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芝 王榮榮
(河北工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天津300401)
1956 年,新中國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之后,對社會主義制度比資本主義制度優越的認同,已經成為黨內外、全社會的共識。隨著工業化建設加速,如何利用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克服工業化帶來的不可避免的環境問題,就擺在了第一代國家領導集體面前。周恩來較早關注并認識到了環境問題的危害性,從理論層面提出了“環境污染與社會制度的性質無關”的科學判斷[1],引導人們關注環境;同時,從實踐層面對社會主義中國如何實現環境與發展雙贏也進行了多維度的探索。周恩來對解決環境問題的探索,推進了馬克思主義環保思想中國化的理論研究與實踐創新。
舊中國薄弱的工業基礎,決定了傳統農業經濟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的基礎性地位,因此,新中國成立之初關注的最大環境問題是與農業生產密切相關的旱澇災害。隨著“一五計劃”的實施,重工業優先發展、快速發展帶來的環境問題開始顯現,很快便引起了周恩來等領導人的關注。
1949 年9 月,《共同綱領》提出新中國成立之初要“穩步地變農業國為工業國”,從農業大國國情出發,特別提出“應注意興修水利,防洪防旱”。同年12 月,全國農業生產會議上提出中國“農業經濟占整個經濟比重的百分之八十至九十”,重申“興修水利計劃”[2],以盡快恢復和發展農業經濟。短短數年,新中國水利事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對水環境的深度改造,確保了社會主義事業的順利進行。
1. 水利工程蓄水抗洪成效顯著
新中國建立伊始,受災嚴重的淮河、海河及長江荊江段等治理工作就提上了日程。1951 年,周恩來在政務會議上明確了“治水為了用水”,要遵循灌溉、航行、發電并重的水利原則,為實現綜合利用的目標,他提出要探索新中國的治水理論,把現有的“蓄泄并重”“防洪防汛,減少災害”,提高到“以蓄為主”“保持水土,發展水利”,最終實現“用水之目的”。同年,面對農業發展與抗災的博弈,基于國土遼闊、各地發展不平衡、人口和水資源分布不平衡的現狀,周恩來認識到“在未經過大造林、大水利等工作之前,水旱災害是難以避免的”,要徹底擺脫自然災害,就必須做好長時段斗爭的準備。[5]
在新中國建立“十年來的水利建設中”,發揮公有制、人民公社的優越性,集中人力物力辦大事,“擴大了灌溉面積7.6 億畝,相當于新中國成立前的三倍;初步治理了低洼易澇土地兩億多畝;初步控制了水土流失面積60 萬平方公里,占總水土流失面積的40%;發展排灌機械300 萬馬力;興建了農村水電15 萬瓦”[3]。當家做主的人民群眾爆發了極大的熱情,因地制宜取得了很大成績,著名如河北省洼地改造、水利工具革新等。1957 年4 月,中國水利學會正式成立,標志著新中國對科學治水的重視及科學治水工作的啟動。治水工作實踐創新和科學研究成效顯著,以海河流域為例,大多水庫在1958 年至1960 年間建成,在防洪抗旱中發揮了巨大作用,在抗擊1963 年大洪水中“減輕了下游災害,灌溉了大片農田”[4]。
2. 治水方針及對水環境的改造
1960 年,農田水利局總結了1949 至1959年十年間治水工作,稱之是“偉大的水利建設群眾運動”,明確了人民群眾的主體作用,進而總結了在黨的領導下治水理論上的創新,提出我黨制定的“蓄水為主,小型為主,社辦為主”的“三主”治水方針,是中國共產黨從中國政治、經濟、自然環境實際出發,打破了舊中國治水陳規,充分總結人民群眾治水經驗,得出的“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經驗”,是“適合我國特點和社會主義制度的治水方針和措施”。[3]
