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
當前,我國新冠疫情防控由應急狀態轉入常態化階段。2003年的“非典”持續時間較短,其對旅游業的影響充其量是“事件性”的。但是,受新冠疫情沖擊后的中國,無論是疫情防控,還是經濟社會發展,“我們遇到的很多問題是中長期的,必須從持久戰的角度加以認識”1。因此,新冠疫情對全球政治經濟形勢及國際關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常態化疫情防控下的旅游業受到的影響必然是“趨勢性”的。該情形下旅游業實踐探索和旅游經濟研究,也必然帶有較大的獨創性色彩。
一是旅游經濟發展周期問題。回顧歷史,經濟發展的道路從來都不是一條坦途,基本性和周期性的內外部經濟因素都會影響到旅游業發展。新冠疫情再一次提醒人們,旅游業發展也會有起伏曲折,必須時刻留意周期性的波動和外部壓力。尤其是在關鍵的歷史節點上,約束條件下的旅游經濟問題非常值得深入研究。比如常態化疫情防控下,旅游需求是否出現了縮水以及影響因素是否發生了變化?旅游業轉型的途徑是什么?
二是全球化與旅游經濟發展間關系問題。盡管有數據在基本因素上顯示了樂觀的傾向,但是,全球經濟衰退征兆已經顯現。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2020年10月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稱,全球經濟2020年將下滑4.4%,同時警告,全球經濟上升之路“可能很長、不均衡且不確定”2。全球經濟的衰退、單邊主義與逆全球化思潮的抬頭已成為影響我國旅游業發展,且正快速逼近的“灰犀牛”。從開放經濟條件下旅游業發展,向封閉條件下旅游業發展的轉變,將是一段時期以來旅游經濟研究的著力點之一。
三是不同條件下的旅游研究基準模型問題。在宏觀經濟均衡的分析過程中,經濟學沿著從封閉條件到開放條件的路徑展開,形成了較為嚴密的邏輯體系。在常態化疫情防控時期,旅游業在實踐中也走著一條從區域封閉到區域開放、再到全球開放的路徑。和開放經濟相比,封閉條件下的旅游經濟分析有何特點,如何建立更為基準的旅游研究“根”模型,將是旅游經濟研究的重要問題之一。
四是旅游業發展與經濟增長之間關系問題。旅游發展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研究是旅游研究的核心內容之一。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雖然大量研究者對旅游業發展與經濟增長間的因果關系進行了理論與實證研究,但是,卻一直沒有達成共識。新冠疫情的出現,讓人們進一步認識到,旅游發展與經濟增長之間是一種明顯的狀態依存關系。即在經濟穩定發展狀態中,旅游業從消費需求拉動角度刺激、提升了經濟發展水平,但是,在經濟發展降速或衰退的情況下,作為彈性較大的消費需求,旅游業發展將最先受到波及。由此,新冠疫情及其常態防控,將促進我們在理論上更為精準地刻畫和認識旅游業發展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
五是收入預期與旅游消費關系問題。疫情對全球經濟造成的沖擊使得居民收入預期和消費態度出現了極大的不確定性。旅游消費支出是可選擇性較強的居民支出,具有較大的收入需求彈性。數據顯示,在我國2020年前三季度經濟整體實現正增長的情況下,消費同比增速為-6.6%,其中,對疫情防控舉措更為敏感的服務消費出現了大幅下降,成為導致消費總體滯后的最主要因素1。在全球范圍內,新冠疫情及其引發的全球經濟衰退,會引發人們對于又一場大蕭條即將爆發的恐懼,對居民旅游消費需求產生巨大的影響。如何穩定居民的收入預期,將是影響旅游業發展的最大變量。
