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研究：綜述與展望

李悅昌

(遼寧師范大學 城市與環境學院,遼寧 大連 116000)

紅色旅游景區作為人們進行紅色旅游活動的主要場所,無疑是紅色旅游發展的根本基礎、聚集人氣的核心載體、各方實現自身利益的重要平臺.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的精準提煉和深入研究,對促進其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價值.

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是一個內涵非常寬泛的集合性概念,到目前為止國內學界和業界還沒有形成一個較精準的定義.本文認為,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是關于紅色旅游景區發展的客觀規律、內在機制和外在特征的概括和描述,指紅色旅游景區在特定的政治、經濟、文化、地理、歷史等背景下,在較長時段的發展過程中,逐步建構形成的關于發展的理念、目標、方式、重心、規范、戰略、步驟和經驗等的有機統一體.隨著經濟社會及紅色旅游景區自身的發展進程,其發展模式也會不斷調整和改變,會因社會背景不同,和景區的區位地域、空間構成、資源類型及品級、產品特點、主體間關系與行為、管理體制及運行機制等不同而呈現出多種發展模式.提煉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要立足于三種內在邏輯,即增長邏輯、利益邏輯和耦合邏輯.而要判斷某個紅色旅游景區的發展模式是否切合客觀實際、是否符合發展規律、是否契合應然態勢,則必須在認識和實踐過程中逐漸檢驗和修正.

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是研究紅色旅游景區發生發展過程的理論圖式和解釋方案,同時也是一種思想體系和思維方式,其具有框架性、穩定性、動態性、超前性、依賴性和工具性等特征,可以在研究與實踐中發揮定勢、選擇、同化、系統和中介等作用.鑒于其具有重要的理論研究與實踐應用價值,本文以期在梳理、考察當前國內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研究現狀的基礎上,分析其薄弱與不足,并嘗試展望其今后研究的方向與重點.

1 研究綜述

1.1 文獻獲取篩選情況

本著化繁就簡、精確便利的原則,在中國知網的“中國學術期刊全文數據庫”“中國優秀博碩士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和“中國重要會議論文全文數據庫”3個主要的數據庫所收錄文獻進行“跨庫檢索”,不設檢索起始時間,截至2020年4月10日,在“篇名”欄目輸入“紅色旅游”和“模式”,共計得到文獻108篇.通過剔除一些重復性文獻和報道類文章,共篩選出73篇作為重點文獻.同時輔以“滾雪球”法,對重點文獻所列參考文獻的部分文章進行檢索并研讀.

1.2 當前主要研究內容

(1)相關概念界定和理論基礎.大部分文獻并沒有對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進行界定,對其特征及作用也少有涉及.為數不多的概念闡釋有李妙詩的紅色旅游開發模式[1],盧思成的社區參與管理模式[2],鄭寒旭等的紅色旅游商業模式[3]等.在發展理念、理論基礎及模型應用方面,主要有科學發展觀[4]、利益相關者理論[5]、共生理論[6]、體驗經濟理論[7]、“五力”創新理論模型[8]、系統動力學基模分析方法[9]等.

(2)資源開發模式.在整合多種資源方面,龔志強等提出資源復合型開發模式有利于實現資源、市場、資金、人力等各種資源的相互結合[10].龍婷等提出“以綠襯紅、以古托紅、以紅帶全”的南昌“紅、綠、古”結合發展模式[11].在與其它旅游業態聯合開發方面,焦世泰提出紅色旅游與養生度假旅游、邊境旅游等相結合的組團式開發模式[12].陳亮等提出了江西體育產業與紅色旅游聯合發展模式[13].在開發戰略方面,陳潤麗等提出分期分批重點開發等戰略,特別是保護與開發并重[14].劉海洋等提出基于產業、形象等“八要素”聯動開發模式[15].廖軍華提出“引爆——整合”開發模式[16].張彬彬提出整修精度開發、縱向深度開發、橫向廣度開發和綜合適度開發4種模式[17].