早在1952 年12 月,周恩來總理簽發了繼續發動群眾開展防旱、抗旱運動,繼續加大水土保持工作力度的指示,具體要求集中在兩方面:一是山區丘陵和高原地帶,要有計劃地開展造林、種草工作,通過封山、禁開陡坡等措施,涵蓄水源、降低水土流失;二是改進耕種方法,推行挑旱渠、修梯田、等高種植、牧草輪作等先進方法,增強雨水就地滲入、提高雨水利用率。重在通過植樹造林、種草及禁墾等手段,解決河源地區的水土流失問題;同時,保證農耕區的產量。1954 年9月,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周恩來進一步提出要注重以河流為單位的區域水利工程建設,為害嚴重的河流要重點治理,并提出了治標治本結合、防洪排澇并重的方針,通過水利工程、除弊興利優化水環境。
20 世紀50 年代初期的國內、國際形勢及當時對社會主義建設的認知,決定了新中國領導集體對發展路徑的選擇:中國要想以趕超西方的速度實現工業化,就必須超越傳統由農業、輕工業再到重工業的發展范式,必須選擇以重工業為中心的蘇聯工業化發展范式[6]。新中國歷史證明,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方針極大提升了國家安全能力,捍衛了新生政權,并為工業體系的建設打下了堅實基礎。
1. 優先發展重工業的主要舉措
優先發展重工業是新中國學習“蘇聯模式”的直接產物。當時國內的普遍共識是:“蘇聯過去所走的道路正是我們今天要學習的榜樣”,實現社會主義工業化道路自不例外,蘇聯的經驗便是“從建立重工業開始”[7]。1951 年2 月,毛澤東提出“三年恢復,十年計劃經濟建設”的設想,1952年9 月,提出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建設方針:“以重工業為主,輕工業為輔”,特別是鋼鐵、煤炭、石油、電力、化工、機器制造、有色金屬、軍事工業等。[8]同年12 月,中央就1953 年計劃、第一個五年建設計劃編制綱要做出明確指示:新中國必須以優先發展重工業“為大規模經濟建設的重點”,必須集中有限的資金和物質基礎“首先保證重工業和國防工業的基本建設”[9]。
1953 年9 月,周恩來在《過渡時期的總路線》的報告中,提出了“一五計劃”最核心的任務就是要集中一切力量優先發展重工業,建立起“國家工業化和國防現代化的基礎”[10]。翌年9月,周恩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具體列舉了要集中力量發展的重工業,包括燃料、動力、化工、冶金及機械制造等,他解釋說因為舊中國工業基礎脆弱,要實現社會主義的工業化只能打破常規,“依靠新的工業特別是重工業的建設”[10]。1955年7 月,“第一個五年計劃(1953-1957)”量化規定了五年中工業化的主要任務:集中主要力量進行以蘇聯幫助我國設計的156 項建設單位為中心的、由限額以上694 個單位組成的工業建設,建立我國社會主義工業化的初步基礎。實際施工建設150 項中,由能源、原材料和機器制造組成的重工業占了147 項,而輕工業只有3 項。[11]
2.“一五計劃”實施后環境問題逐步顯現
工業化起步較早的西方國家,在19 世紀就出現了針對工業嚴重污染環境的訴訟案件,到20 世紀中葉,這些國家環境問題愈發嚴重,引發了全社會的高度關注。同一時期,以蘇聯為代表的社會主義國家,也程度不同地出現了環境問題,但受意識形態影響,社會主義陣營主流思想是將環境污染歸咎于資本主義制度。在當時中國,在發展道路上對蘇聯經驗借鑒較多,受蘇聯對環境問題認識的影響,大多數人也認為社會主義工業化不會造成大規模的污染。
