精神的傳承——基于百年老字號李錦記的案例研究》，《管理世界》2008年第10期，第127-140頁。；楊桂菊等(2013)以恒源祥企業為例，認為戰略創業可突破企業發展瓶頸，實現老字號企業的長期可持續發展(21)楊桂菊、劉善海：《從OEM 到OBM:戰略創業視角的代工企業轉型升級——基于比亞迪的探索性案例研究》，《科學學研究》2013年第2期，第240-249頁。；吳義爽(2016)分析戰略創業主導下中國集群升級的價值網絡重構與躍遷機理，證實戰略創業可推動產業集群升級(22)吳義爽：《基于商貿平臺型龍頭企業戰略創業的產業集群升級——以海寧皮革集群為例》，《科研管理》2016年第7期，第54-61頁。；陳同揚等(2017)基于海爾、華為、小米三家制造企業的案例分析，認為戰略創業視角有助于推動雙元型組織的構建等(23)陳同揚、朱珺：《戰略創業視角下的雙元型組織構建路徑研究——基于海爾、華為、小米三家制造企業的案例分析》，《蘭州學刊》2017年第12期，第189-197頁。。由于概念的操作化及其理論上的模糊性，戰略創業的量化研究受到限制，國外一部分學者在這一階段致力于戰略創業量表的開發及應用。較為典型的有，Kantur(2016)運用半結構化訪談和焦點小組研究開發出戰略創業量表(24)Kantur D,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Mediating the 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Performance Link,Management Decision,2016,No.1,pp.24-43.。Naeiji等(2019)設計戰略創業問卷，并探討戰略創業量表的維度與知識型企業競爭力的關系等(25)Naeiji M J,Siadat S H,Developing a Measurement for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by Linking Its Dimensions to Competitiveness in Knowledge-based Firm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usiness Innovation and Research,2019,No.1,pp.1-18.。還有一部分學者追溯企業實施戰略創業的前因和后果，構建戰略創業研究的基本框架，如Griffin等(2016)結合現有理論和三種戰略創業模式，開發出一個概念框架，以促進對SE的理解(26)Griffin M,Oosthuizen D J H,A Conceptual Framework for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in New and Established Organizations,2016,Working paper.；Paek等(2018)將動態能力與組織學習納入戰略創業體系，解釋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問題等(27)Paek B,Lee H,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and Competitive Advantage of Established Firms:Evidence from the Digital TV Industry,Inter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 and Management Journal,2018,No.4,pp.883-925.。

第三階段(2018年至今)：戰略創業與績效關系的實證階段。在前期戰略創業量表開發的基礎上，這一階段很多學者將戰略創業理論與其他理論融合起來，驗證戰略創業對企業績效的作用機制及效果。Tipu等(2018)基于企業的資源基礎觀，探討戰略創業、社會資本、可持續供應鏈管理與組織績效的關系(28)Tipu S A A,Fantazy K,Exploring the Relationships of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and Social Capital to Sustainable Supply Chain Management and Organizational Performance,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ductivity and Performance Management,2018,No.9,pp.2046-2070.。Kim(2018)從創業導向和動態能力理論出發，探討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及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從而論證了創業和戰略管理在促進企業成長方面發揮的互補作用(29)Kim H J,Reconciling 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 and Dynamic Capabilities:A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Perspective,Journal of Entrepreneurship,2018,No.2,pp.180-208.。Cruz等(2020)以西班牙358家中小企業為樣本，探討戰略創業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中更有利于提高企業績效(30)Cruz M E,Hernández N R,Verdú-Jover A J,et al.,The Effect of Competitive Intensity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and Organizational Results,Inter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 and Management Journal,2020-05-22,https://10.1007/S11365-020-00670-1.。Boudreaux(2020)證實，產業在戰略創業中起著重要作用，與零售和制造業相比，專業、技術、科學服務行業具有更高的利潤率和更好的生存率等(31)Boudreaux C J,The Importance of Industry to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Evidence from the Kauffman Firm Survey,Journal of Industry Competition and Trade,2020,No.3,pp.93-114.。

