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馥穎 趙愛芹
[摘 要]近年來,泛娛樂化在文化生活領域愈演愈烈,其本質是一種對主流、正統和權威進行反叛、嘲諷和解構的人生哲學和價值哲學。無休止和無度娛樂是泛娛樂化的重要表現。泛娛樂化讓人愚樂、淺薄和低俗,弱化甚至摧毀人的深度思考能力。泛娛樂化還會讓人陷入道德和價值虛無主義,造成意義世界的混亂與淪喪。這些問題在本質上是人的生存異化,人成了單向度的人,具體可以解讀為資本異化、技術異化和精神異化。克服這些異化問題,需要加強對文化產業的政策引導和制度規約;加強對“碎片化”傳播的主流價值觀引導;需要提升受眾文化消費主體性。
[關鍵詞]泛娛樂化;異化;消費主義;單向度的人;馬克思主義現代性
[中圖分類號]G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1071(2021)02-0026-06
近年來,泛娛樂化在文化領域愈演愈烈,引起了政界、學界和社會大眾的廣泛關注。認清泛娛樂化的本質與危害,并有效應對,還文化界一個清新健康的環境,為大眾精神生活打造一個健康、陽光、向上的空間,已迫在眉睫。
一、泛娛樂化的本質與危害
探討泛娛樂化,首先從“娛樂”說起。在不同的語境中,“娛樂”有不同含義。在前現代語境中,“娛樂”是人們勞作之余的身心放松和調劑。在現代語境中,“娛樂”是人自我發展和完善的重要途徑。在后現代語境中,“娛樂”是對主流、正統和權威進行反叛、嘲諷和解構的人生哲學和價值哲學。當這一“娛樂”過度演繹、大肆蔓延時,泛娛樂化就此產生。娛樂無度,是泛娛樂化的最重要表現,“什么都可以開涮”“什么都可以惡搞”“什么都可以娛樂”“什么都敢娛樂”。無休止和無度娛樂的背后,其實是對肉體和感官的縱欲,對靈魂的放逐,對意義世界的蔑視。
歸結下來,泛娛樂化造成的危害大致有兩類:第一,泛娛樂化讓人“愚樂”、“淺薄”和“低俗”,弱化甚至摧毀人的深度思考和理性追問能力。泛娛樂化多借助現代傳媒,以淺薄空洞的內容、粗鄙搞怪的方式、濫情的表演,讓人們放松神經,追求快感。葷段子、無厘頭等讓人拒絕思考文化產品背后的深層意義,是把娛樂變成了“愚樂”。人們狂熱追求,還樂此不疲,成為無靈魂的“簡單快樂的動物”。正如德國哲學家沃爾夫岡·韋爾施所說,“我們不能忽略這樣一個事實:迄今為止我們只是從藝術當中抽取了最膚淺的成分,然后用一種粗濫的形式把它表征出來;這其中,美失去了它更深邃的感動人的內涵,充其量也是游移在膚淺的表層,更甚者是偉大的崇高墮落成了淺薄的滑稽”[1]6。美國學者尼爾·波茲曼更是嚴厲批判以電視為代表的“娛樂至死”文化。他指出:“一切公眾話語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都心甘情愿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2]4第二,泛娛樂化讓人陷入道德和價值虛無主義,喪失判斷力,造成意義世界的混亂與淪喪。這一點較于前者更為復雜和有害。我國社會改革發展還存在著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泛娛樂化常常假借娛樂、戲說和解密之名,“新解”重大事件、焦點事件與知名人物,以“爭鳴”“探明真相”“還原事實”之名,行歪曲事實、煽動和激發社會不滿之實,背后其實隱含著深刻的“去主流化”“去思想化”“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取向,意圖消解權威、消解經典、消解崇高、消解神圣,攻擊和對沖主流歷史觀、國家觀、道德觀、價值觀和文化觀,由此造成意識形態領域混亂,造成文化與精神生活滑向道德虛無與價值空心化。
現如今移動互聯時代,泛娛樂化問題發展尤甚,形勢堪憂。人民需要娛樂,但不僅僅是娛樂,更不是把精神毀掉的娛樂。“對于娛樂而言,無論是電視時代還是網絡時代,恐怕有兩點應該是確定無疑的:一是娛樂的底線是‘無害’。正如人們不能沒有道德底線一樣,任何娛樂也不能沒有基本的底線。娛樂的基本底線就是不能對人的發展帶來精神或心理或道德的傷害。二是娛樂不可‘至上’。當代社會,娛樂掌握了更大的‘話語權’,但我們不能唯娛樂是瞻,需要警惕娛樂至上、用娛樂替代一切的思想和行為。”[3]我們需要認真思考主流價值的認同,追尋價值共識,也需要對至真、至善、至美的尊崇和守望。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曾經指出:“文藝創作中低俗不是通俗,欲望不代表希望,單純感官娛樂不等于精神快樂。”[4]9喧鬧的泛娛樂滿足了人們的欲望,但承載人們精神的整個文化生態,卻在無度的娛樂中荒蕪沙化。“泛娛樂化把‘娛樂’作為衡量一切文化形態的最高標準,從而遮蔽了文化涵養審美情趣、構建價值理念、行塑思維方式的基本功能。”[5]