(3)產品供需模式.在產品供給方面,畢劍概括了紅綠結合型、紅古結合型、紅色演出型、博物館型、旅游節慶型、紅色主題公園型、體驗參與型等7種模式[18].劉少坤等提出韶山需要構建由紅色極品、文化名品、生態精品和會務新品等組成的產品供給體系[19].范力等提出革命歷史名人文化、紅色藝術文化、革命戰爭體驗、革命生活體驗、旅游商品等5大產品模式[20].在產品消費方面,閻友兵等總結出以井岡山、韶山與紅巖模式為代表的隱性強制消費模式、選擇性消費模式與無消費模式[21].在產業化戰略方面,付美蓉提出了突出獨特體驗主題、延伸產業鏈、把握活動及場景設計突出角色參與性等原則[22].陳佳平提出應采取突出重點、建設精品、注重品牌的開發策略[23].謝婷等認為龍州縣應采取“空間拓展+時間延伸+內涵深化”戰略[24].

(4)組織管理運行模式.葉俊肯定了井岡山景區的政府主導強力推動模式[25].黃靜波等提出應構建地方政府引導、旅游企業主導和社區群眾參與的區域協同發展模式[26].魏正環根據客源和投資狀況將紅色旅游景區分為A、B、C、D 4類,其中A、B類對應政府主導發展道路,C、D類對應市場主導發展道路[27].張慧提出了政府主導的區域聯動、市場導向下的多色互動等發展模式[28].楊學峰主張采取經營權與管理權分離、吸收民營資本參與等措施[29].在景區發展與社區關系方面,蘇海洋等分析了廣東梅州蕉嶺縣紅色旅游景區與其核心旅游社區在不同共生維度上的發展差異[30].洪占東提出了包括社區參與模式在內的革命老區紅色旅游發展不同模式[31].朱東國等提出紅色旅游開發與新農村建設互動模式[32].白鵬飛提出了將合作社嵌入紅色旅游的發展模式[33].

(5)市場營銷模式.當前研究大都集中在紅色旅游營銷的作用和措施方面.鄭良文等認為營銷工作是紅色旅游發展中的關鍵一環[34].李永樂等認為市場導向型發展模式應立足于旅游市場的定位分析,其中打造品牌景區是重大戰略舉措[35].曾慶紅等認為應采取整合營銷和體驗營銷等多種模式[36].劉辛田建議從品牌定位、產品體驗、文化內涵、優質服務、龍頭引領、精品線路6個方面來創建湖南紅色旅游品牌[37].孫德金等針對建寧紅色旅游品牌知名度低、美譽度不高問題,提出應采取提升品牌內在品質等措施[38].

(6)投融資模式.胡斌認為紅色旅游景區在基礎設施領域,普遍存在“投資饑渴癥”[39].張效揭示紅色旅游景區融資難的原因在于缺乏合格的承貸主體、缺乏有效擔保、風險偏高、環境欠佳等[40].在紅色旅游投資方向方面,柴晶霞認為基礎設施建設、交通設施建設、配套產業開發以及景點開發等具有重點需求,提出了諸如基層央行發揮“窗口指導”職能、金融機構培養紅色旅游優質項目、培養風投管控機制、重點支持革命文物和革命遺址的保護等一系列措施[41].在投融資渠道方面,曠紅梅認為應在投融資政策、社會資本市場、國際資本市場方面拓展其投融資方式[42].馮亞芬等提出應鼓勵政府、集體、個人多方籌措資金[43].蔡敏建議使用BOT和PPP模式[44].