1953 年開始,重工業項目在短時間內大量上馬,由于在社會主義制度會不會產生污染這一問題上,存在一定的認識偏差,淡化了環境保護意識,加之處理工業“三廢”技術尚未發展起來,一些污染嚴重的工業生產對環境的作用開始顯現。以廢渣污染為例,火電廠每年直接排入江河的灰渣達1500 萬噸[12],被排入水域環境持續受到廢渣影響,便開始出現問題。再以水污染為例,60 年代末到70 年代初,僅渤海灣每天就有600多萬噸廢水排入,沿海養殖業不可避免地遭到污染;長江流域南京段的水質因工業污水排入,江中鰣魚捕撈減產85%,杭州、蘇州等水鄉城市因工業廢水污染,在方圓十里無法找到飲用水源。此外,在大西北,蘭州市下游黃河幾十里河道內,水中含油量最高值超過衛生標準52 倍;在東北,吉林市8 處水源中7 處受到工業污染。1971 年尾,北京水源地——官廳水庫的水源受到了工業污染,以致北京出現了較為嚴重中毒事件。[13]對新中國環境現狀的調查,使周恩來下定決心要盡快解決中國環境問題,不能重蹈資本主義國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馬克思的世界觀包含著深刻而系統的生態觀。[14]面對為保衛新生政權需要經濟超高速發展的國內外壓力,周恩來從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實際出發,堅持科學發展馬克思主義環境保護思想,直面工業化高速發展給北京乃至全國帶來的環境問題,特別是擺脫蘇聯影響,提出了社會主義國家也會有環境問題,從理論層面正本清源。
周恩來本著對人民高度負責的態度,提出如果我們在發展工業時不注意保護環境,也會和資本主義國家一樣造成污染。他利用參加會議、視察地方、接見各界人士及批閱文件等一切機會,反復強調一定要以西方為鑒,重視環境保護工作。同時,他直接參與了新中國環境科學研究和環境保護工作的啟動。
1. 對新中國水災害應對的思考
20 世紀60 年代,中國農業生產遭受了嚴重的自然災害。1966 年,為解決華北地區旱災,周恩來主持召開了華北及陜蒙遼等省(市區)抗旱會議,基于氣候趨于干旱的變動特征,提出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抗旱將是保證農業生產的主要任務。他親自兼任了河北省抗旱領導小組組長,提出要關注災害發生的人為因素,要從根源上防止農業災害發生,強調植樹造林、保護覆被的重要性。
早在1960 年,他就指出了海南島上臺風災害與森林覆蓋率之間的直接關聯,要求開發建設必須與植樹造林同步進行;同年,他表達了對貴州一些地區過量砍伐可能引致災害的擔憂,要求各地要做好蓄水造林工作,保護好地方資源優勢。1961 年、1962 年兩年間,他先后到西南、東北地區考察,一再強調植樹造林的重要性。1964年,周恩來提出了通過“水土結合”“讓黃河成為一條有利于生產的河”的治黃方針[15],強調流域治理過程中要把上中下游加以系統考慮,要兼顧生產和生態,要統籌治理。植樹造林保持水土工作因受“大躍進”和“文化大革命”影響,出現了一些偏差,周恩來對此深感自責,在他努力下1966年全國林業工作會議召開,提出“植林是百年大計”,分析了黃土高原森林覆被與黃河災害的因果關聯,強調林業與水土治理的密切關系。
2. 對工業“三廢”處理的思考
20 世紀60 年代,環境保護概念尚未傳入中國,對環境污染問題的描述主要是來自日本“公害”一詞。當時日本的環境問題已經十分嚴重,工業三廢已經造成了大量的鳥類和魚類死亡,森林受“酸雨”破壞也在消失,人類則因“水俁病”造成身體畸形等。1969 年1 月,周恩來捕捉到尼克松總統宣誓中“保護環境”施政計劃,敏銳地認識到這可能是美國甚至西方各國政治的新課題,于是指示中共中央調查部研究局圍繞幾個問題:環境保護的意義,形成污染的原因,污染造成的危害,以及西方學者對污染問題的見解和有關國家政府部門準備采取的對策等搜尋匯編相關資料,這是新中國最高領導層第一次要求研究國外的環境保護情況。
