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坐到了白菊的中央
天空已被星星悄然洗亮
指揮家搖曳不動了休止符
無聲的曲子,持續滑翔
你回首,裙裾擺動
好詞語一一浮出水面
五花山聚攏
花楸樹的葉子鋪敘門楣的圖案
紫葡萄抵至往事的家
今夜,馬匹的嘶鳴涉水而來
驚慌的小沙果,從樹上跌落
被砸疼的小獸卻不肯走遠
你目睹了這一切。菊香緩落
你被放回人間
放回到我的面前
———在廣廈藝術街
金色的銀杏葉把長廊洗亮
池水更淺了,一些小金魚
聚在出水口喁喁私語
午后的小裁縫重新推出了
三三兩兩的漫步者
我們并不相識。對其裝扮
不會再有誰品頭論足
除了這棟鉛灰色的木屋
所有的玻璃門都虛掩著
鳳山茶室擠出的黑茶香氣
把季節劃出了分割線
昨夜從側影里走失的雪兔
在長廊的盡頭看我
安靜得猶如展出的裝飾畫
而我身旁的睡蓮
兀自舒展它的葉片
被秋風遺棄的蟋蟀
隔著一條小溪欲說還休
那長吟之后的停歇
被我的文字越養越瘦
冷風收拾著晚秋褐色的荊棘
一片片倒伏
只有白樺林
站成午后的屏障
馱運糧食的馬車
走出了你的領地
移動的云朵
混入地面上呼應的羊群
遷徙如潮
撞擊你的視野
你把院門關閉
就有葉子執意來敲門
柞樹葉撕扯著柳樹葉
它們裹挾著
迷途知返的白鵝
風吹動水面
燈光用力所能及的愛
展開了懷抱。你走上棧橋
卡卡和你一前一后
我知道你們的交談
裹著經年的雪。并且
湖面的霧氣被抬高
一些略顯疲憊的記憶
被抬高
至于是誰
把我從薄霧里踢出
我不困惑。星星也不說話
水草下的鯽魚在產卵
夜晚的黑口罩始終恪守距離
一些更大的魚側身而過
它們形同前生的記憶
而固執的人并不與誰交流
他喜歡踱著自己的步
只有柳樹在湖岸咳嗽了幾聲
夜深人靜時
它在素描中虛著汗
等候兩只走失的鳥
一場雨就要把近日的兩場雪剔除
仿佛既定的冬天需要重新布局
雨水,這個時令錯位的廣告詞
它穿行于每一個社區、街道
今天更不會放過每一副貪婪的骨架
真正癡迷的是有形或無形的鏡子
它面街而立
它甚至徒勞得抓不住一滴雨水
就像我,留不住一雙決絕的眼神
直到蒼勁的柞樹帶綿延到城郊
落葉驚心。鵝毛遍地
白鵝在雨水的洗禮中忘記了驚慌
被分割的時光預留出動物的世界
不甘心的:只有這被掏空的豆秸垛
冰雪消融。雨水按不住升騰的水汽
城墻下孤單的側影時明時暗
仿佛剛剛冬眠的小蛇一夢醒來
我等著它轉身。我看著
晚秋最后的污水涌出城池
你坐在雪中。坐在正月最后的邊緣
細數腳印被一層層覆蓋
就有蛋清孵出的晨曦推動冰河殘夢
你聽到弱水的聲音
你起身走動。一直以來相伴的傘
亦沉沉睡去
溫暖的是室內
拂動窗簾的是一只白貓
琥珀的橙子盛滿蜜汁。手機閃爍
疫情改變了一些人的躁脾氣
出門買菜的人
著一身風霜回家的人
并沒有帶來更多的消息
一只冰冷的杯子
陪伴在登記過半的筆記本旁
嵌進早春的文案里
而北風一再打磨的樓宇之間
不規則的雪檁子更加彎曲
你跺了跺腳,你搓了搓手
霞光,把小區的入口
再次涂成了發散的橘紅色
最后的冷雨落在了霜降的后面
它已經不帶有一絲情緒
也不再關心歸倉的糧食
它只是,和冷風糾纏不清
屋后的黃葉停止了追逐、打鬧
光禿禿樹枝上的海棠果
像一些暗紅的子彈
不時偷襲著沉悶的午后
雨持續地拍打著窗子
“雨下得那么認真”
而窗玻璃是暖色的
玻璃后面的水汽,越積越重
沒有人關注秋天最后的水洼
究竟幾時會結冰。一只白鵝跑出來
把我的褲腳弄臟
它把我迅速推向昨夜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