(7)聯合機制模式.在景區層面,張繼軍等提出紅色旅游景區與周邊社區、商區形成“三區聯動”的一體化模式[45].在旅游線路方面,王立東提出了以大城市為依托的旅游短線、以革命歷史為專題的旅游長線、以紅色旅游景區為中心的旅游環線、以城市旅游點為節點的一日游線等4種線路開發模式[46].在跨區域合作方面,郭信艷等認為紅色旅游具有較強的政治相關性、吸引力限定性、旅游季節性等特點,需要加強區域合作[47].黃三生等認為區域合作可以提升區域紅色旅游競爭力[48].盧麗剛提出搭建信息平臺、強化區域約束機制、建立區域協商制度等[49].謝雄輝認為長株潭區域協作的推進措施包括整合資源、合力強化主題、優化交通運輸網絡、成立協調機構等[50].余鳳龍等提出通過跨行政區公共服務、吸納非政府組織參與等,形成跨區域合作“復合行政”模式[51].

1.3 成果評價

如上所述,國內研究在紅色旅游景區發展的理論基礎、資源開發模式、旅游產品供需模式、組織管理運營模式、市場營銷模式、投融資模式、聯合機制模式等方面,已經有了較多的研究成果.從研究內容來看,初步形成了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研究的基本框架,從資源開發到產品生產、市場營銷、管理運行、投資融資、聯合機制等領域,都有較具體的分析闡釋,構成了一個較完備的邏輯鏈條.從研究尺度來看,當前研究采用了景區層面的微觀尺度和區域層面的宏觀尺度,既能把握紅色旅游景區的開發、建設、運營、管理,也能探討紅色旅游景區的聯合、協調.從研究方法來看,以質性研究方法為主,主要包括描述法、訪談法、觀察法、案例分析法、實地考察法等.其中應用最多的是論述法,遵循現狀、問題、原因和對策的邏輯理路對現象予以描述總結.從研究成果來看,大多數研究都能總結把握紅色旅游景區發展中存在的現實問題,提出具有一定針對性的措施辦法.

2 研究不足

當前研究仍然存在一些薄弱和不足之處.

一是研究內容較為單薄,有待調焦擴展.盡管研究內容看似豐滿,但細究可見其偏重于旅游產業層面,主要關注經濟效益追求,缺少從紅色旅游事業層面對其政治效益、社會效益和文化效益等方面的綜合把握.如,紅色旅游景區顯著區別于其他類型旅游景區的特征是其更多追求政治效益,發揮著更強的意識形態教化功能.以上各種發展模式研究大多涉及的是旅游景區發展的共性問題,缺乏對紅色旅游景區本質特征的把握,如對不同層階游客居民的意識形態滲浸影響模式、不同層級政府的主導管理運營模式、不同資源品級的紅色文化保護傳承創新模式等都很少論及.如果僅僅關注其在景區層面上的共性特征和規律,而疏于其承載紅色旅游層面上的個性本質特征,就很難得出令人信服的理論成果,路徑對策也會缺乏可操作性.

二是研究方法較為單一,有待創新豐富.首先,當前經驗性研究占大多數,采用實證研究方法的學術成果較少,如缺少發展模式的效益分析、各個因子的權重及相互作用分析、主體感知分析等定量研究.其次,研究大都著重于現狀的靜態分析和單個案例分析,缺少歷時性層面的過程分析和共時性層面的對比分析.如缺少同一地域的不同模式之間、不同區域的相同或類似模式之間的對比分析,也缺少紅色旅游景區在發展周期的不同階段,其模式的起始、發展、成熟、衰敗、轉型等的動態分析.再次,缺少結構性因素的量化考察,如各類利益主體的規模、數量、成分、地位、利益、手段等的變動程度,景區的教育、文化、經營、生產、生活、休閑等各類社會空間構成的變化,都可能會在不同程度上引發其發展模式的選擇和演化.

三是研究視閾較為偏狹,有待多元高位.首先是當前研究較多地基于經濟學和管理學視角,缺少哲學、政治學、地理學、文化學、社會學、生態學和心理學等跨學科、多元化視角理論成果的運用.其次是缺少指導性理論模型的應用.當前雖然積累了大量的經驗研究,但大都不同程度的存在理論分析不足和模型重視不夠的問題,沒能更多地使用具有較強解釋力的、或關注歷時性變化的、或強調主體行動策略的理論模型,從而導致現有經驗研究與理論對話不足.再次,缺少對我國時代特征的把握和新時代指導思想的應用,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新時期社會主要矛盾和發展理念等時代最強音欠缺一些主動響應.站位不高視野自然就會狹窄,站位上去了,才能高瞻遠矚.