隨著“一五計劃”實施,“公害”“環境保護”概念從西方引入,周恩來對西方相關工作信息收集的重視,折射出他已經認識到保護環境與社會主義事業健康發展的關系。這是社會主義事業面臨的一個嶄新課題,在當時“抓革命,促生產”形勢下,一些領導同志認為關注中國環境問題為時尚早,快速發展生產才是第一位。彌足珍貴的是,周恩來對環境問題一直秉持著理性態度,在各種場合宣講保護環境的意義,僅在1970—1974 年的4年間,周恩來針對環境保護問題共作了31 次講話,呼吁黨內及社會各界人士關注中國環保問題。[16]他說如果起步階段不注意保護環境,工業化搞起來,也可能出現這個問題[16]。周恩來提出了不能向西方那樣等待污染成災再去治理,要有提前預防、及時治理、抓緊治理的思想。
20 世紀60 年代,西方國家對工業污染已經開始從國家層面展開治理。出于對社會主義制度的信仰,加之冷戰后西方主要工業國家對新中國的信息封鎖,國內民眾對工業污染問題重視不夠、甚至聞所未聞。周恩來一直努力從理論層面喚醒民眾認知,他曾講“不一分為二看待問題不是毛澤東思想”,分析中國問題,必須從實際出發“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作指導。[17]
1. 重視對中國環境問題的實地調查
早在1922 年,周恩來就使用了“國情”一詞,用它來指中國的“實際”[18];抗日戰爭時期,他提出革命過程中要少犯錯誤、避免錯誤,最重要的前提條件是要“把中國的情況搞得很清楚”[19]。周恩來的一生重視實地調查研究,堅持認識國情、依據國情解決問題。
在新中國第一次環保會議召開之前,周恩來指示在全國范圍內以省為單位進行了一次環境問題大調查。調查顯示,當時比較突出的環保問題集中在四方面:第一是水資源污染,全國各地皆有程度不同地存在;第二是城市的空氣污染,也已經成為全國性的環境問題;第三是沿海地區海洋污染,自大連灣、膠州灣一路南下,包括上海沿海地區,直至廣州沿海,海水污染都較為嚴重,究其原因主要是工業布局不合理、工廠選址隨意性較大、污水未做處理便向外排放,在很短時間內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危害;第四是生態破壞,一些地方“大煉鋼鐵”“以糧為綱”運動式、躍進式開展,使當地森林在大規模的亂砍濫伐下成片消失,特別是生態脆弱區的林草急劇減少,水土流失在短時間內遽增。
2. 實事求是直面中國的環境問題
1971 年4 月,針對“如何科學解讀毛澤東思想?如何真正高舉毛澤東思想這一偉大旗幟”,周恩來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高度做了解讀,他說:“毛澤東思想不是孤立產生的,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的產物,是偉大的實踐產生的偉大的知識。”[20]
1972 年,中國受邀參加聯合國第一次人類環境會議,一些人對資本主義國家的經驗持否定態度,不主張參會。周恩來力排眾議:“要通過這次會議了解世界環境狀況和各國環境問題對經濟、社會發展的重大影響,并以此作為鏡子,認識中國的環境問題。”[21]在組建與會團隊時,周恩來糾正了環境問題就是衛生問題的偏頗,組建了由工、農、水利等部門參加的團隊;針對代表團會議發言對國內的環保成績評估過高、對環境污染著力回避的問題,周恩來要求發言一定要“實事求是”,“不能只把公害說成是資本主義的頑癥”,由此增加了“中國也存在環境問題”一節[16]。會議代表團向他匯報,按照國際標準,國內的大氣、水質、固體廢棄物污染等都已經較為嚴重了,周恩來指示立即著手召開全國性環境會議,對環境保護的重視要從有關部門上升到全國各級領導[16]。這次國際交流,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對資本主義應對環境問題的認識,并開始從國外引進先進的環境監測儀器。
1972 年9 月,周恩來在一次會議上分析了我國治理“三廢”的制度優勢:資本主義國家的生產資料的私有制,決定了他們生產的無政府主義和對利潤最大化的追逐,無法從制度層面控制工業污染;中國是社會主義公有制,實施以為人民服務為根本目的的計劃經濟,完全可以從制度層面有效解決工業污染問題,[21]以保證資源和環境的代際公平。