二、泛娛樂化異化問題的三重解讀
“‘異化’一詞最早是在歐洲18世紀的古典經濟學家和啟蒙學者中被用來表示商品或權利的轉讓、過渡。而到了19世紀的德國古典哲學中,它超出了原意而上升為哲學概念,用來說明主體和客體的一種特殊關系。……所謂的異化關系必須是‘自我’與其創造出來的‘非我’之間的對立關系。”[6]
馬克思將德國古典哲學異化思想運用到工人勞動問題的分析中,從《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的純哲學思辨,到《德意志意識形態》的理論實踐過渡,再到《資本論》的體系化,馬克思不斷建構起自己科學、系統的異化理論體系。“馬克思對人的異化的討論強調的是應有狀態和實際狀態的一種分離。在這里,異化一方面意味著個體與物質世界的分離,即自己生產的產品不能被自己所控制;另一方面也意味著,人與人關系的分離,即人不再作為一個類的存在物而存在。異化的人變成了‘抽象物’,孤立于社會的整體之外,他失去了人之所以為人的基礎。在異化狀態下,人被剝奪了多樣性。”[7]具體說來就是,勞動者同自己的勞動產品相異化;勞動者同自己的勞動活動相異化;人同人相異化;人同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就異化的成因而言,從分工結構到分配結構到權力結構再到制度結構,馬克思層層深入地進行了解析,讓我們據此看清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資本主義制度的病癥與病理。
綜合“異化”本身的含義與馬克思異化理論,我們可以看到,馬克思異化理論其實具有更普遍的意義,現實世界中,存在著大量這樣的問題,即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時常與人類不能和諧共處,而是疏離乃至對立。基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嘗試將馬克思異化理論運用到泛娛樂化現象解讀中。資本、媒體與技術、文化產品是泛娛樂化賴以存在的三種物質基礎,它們是人類創造的“非我”,而隨著泛娛樂化的滋生蔓延,這些“非我”與人類“自我”不斷疏離和對立,從而形成異化,具體可以進行以下三重解讀。
(一)“市場化”帶來的資本異化
“資本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樣。”[8]871追逐利潤最大化是由資本固有的增殖性和擴張性本性決定的,這對文化娛樂業大發展有強大的驅動作用,但也必然伴生誘惑和扭曲,使文化娛樂業跑偏并墮入泛娛樂化。
在“市場化”浪潮的驅使下,文化娛樂從業者醉心于最大化的利益回報,追求高收視率、高點擊率和大發行量也就成為必然。“收視率與網絡點擊率成為商業資本增殖的有效途徑。為了吸引眼球,增加收視率與點擊率,商業資本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文化活動、文化形式、文化內容以‘娛樂化’形式呈現。”[9]“娛樂化”在商業化、市場化驅使下不斷演繹,強烈的逐利動機最終讓從業者為千方百計迎合受眾而不斷喪失立場、品質和格調,甚至不惜僭越道德和法律,以低俗、惡俗、暴力、色情等元素吸引受眾,泛娛樂化問題由此產生,文化娛樂業就此淪為資本的附庸。泛娛樂化歸根結底是文化娛樂業被資本過度操控的產物。
(二)“碎片化”帶來的技術異化
“碎片化”,本義為完整的東西被分成很多零塊。就社會發展而言,“碎片化”是指相對整一的傳統社會關系、市場結構及社會觀念開始瓦解,多個利益族群和“文化部落”開始形成,這也是一個國家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必然具備的性征。這一變革使“多種媒體,一個聲音”的傳統傳播方式無法滿足多樣化的受眾信息需求,“碎片化”“分眾化”傳播成為信息傳播的主要方式。