四是研究不深,有待深入透辟.由于較少探及紅色旅游景區的本質特征,采用的多為經驗性描述方法,拘囿于狹窄視角,因此當前研究成果大都較為淺層次,在理論啟發和實踐應用方面與其應然狀態存在較大差距.具體表現在研題的必要性、原因的準確性、路徑的可行性、措施的有效性、結論的可信性、理論成果的普適性等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局限性和模糊性.如一些文獻提出的路徑和措施,基本是觀察和經驗層面的簡單性理想化設想,在“為何至此”“如此何據”“何以可能”等關鍵性問題上缺乏令人信服的理由闡釋,既沒有嚴謹的理論演繹推理過程,也缺少精準的實證數據分析,最終難免陷于泛談巢窠.

3 研究展望

我國當前紅色旅游發展的勃興態勢和紅色旅游景區發展中的諸多復雜現象與問題,凸顯出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研究具有巨大空間和重大意義.結合我國政治經濟社會發展方向分析,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研究或許會在以下方面得到更多關注.

第一,將更多結合我國所處時代背景開展研究.這是紅色旅游景區的本質屬性特征和其發展所承擔的主要功能價值的內在要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因此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的選擇、提煉和研究,需要在其體現黨和國家的發展戰略,承擔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凝聚人心、滿足人們美好旅游生活需要、擴大黨和國家的國際影響力等的過程中進行.此外,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脫貧攻堅、抗擊疫情、文旅融合、全域旅游等最新的重大決策部署都將會更多地與其結合起來.

第二,更多地圍繞紅色旅游景區的政治效益開展研究.紅色旅游景區的本質特征決定了經濟效益、文化效益和社會效益等都要以政治效益的實現為前提和核心.因此,其核心利益的表現形式、實現方式、實現程度、有效路徑以及與其它類型效益的對立統一關系等,將會成為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模式的核心研題.如,紅色旅游景區在主流意識形態的載體建設和表達方式,思想教育空間與游憩休閑空間、文物保護空間、資本營利空間、生產生活空間等在規模比例、組合分布、利益矛盾、聯合協作等方面的關系等等,將會得到重視.

第三,更加重視紅色旅游景區的多元化主體研究.人是最大的因素,利益是最深層次的動因.在紅色旅游景區發展建設中,其構成主體以及利益追求、權力地位、占用資源、可用手段、競爭沖突、協調聯合等,會隨景區發展變化而處于動態演變之中,最終在景區空間結構和功能的演變之中得以體現.這是紅色旅游景區發展演變的深層機制,其研究必會得到加強.如,政府在紅色旅游景區發展中發揮著重大作用,但其作用的強度、形式和效能會隨景區紅色資源歷史文化內涵的豐盈度、典型性和旅游開發條件不同而變動,也會在景區發展周期的不同階段而有所調整變化,而且不同層級政府之間也會有各自利益追求的差異,等等.

第四,更加重視各個相關領域理論模型和量化分析方法的應用.黨和政府層面的合法性理論、增長機器理論、現代治理理論等,景區層面的生命周期理論、演化經濟理論、利益相關者理論、博弈理論,社區層面的Doxey刺激指數模型、Butler的動態矩陣模型、社會交換理論,以及空間生產理論、環境承載力理論等,將會更多地被引進研究當中.同時,研究方法技術也會更加豐富、科學、直觀,包括分析、綜合、歸納和演繹法,區域比較和類型比較法,調查考察法,地理圖表法,統計預測法、線性規劃與投入產出模型等科學計量方法,以及地理信息系統(GIS)等先進技術的更多應用.這些理論和方法技術的應用,將會使研究的視野擴大,周期縮短,科學性提高,更加適應形勢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