今天我們講道路自信,早在1963 年7 月,周恩來在北京市高等學校應屆畢業生大會講話上,就提出新中國要“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同中國的實際情況結合起來,形成中國的發展道路”[21]。要彰顯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不能走西方資本主義老路。
1. 以西方為戒、克服西方的弊端
周恩來對資本主義私有制與“公害”之間的必然關聯有著深刻認識;同時,對于西方發展的經驗、先進的科學技術,也秉持積極學習借鑒的態度。20 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開始關注環境問題時,西方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周恩來提出“外國一切好的經驗、好的技術,都要吸收過來,為我所用”[22]。
1970 年底,日本一位從事公害問題研究的記者訪華,周恩來安排他給有關科技人員、國家機關和各部委的負責人做了一場環境問題報告會,還指示參會人員要認真討論。[16]1971 年10月,周恩來要參加聯合國大會的代表相機了解美國的環保情況,他特別關注了《紐約時報》對美國污染現狀、治理困境的介紹,有文章寫“美國人正在摧毀他們偉大的河流”,密西西比河“成了排污納毒的壕溝”,而“糾正過去的錯誤”需要大量的經費[23];還有文章講美國“參議院通過的在1985年以前停止向全國水道傾倒污染物質的法案,其目標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原因是耗資巨大。看了這些材料,周恩來說了兩句話:一句是“絕不讓我們的長江變成密西西比河”,另一句是“治理污染要花錢,但是光靠錢治理不了污染”[23]。周恩來強調一定要借鑒西方發達國家的教訓,決不能重蹈覆轍;同時中國在解決公害問題上,必須把社會主義的制度優越性表現出來,否則“我們算什么社會主義國家”?[24]
2. 從國情出發“化害為利,變廢為寶”
不走資本主義的老路,體現在兩方面:一是發揮制度優勢從根本上杜絕;二是在預防、治理過程中,也要從中國國情出發、從家底出發,不能像西方發達國家那樣只靠資金解決。因此,開展綜合利用成為周恩來治理環境污染的一個重要思想,他表述為“化害為利,變廢為寶”,將“三廢”“三害”變成三利,這是應對新中國建設初期諸種資源短缺的非常手段,也是對人類可持續發展途徑的積極探索。
1959 年6 月,周恩來到石家莊專區調研,在和“三廢”問題嚴重的鋼鐵、焦化等單位的人員座談時,要求對于廢氣、廢水等污染源要通過回收利用,減輕污染同時增加社會財富。[21]在其他工廠考察時,他多次提出對于有害的廢氣,不能簡單地燒掉,“燒掉是下策,放空是下下策,應當把它綜合利用起來”。他一再強調“綜合利用”“化害為利”,諸如廢水經過處理可以灌溉,許多地方污水經過了適當的處理之后,確實對緩解農業用水起到了積極作用,一些煙塵經過回收處理成了再生燃料,一些廢渣也變廢為寶成了建筑材料。[16]
隨著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普及,綜合利用已成為世界環保共識,很多國家加大了對工業廢品再利用的研究投入,同時大力禁止一次性產品的生產使用,強制要求一些產品部件的生產必須使用可回收材料。由此可見,周恩來“綜合利用”觀點的先進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稱之為可持續發展思想的先聲。