隨著人們生產生活節奏加快,工作生活壓力日益增大,移動互聯時代的“碎片化”傳播不僅注重“分眾”,更追求傳播的簡短明快和娛樂性,因為這樣的文化產品才能跟得上社會節奏,才能讓人們更好地疏解緊張和壓力。抖音、快手、火山小視頻等短視頻傳播平臺應運而生,傳統媒體甚至也紛紛加入這樣的“碎片化”傳播隊伍。分眾化、簡短明快和娛樂性傳播在滿足人們合理需求的同時,也在供需的現實復雜互動中衍生出一些怪異的問題,泛娛樂化問題因此產生。“碎片化”傳播加劇了人的原子化生存,對知識完整性和宏大敘事嚴肅、崇高的肢解致使人的思維系統性、精神自由與反思能力不斷弱化。綜上所述,我們可以說,人被自己創造的技術和方式奴役和束縛了。赫胥黎在那本著名的《美麗新世界》中就曾發出警告:“人可能失去個人情感、失去思考的權利、失去創造力,而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人們會‘崇拜那些使他們喪失思考能力的工業技術’。沒錯,娛樂正是這種工業技術的產物之一。”[10]
(三)“消費主義”帶來的精神異化
消費主義在發達國家產生、發展并在全球流行開來。消費主義主張人類可以無限度地占有和揮霍物質財富,以最大限度地滿足自身的消費欲望。消費主義還認為商品具有的符號化意義遠遠超過商品的實際使用價值,主張以消費來確證個人身份和社會地位。無論是對物質的無限苛求和揮霍,還是對物質消費所賦予的身份和符號化意義,都說明消費主義消費的目的不是滿足合理適度的實際需求,更多是迎合欲望。改革開放促進中國經濟快速發展,也催生了一些人的暴富心態,這是消費主義產生的現實基礎。更有甚者,不具備相應經濟實力的人群也在消費主義的蠱惑下產生了消費主義觀念,雖然經濟條件不允許,但他們仍極力追求或模仿消費主義生活方式。
消費主義不僅在物質消費領域肆意蔓延,也延伸到了精神文化領域,在這一領域,消費主義追求世俗、膚淺的快樂和感官刺激,甚至隨時會滑向庸俗和低俗。對家國、民族、天下之前途命運的嚴肅題材,更多表現出淡漠和疏離,拒斥深刻、理性思考,棄置生命意義、理想信念、普遍真理和崇高信仰,不斷陷入自我陶醉、意淫、麻痹、狂歡甚至冷漠。這些問題歸結起來,便是文化精神生活領域泛娛樂化的蔓延。
消費時代,精英文化向大眾文化、嚴肅藝術向娛樂文化發展的傾向日趨顯著,這為泛娛樂化生長提供了溫床,泛娛樂化反過來又進一步加劇了文化生活的消費主義傾向。具有消費主義傾向的泛娛樂化實質是精神產品消費的異化,精神文化需要異化為感官娛樂享受。泛娛樂化猶如精神鴉片,讓人們沉浸在虛幻的快樂中,宣泄著盲目的意識沖動。媒體為迎合消費需求,更加大肆制造泛娛樂化精神消費品。總之,人被自己創造的精神成果操控和愚弄。在“娛樂至死”的喧囂中,需要嚴肅思考的重大命題被拒斥,具有深刻思想內涵和強烈人文關懷的優秀文化作品被邊緣化,人走向“愚樂至死”。
上述無論資本異化、技術異化還是精神異化,表面看來是人與物的對立,歸根結底是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對立,是人生存與發展的異化,是生存與發展之人的離場。理性衰微、意義世界墮落讓人成為單向度的人。自由全面發展的人如何實現?生存與發展之人的在場如何實現?基于馬克思實踐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及異化理論,我們認為,一切問題都是發展中現實且辯證性的存在,最終必將在實踐中得到揚棄。泛娛樂化帶來的無意義生存,最終會在實踐反思和提升中得到消解。
三、泛娛樂化異化問題的實踐應對
娛樂文化是一種大眾文化,可以給社會帶來活力,也促進人們身心健康。然而,泛娛樂化帶來的娛樂過度和異化,則會使文化不斷走向低俗、庸俗和媚俗,使大眾文化品位不斷走低、媒體公信力和社會責任感不斷弱化、社會人文精神漸趨衰落,最終影響大眾尤其是青少年身心健康,阻礙社會主義文化健康發展。因此,必須對泛娛樂化加強治理,不能任其蔓延。
(一)加強對文化產業的政策引導和制度規約