四、戰略創業研究前沿及發展趨勢

(一)研究前沿分析

通過突現詞(Burstness)檢測可以了解有關研究的發展趨勢，發現某研究領域中具有前瞻性和挖掘潛力的研究主題，跟蹤發展趨勢有利于把握研究方向(32)石京民、李健：《基于CiteSpace 的國內外企業社會責任研究比較分析》，《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期，第65-73頁。。圖6、圖7呈現的是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突現關鍵詞。中文關鍵詞的突現度差異不大，strength值在1.2～1.5之間。英文關鍵詞的突顯度排在前3位的依次是knowledge(知識)、management(管理)和strategic management(戰略管理)，表明這三個關鍵詞的影響力較大，是該領域的重點研究主題。從研究時間來看，中英文的突現詞有一定程度的錯位與時序：中文文獻中的戰略管理(2010—2013)對應英文文獻的突現詞strategic management(2015年)，英文文獻中的knowledge(2001—2011)、construct(2016—2017)是2019—2020年中文文獻的熱門詞匯，表明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具有明顯的錯位。

圖6 2008—2020年國內戰略創業研究前8位突現關鍵詞

圖7 2001—2020年國外戰略創業研究前7位突現關鍵詞

從突現詞的影響周期來看，戰略管理為4年，knowledge是11年，表明這兩個關鍵詞在中英文文獻中持續時間較長。從研究前沿看，2019—2020年中文文獻突然出現了比較集中的關鍵詞：吸收能力、結構嵌入，英文文獻則為competitive advantage(競爭優勢)，說明國內外當前對戰略創業的關注熱點不同，前者偏重于解釋影響戰略創業功效的內在機理，后者關注戰略創業的實踐效果。

(二)發展趨勢分析

根據戰略創業國內外研究現狀及學界近三年的研究熱點，可以判斷未來戰略創業研究將朝三個方向發展。

1.研究內容和研究對象逐漸多樣化，從單一學科向多學科交叉轉化。戰略創業研究最初集中在構成要素和維度的測量上，研究對象以大型、成熟企業為主，且主要集中在管理學領域。隨著研究內容的不斷豐富，研究對象開始擴展至中小企業甚至新創企業，學科領域也從單一的管理學向心理學、經濟學、社會學等學科交叉發展。馬菲菲(2018)引入心理學中的“時間距離”構念，探索創業認知怎樣通過時間距離對戰略創業能力產生作用(33)馬菲菲：《創業認知、時間距離與戰略創業能力關系的研究》，東北財經大學2018年碩士學位論文，第17-34頁。；Westgren等(2019)構建戰略創業的經濟模型，揭示如何最好地組織和管理創業過程(34)Westgren R,Wuebker R,An Economic Model of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Journal,2019,No.4,pp.507-528.；Lombardi等(2020)分析在戰略創業過程中，創業個人特征和價值觀對中小企業戰略決策和結果的影響(35)Lombardi R,Tiscini R,Trequattrini R,et al.,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Personal Values and Characteristics Influencing SMEs’ Decision-making and Outcomes,Management Decision,2020-03-17，https://doi.org/10.1108/MD-10-2019-1416.。

2.圍繞戰略創業的驅動因素、發生過程和行為結果進行細化研究。在戰略創業概念、價值已基本達成一致的情況下，學者開始傾向于引入多種管理理論，多角度展開以期夯實戰略創業理論的微觀基礎。在這個過程中，國內學者從組織學習(36)陽銀娟、陳勁：《戰略創業對組織學習的影響——基于杭開集團的案例研究》，《技術經濟》2018年第11期，第78-85頁。、創新(37)劉剛：《創業企業商業模式的多層次結構創新——基于戰略創業的歐寶聚合物案例分析》，《中國工業經濟》2018年第11期，第174-192頁。、社會網絡(38)黃海昕、李玲、高翰：《網絡嵌入視角下連鎖董事網絡與戰略創業行為——吸收能力的調節作用》，《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2019年第12期，第119-138頁。，國外學者主要從動態能力(39)Kim H J,Reconciling 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 and Dynamic Capabilities:A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Perspective,Journal of Entrepreneurship,2018,No.2,pp.180-208.、社會資本(40)Tipu S A A,Fantazy K,Exploring the Relationships of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and Social Capital to Sustainable Supply Chain Management and Organizational Performance,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ductivity and Performance Management,2018,No.9,pp.2046-2070.、知識溢出和吸收(41)Cristo-Andrade S,Ferreira J J,Knowledge Spillovers And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What Researches and Approaches？Inter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 and Management Journal,2020,No.1,pp.263-286.等角度分析戰略創業的實施動因和實施結果，特別是加強與“雙元組織”“開發與探索”和“合作創新”等領域文獻的對話，這種理論的交叉融合有逐步擴大趨勢。