六是居民可支配收入與旅游消費需求間關系問題。從總量上來說,居民旅游消費及其增長依賴于其可支配收入水平及其增長。相關文獻證明,雖然交通成本、目的地形象、匯率等因素都會對旅游業發展產生影響,但是,收入水平無疑是最為關鍵的變量之一。沒有穩定的收入,以及收入的穩定性增長,擴大旅游消費就無從談起。常態化疫情防控情形下,加快形成“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以“雙循環”應對“持久戰”,既需要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來刺激消費,也需要制度設計來保證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間接釋放居民的旅游消費潛力。比如,多方面的體制性和分配性因素影響了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及其增長,研究如何改變和改善這些因素,對于旅游業發展有著重要意義。
七是數據要素與旅游業供給側改革問題。數據成為新的生產要素,被正式納入國家所定義的要素市場化配置中。疫情期間以及常態化疫情防控時期,互聯網給旅游業進行價值創造的條件、方式與方法帶來了顯著的變化,數據要素不僅成為驅動旅游業發展的“新能源”,而且促進了旅游業發展方式轉變。進言之,新冠疫情凸顯了互聯網及數據要素在旅游業中的關鍵作用,成為旅游業落實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關鍵推動型要素,這也將是旅游經濟理論研究的重要議題。
八是創新與旅游業發展問題。創新是經濟增長和旅游業發展的動力。新產品和新生產方法的應用,是熊彼特歸納總結的兩種“創新”途徑。新冠疫情推動5G、人工智能、物聯網、大數據等“新基建”在旅游業中的應用從概念走向實踐,數字化景區、數字博物館等“非接觸式”、沉浸式體驗型旅游消費成為可能。這無疑為創新理論提供了良好的應用場景和研究視野。基于既有實踐案例,探究“互聯網+”時代傳統旅游業創新發展的價值衍生、創意生成和組織結構等機制,無疑是常態化疫情防控時期旅游經濟研究的重要課題。
九是政策支持與旅游經濟發展問題。新冠疫情的長期性和嚴重性凸顯了政府政策作用。林毅夫在新結構經濟學中強調了經濟發展過程中“有效的市場”與“有為的政府”之間的協同作用,以及不同階段政府產業政策和制度安排的差異性2。在應對疫情的過程中,國家出臺了系列政策來刺激旅游業的發展,這也為旅游經濟研究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制度試驗樣本。旅游業發展格局與常態化疫情防控下的政策體系是高度關聯的,對上述現象進行理論研究,不僅有利于對原有的旅游經濟理論進行驗證,而且可以評估有關政策制度的效果,為更精準的政策制定提供決策支持。
十是常態化疫情防控下的旅游經濟理論貢獻問題。從理論發展的角度來看,旅游研究或許會是常態化疫情防控下的“受益者”。當“非典”褪去時,研究者沒有對之進行深入的解釋。常態化疫情防控下,如果研究者對旅游現象的研究,仍然停留在前信息化時代,那么,這種觀念與現實相脫節的狀態不僅是讓人憂慮的事實,而且任何建設性的討論都將無法進行。常態化疫情防控下旅游業的發展,不僅需要應急的策略,更需要深入的理論分析,我們所做的應該是如何回應它的召喚。因此,找準切入點,做好相關研究,不僅能彌補理論與現實的差距,而且能推動旅游經濟研究的長足發展,而后者或許會定格旅游學科、旅游研究的未來。
如何解釋20世紀30年代的美國經濟大蕭條,催生了宏觀經濟學革命,也激勵著一代代學界精英展開研究,產生了精彩紛呈的理論成果,成為“宏觀經濟學的圣杯”3。胸懷往昔,我們有理由相信,中國新冠疫情防控的階段性成功及旅游業的強勁恢復,為全球旅游經濟研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試驗樣本。從實踐和理論角度深入探究新冠疫情對旅游業的影響,加強常態化疫情防控下的旅游經濟理論研究,不僅有助于深刻理解旅游業發展的系列關鍵問題,也可為那些正在與疫情斗爭的國家提供重要的政策建議。
(作者系該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收稿日期:2020-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