市場經濟條件下,文化產業快速發展,為繁榮社會文化生活奠定了物質基礎,但是逐利性本質也使文化產品良莠不齊。就泛娛樂化問題而言,市場供需雙方都有責任,然而就主要責任而言,筆者贊同學界一些同仁提出的觀點,那就是,供給方負有主要責任。一些文化產業從業者為了逐利一味迎合,還大談所謂滿足“受眾需求”,推脫自身社會責任,不能自律,不能在社會責任和企業獲益中實現有效兼顧。對此,政府需要加強政策引導,更需要加強管控,通過法律和制度進行規約,促使廣大從業者深刻認識到:“通俗(大眾)文化保證了法律和道德的適合度,那么,庸俗、低俗和媚俗就是在道德底線和法律邊緣打擦邊球,甚至突破道德底線而公然違法了。”[11]對于那些以娛樂之名,歪曲、抹黑、攻擊主流意識形態和價值觀的行為,更要依法依規嚴厲懲處。心中有德,外在有律,從業者才能不斷提升供給水平。
市場經濟致使我國當下文化發展或多或少鍍上了“黃金”外殼。著名歷史學家錢穆先生認為,中國文化注重“盡人之性”。現如今,隨著現代化的推進,我們“不能求盡物之性而忽略了盡人性,又如近代西洋般走上了另一偏徑”[12]254。現代化,作為一種歷史進程,其演進需要現代性這一價值尺度進行定向和校準。從根本上來說,現代化是現代性的展開與實踐,現代性是現代化的文化機理和精神詮釋。迄今為止,有兩種現代性,即資本主義現代性和馬克思主義現代性。“馬克思主義現代性是對資本主義理性、自由、平等與進步的超越,力圖解決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的現實困惑與現代化進程中面臨的諸多不平等、不自由問題,其最終使命是克服人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異化,追求人的自由解放與全面發展。”[13]馬克思主義現代性在文化發展中既追求解放和發展文化生產力,又崇尚文化主體的自由與解放。對文化產業進行政策引導和制度規約,才能使文化發展既“盡物性”又“盡人性”,并最終“盡人性”。
(二)加強對“碎片化”傳播的主流價值觀引導
碎片化,是現代信息傳播的重要特點。碎片化,通過化整為零,增強趣味性、知識性,強化傳播的針對性和有效性,突出自身優勢。當然,它也有自己的缺點,因為追求“簡、短、快”,不夠系統和深刻,一定程度上誘發了泛娛樂化。以移動短視頻為例,到目前為止,因為沒有建立起一套規范的影像話語體系,致使影像水平與內容質量優劣不均、魚龍混雜。再如抖音APP,曾因放松審核,使庸俗不堪的視頻內容混入其中,甚至曝出涉黃、假新聞、侮辱英烈等多種負面消息。
如何加強正能量承載力,是“碎片化”傳播面臨的突出問題。媒介、政府和社會需要合力應對這一問題。以抖音APP為例,2018年4月之后,抖音APP系統全面升級,限制了很多負能量短視頻傳播,同時封禁了大量違規賬號。抖音平臺還于2018年5月6日之后,邀請社會各界、用戶代表以及專家學者,研討擬定了《抖音社區公約》,并設立單獨的人力審核部門,對上傳短視頻內容進行嚴格審核,一方面嚴禁負能量內容播出,同時為正能量內容提供推廣路徑。這些舉措對抖音APP加強自身正能量文化承載力,提升文化軟實力具有重要促進作用。
任何一種媒介既有優勢,也有局限。任何一種傳播方式亦是如此。“碎片化”傳播有利于主體的自我創造,有著傳播知識、啟蒙未知、重塑人性的巨大潛力,對推動創建一個更具包容性、多元化的文化世界作出了巨大貢獻。參與、互動、分享、傳遞快樂,是當下文化發展的主流。抖音APP,作為以互聯網為載體的短視頻大眾傳播形式,已經擁有數億的使用者,尤其在青少年群體中更有著非同小可的影響力。當然,在“碎片化”新型傳播中,人類也一直受到異化擺控。對于異化問題,我們需要以不斷發展的視野看待和解決,不隨意給“碎片化”傳播貼負面標簽、制造道德恐慌。同時,更要積極采取措施,加強和完善對平臺、機構進行制度管理和技術管控,把主流價值觀引導作為常態性工作,積極探索新媒體時代、“碎片化”傳播方式下主流價值觀與新媒介、新技術的融合。堅持系統性和整體性原則,積極探索形式創新與意義挖掘的有效融合。
(三)提升受眾文化消費主體性
文化是人的存在方式,人創造了文化,同時受到自身所創造的文化的影響,而在這一交互過程中,人歸根結底是主體性存在。作為受眾,人的主體性存在又該如何理解呢?“在受眾的主體性這一領域最為成功的思想家為伯明翰學派的霍爾,作為當代文化研究之父,他提出了‘編碼與解碼’理論,既認為大眾文化生產的是編碼,而受眾在消費文化產品的過程中,會對已經生成的文化產品進行解碼,不同受眾對文化產品的解碼也不同,這是因為除了固定的文化符號,受眾所具備的受自身生活的文化環境影響所形成的主體性也是必要作為參照物的重要因素之一,這樣,受眾的主體性就被重建了起來。”[14]而上述無論是泛娛樂化存在的資本異化、技術異化還是精神異化,都使文化精神生活帶有極強的“商品拜物教”色彩,文化消費不再是對文化本真的品味與欣賞,這造成受眾文化消費主體性弱化,文化消費“自為”能力、價值需求層次和文化鑒賞能力大大降低。