3.從定性研究到定性、定量研究并重轉變，且研究情境、研究方法不斷豐富。在戰略創業早期研究階段，鑒于案例研究和扎根理論可在微觀層面上洞察戰略和創業意圖、決策過程、認知和能力是如何融合和結合成行動的，適合對新興領域未知機制的認知和探索(42)Simsek Z,Heavey C,Fox B C,(Meta-)Framing 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Strategic Organization,2017,No.4,pp.504-518.。因此，國內外戰略創業研究早期以定性分析和運用扎根理論的案例分析為主。目前，戰略創業的理論框架已經發展到相對成熟的階段，針對現實問題，學者們開始在定性的基礎上通過回歸分析、結構方程模型、計量模型等方法尋求定量化研究，并將戰略創業與企業績效、產業的轉型升級等問題聯系起來，分析其影響機制和影響結果。

五、研究結論與展望

本研究運用CiteSpace軟件對2001—2020年國內外戰略創業的研究文獻進行可視化分析，從文獻的發表數量、主要作者分布、研究機構及高被引文獻等方面進行了對比，通過關鍵詞聚類及時區圖分析發現，國內外有關研究主題的異同之處，并運用突變率檢測手段識別研究前沿及發展趨勢，確定該研究領域具有前瞻性和潛力的研究方向。這些研究發現為該領域的理論提升和實際應用奠定了基礎，并可為未來戰略創業研究的進一步深化與拓展提供有益參考。未來戰略創業研究可從以下四方面深入。

(一)分析戰略創業能力的形成機制

現有文獻強調戰略創業的重要性以及企業實施戰略創業的前因、后果，較少涉及戰略創業能力的形成過程，似乎企業的戰略創業能力是與生俱來的。而能力的獲得是企業戰略創業能否成功的基礎和前提，這是該研究領域不可回避的一個重要問題，未來可以通過觀察實際案例，運用扎根理論等方法對戰略創業的能力形成機制進行預設和驗證。

(二)明晰企業戰略創業成功的約束條件

現實中，有些企業為何能成功地追求戰略創業，而部分企業卻在掙扎，這其中還有很多問題不清楚。除了已識別出的內外部因素，可能還有許多其他未知的因素影響戰略創業的過程和結果。未來可通過對更多典型案例的觀察，進行橫向和縱向比較研究，提煉企業戰略創業成功的約束條件，從而為企業運用戰略創業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

(三)進一步界定戰略創業的邊界范圍

盡管戰略創業的時空特征在理論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探討，但究竟什么樣的優勢和機會尋求行為才是戰略創業，它們是如何相互聯系的，實踐中企業如何整合這些維度，目前還存一定的模糊性。未來需要對此作進一步界定，將概念化的戰略創業演化為一種可執行標準，防止過寬的理論解釋導致實踐中缺乏操作性。

(四)深入探討大數據和數字經濟對戰略創業理論及實踐的影響

隨著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迅速發展及其對產品和服務過程的深度嵌入，數字技術及其與產業發展的高度融合超越了傳統創新創業理論研究的邊界，需要以數字創新理論為支撐，對戰略創業的關鍵特征與發展機制作深入探討。具體來說，產品和服務的數字化加持對戰略創業有何影響，數字化和大量數據的可用性是否改變了戰略創業的性質？如果改變了，是以何種方式改變的？分析能力和技術基礎設施的進步是否影響到戰略創業的成功追尋？未來的研究可對上述問題作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