在“公害”問題治理上,周恩來一再強調要發揮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至于如何發揮制度優越性?周恩來強調要發揮我黨的三大法寶之一的群眾路線的作用,社會主義中國關心環境問題的根本目的是保護人民群眾的身體健康,在治理環境問題過程中,最根本的方法則是要依靠群眾,群策群力。
1. 依靠群眾、大家動手
在物質資源匱乏、百業待興的建國初期,周恩來始終把人民群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彰顯了我黨全心全意為人民的宗旨。如1971 年10 月,周恩來陪同外賓參觀北京石油化工總廠時,看到有害成分含量較高的黃煙冒出,在短短的考察時間內,他一連五次要求盡快采取措施,有效減輕對工人健康的危害;[16]同年,在得知鞍山鋼鐵廠矽塵問題嚴重時,他立即指示勞動部門一定要盡快解決,確保工人身體健康;[25]1975 年3 月,了解到云南錫礦工人因粉塵污染、罹患肺癌比例較高,周恩來立即召集有關負責人商議解決。
“相信群眾,依靠群眾”是我黨群眾觀的又一重要內容。在1972 年聯合國環境會議上,周恩來親自參與制定的三十二字環保方針,被提到了國際社會面前,其中“依靠群眾、大家動手、保護環境、造福人民”,詮釋了社會主義中國依靠群眾治理環境問題的理念方針。隨后,在1973 年第一次全國環境保護會議上,通過《關于保護和改善環境的若干規定(試行草案)》,確定了這三十二字為我國環境保護的方針。三十二字方針中有十六字和“人民”相關,其中“保護環境、造福人民”指出社會主義中國保護環境的目的是人民福祉,“依靠群眾、大家動手”八個字,揭示了環境問題的根除必須是全體民眾的覺悟和行動,這一認知,在今天依然具有先進性。
2. 克服本位主義、協調推進
周恩來反復強調環境保護的綜合性、系統性特征,需要工、農、林、漁等各個生產部門的協調,需要城市、鄉村、沿海不同地區的統籌,需要交通、衛生、城建等各個部門的同步配合。1957 年1月,周恩來審閱《關于召開黃河流域水土保持會議的報告》,在充分肯定過去幾年我國水土保持工作取得的重大成績基礎上,也明確指出我國依然存在著“農業、林業和水利方面的綜合措施和配合不夠的現象”,希望相關部門能盡快解決。同年6 月,周恩來在題為“教育改革和向科學進軍”的講話中再次強調了協作,要求“有關部門的負責干部認真地提倡協作精神,推行協調方案,迅速克服本位主義的不良作風”[20]。
1972 年,因官廳水庫水源污染,北京市出現了較大范圍的中毒事件。調查發現水庫的污染源來自多個地方,主要有來自宣化、張家口、大同等地方的污水。在周恩來的親自推進下,很快成立了由京、冀、晉等地相關部門和中央有關部委組成的領導小組,并制定了分期分地區治理的方針,經過各地10 余年的共同努力,官廳水庫的污染問題才基本解決。[16]受地形作用,中國江河大多跨越多個省區東流入海,上游污染源必然污染整個流域,因此上游生產獲取的利潤與其給下游生產生活造成的損失存在直接因果關系,鑒此,對環境污染的治理,需要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部門之間的同心協力。對淮河、海河等流域治理過程中,周恩來反復強調要克服以地方保護主義、部門保護主義為代表的種種本位主義,必須擺正局部利益和全局利益的關系。
20 世紀70 年代初,周恩來以其敏銳、前瞻的思維,對當時中國環境問題的嚴重性、解決問題的緊迫性,有了較為清醒的認識。他利用審閱文件、出席會議、會見各界人士、視察地方等機會,反復強調環保的意義,以期形成共識。同時,他親自參與部署了針對環境保護的科學研究和實踐探索工作,促成隨后環境保護機構的設置、環境保護工程的啟動[16]。
1. 1973 年頒布了中國第一部環境保護的綜合性法規
為從法規制度層面夯實社會主義環境保護的根基,在周恩來推動下,新中國環境保護的法律法規和制度建設起步。1973 年8 月,在新中國第一次全國環境保護會議上,就有關環境保護的方針、政策進行了全面深入地探討,通過了我國環境保護的三十二字方針,特別是制定了首部環境保護的綜合性法規,即《關于保護和改善環境的若干規定(試行草案)》,這是中國環保事業起步的里程碑。