快節奏的生活與不斷加劇的生存壓力,致使現代人精神文化生活更易于墮入異化狀態,這在本質上反映的是文化消費主體性之弱化甚至迷失。所以,既要滿足大眾的精神文化需求,又要引導、提升大眾的文化品位。馬克思說過:“對于沒有音樂感的耳朵來說,最美的音樂也毫無意義,不是對象。”[15]87這在根本上就是提升文化消費主體性,受眾文化消費主體性如果發生了弱化與迷失,文化消費質量就會大打折扣,魯迅先生對這一問題也曾作過如下闡釋,他說:“文藝要大眾化,但讀者也應當有相當的程度。……有普遍的大體的知識,而思想和感情,也須達到相當的水平線。否則,和文藝即不能發生關系。若文藝設法俯就,那就很容易流為迎合大眾,媚悅大眾。迎合和媚悅,是不會于大眾有益的。”[16]579綜上可以看出,如果不能良性互動,文化生產與消費就會不斷跌入低質量循環的怪圈。新媒體與文化大眾化帶來思想解放和文化娛樂,但是文化生活不能因此無目的、無根底,文化在根本上引領人的發展,正如馬林諾夫斯基所言,“盡管文化產生于人類的生物需要的滿足,但它在本質上卻使人類與其他動物截然不同。文化把人類提高于禽獸之上,文化并不能給人類以其所能有的東西,卻能指示給他看其所能奮斗追求的目標”[13]。我們需要在文化生活中不斷獲得獨立的精神和有趣的靈魂,這是文化消費主體性的根本標識,主體性也是現代人的精神支點。提升受眾文化消費主體性,需要長期引導和教育,也需要每個人從自我做起,自省自覺。
娛樂本身不是壞事,滿足多元的娛樂需求,是社會進步的寫照。但凡事皆有度,當娛樂無所顧忌,甚至借娛樂之名對一切價值和意義進行消解,進入泛娛樂化境地,問題與危害便會層出不窮。泛娛樂化使很多本應真實、嚴肅的問題失真搞怪。惡搞經典、解構崇高會讓我們把更多的注意力耗費在繁雜且無謂的問題上,文化環境會不斷退化,民族精神會不斷衰微,這是非常可怕的文化厄運,我們絕不能墮入其中。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源自中華民族五千多年文明歷史所孕育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熔鑄于黨領導人民在革命、建設、改革中創造的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植根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17]41這一論斷深刻闡發了中國文化所具有的深厚歷史根底和偉大實踐根基,指明了我們文化自信的理由與底氣。我們的文化宏大、深厚,且富有無限張力,是我們牢固且強大的精神支點,可以讓我們獲得深沉且持久的幸福感。娛樂的同時,我們需要更多思考精神如何安放。當然,泛娛樂化話語與傳播方式值得研究、借鑒。面對當下全新的媒體和公眾語境,崇高精神、嚴肅課題和宏大命題的話語與傳播方式必須轉換、轉型、創新,唯有如此,才能富有吸引力和感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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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青 山)
(校? 對:張勁松)
[基金項目]2018年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專題研究項目(思政專項)“以習近平傳統文化觀指導高校文化教育創新研究”(2018SJSZ307)。
[收稿日期]2020-11-06
[作者簡介]于馥穎,江蘇建筑職業技術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221116;趙愛芹,江蘇建筑職業技術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2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