該規定出臺是在人類環境會議的影響下,為解決我國的污染等環境問題而制定的。中國參加第一次人類環境會議,積極效應主要有:(1)為了參加會議,開始搜集、關注中國環境現狀,特別是問題,接觸到了西方發達國家的環境保護信息,并將之與中國環境狀況、環境保護相結合,增長環境保護知識以及對環境保護技術的認識;(2)運用外國“借鏡”發現我國環境問題的嚴重性,形成了認真對待環境問題的共識。通過對比分析,認識到需要制定用以解決環境問題的法律文件。《關于保護和改善環境的若干規定(試行草案)》具有立法形式,從新中國環境保護實踐看,它也是實際上遵守、執行了的法律規定。
2.1973 年開始陸續頒布了各行業的環保規定
首部環境保護法規頒行后,從中央到地方掀起了環境保護的熱潮。各級環境科學研究機構、環境監測機構及環境保護機構開始建立,在科研工作的推進下,環境保護相關法規紛紛出臺,主要有《森林采伐更新規程》(1973 年)、《工業三廢排放試行標準》(1973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防止沿海水域污染暫行規定》(1974 年)、《食品衛生標準》(1974 年)等,涉及當時污染較為嚴重的主要行業部門和領域。
在各行業環保法規的制定過程中,同樣顯示了周恩來的高瞻遠矚。如1974 年3 月,核電站建設剛剛進入視野,他就提出了要將安全問題前置,強調必須從規劃設計、施工建設各個環節確保核電站絕對安全,對于核電站工作以后將會產生的帶有放射性的廢水、廢氣、廢物等垃圾,必須從長遠考慮,一定要以不污染國土、不危害人民為原則。[21]在環境保護工作一些容易被人忽視的領域、甚至是細節上,周恩來也能抓住問題、防微杜漸,如1973 年9 月,他陪同法國總統蓬皮杜游覽西湖時,發現西湖水面有油污污染,因為當時中國尚無旅游業、旅游景觀的概念,鮮有人能關注到旅游風情區污染問題,周恩來發現后給當地負責人建議:今后西湖內應少用游艇,以避免湖水污染。[21]
20 世紀六七十年代,新中國對“三廢”污染等環境問題的認識,經歷了從單純的衛生問題到環境問題的深刻轉變,人類環境會議標志著國家層面、相關部門領導人對這個問題認識的轉變,有了這個轉變才能走出單純防治疾病的行動,形成全社會保護環境的自覺。在這一過程中,周恩來是環境保護意識覺醒的接受者,更是傳播的引領者、推動者。在那個特殊時代,理性承認中國環境問題被誤認為是抹黑新中國的政治氛圍下,周恩來對“公害”“環境污染”等問題的關注,并努力使問題得到其他領導人、民眾的認可,顯示了高度的政治智慧。如1970 年6 月,周恩來借用毛澤東“六·二六指示”中的“預防為主”,闡述了保護環境的必要性,“毛主席講‘預防為主’,要包括空氣和水”[26],他解釋說人呼吸被污染的空氣、飲用被污染的水是會得病的,貫徹毛澤東“預防為主”的衛生思想,就需要防止空氣、水被污染,就應當加強環境保護。
2008 年,在周恩來誕辰110 周年紀念大會上,胡錦濤對其豐功偉績給予了高度評價,他指出在長期的革命實踐中,周恩來十分重視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的結合,更為寶貴的是周總理能對“革命和建設正反兩方面的經驗”進行認真總結,并對此進行深入的理論思考,進而“深刻闡釋黨的理論和路線方針政策”[27]。
新中國建立后,周恩來對在中國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進行了艱辛的探索,特別是在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構建發展中,提出了許多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仍有重要啟示作用的創新性思想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