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家畜類成語的隱喻映射分析

張婷華

(云南司法警官職業學院，云南昆明 650211)

現代隱喻學家普遍認為，隱喻是人類將其某一個領域的經驗來說明和理解另一個領域的經驗的一種認知活動[1]。這兩個不同的領域之間，存在著某種關系，即其中某一領域被用來說明另一個領域。被說明的領域萊考夫等人稱之為目標領域（target domain），說明的領域稱之為源領域(source domain)[2]。隱喻意義的理解力實際上就是將源領域的經驗映射到目標領域，從而達到重新認識目標領域特征的目的[3]。自古人類有“近取諸身，遠取諸物” 的思維模式，人類的認知規律一般是從已知到未知，從具體到抽象，從感性到理性的過程。家畜作為與人類密切關聯的動物，是人們大腦較先形成的概念，人們通過家畜的特征映射到人或與人相關的事物上，以認知一些相對復雜的抽象的概念。一般來說，緬甸家畜類成語中，源域是人們較為熟悉的、熟知的、有形的、具體的家畜領域，目標域是人們不熟悉的、無形的、抽象的、 難以定義的人類領域。根據其目標域的語義特征，筆者將其映射的領域大體分為人類活動域、品性特性域、社會關系域和其他領域4 個方面。試從其源域向目標域映射過程中，分析緬甸民族的思維模式、思維方法、審美情趣、是非價值觀等認知概念。

1 由家畜動物域向人類活動域映射

由家畜動物域向人類活動域的隱喻映射，是指用描述家畜具體動作的成語隱喻抽象的人類活動，這里的人類活動包括具體動作和抽象的行為。在隱喻思維的作用下，基于在物理和心理相似性，經驗相關性的認知模式，探討緬語家畜域如何映射人類活動的目標域。

（老鼠耳朵安到豬身上。）

（越贊黃牛俊俏，它越往灌木叢里鉆。）

（兩頭水牛打架，冰草遭殃。）

（牛失群，遭虎咬。）

以上的例子都是用家畜的具體行為來隱喻人類的相似的活動。例（1）中，其字面義表示“將老鼠耳朵安到豬身上”，“老鼠耳朵”與“豬”本就不是相配“零件”，亦不是人類所認識的動物的正常范疇，搭在一起，給人視覺上“極其不相搭”的沖擊。根據心理相似性的語義擴展，人們打扮時不考慮年齡、身份等胡亂造作就如“將老鼠耳朵安到豬身上” 給別人不倫不類、不得體的印象。以“老鼠耳朵”“豬”為源域，以此隱喻人類“打扮不得體或不倫不類”的目標域。相似的成語還有“”（大象耳朵安到老鼠身上） 、“”（豬耳朵安到老鼠身上）。

例（2）中，將“牛往灌木叢里鉆”這個動作映射人類“不文雅或不合適的舉止”。其字面義是“越是夸贊黃牛俊俏，它越往灌木叢里鉆”，人們通過觀察黃牛的體型、皮毛、四肢等外在的特征來判斷其優良，而鉆往灌木叢勢必會不同程度的刮傷從而影響人們對其的判斷，或是降低了之前的判斷。根據心理相似性，人的“不文雅舉止”同樣會影響其給別人的整體印象。人的“不合適的舉止”也會影響領導對其的信用度及器重程度。以“牛的行為舉止”來隱喻人類世界越是器重某人或稱贊某人，他越是做出不合適或不文雅的舉止來。

例（3）中，“兩頭水牛打架，冰草遭殃”，在人類社會里，兩人爭權奪利就猶如兩頭水牛打架的場面一般，無論誰輸誰贏，最終受牽連的是平民百姓。由此可見，“兩人爭權奪利”與“兩頭水牛打架”，“冰草”與“平民百姓”兩兩具有相似性，該成語隱喻義擴展就是將“兩頭水牛打架”的具體現象投射到兩人爭權奪利的抽象行為上，表示“位高權重的兩人較量時，受牽連的是平民及弱小者”的隱喻義。

例（4）中，我們知道，牛是群體動物，牛群團結起來固若金湯外敵很難侵犯，牛一旦離開了牛群，勢單力薄必然遭到垂涎已久的老虎的攻擊。人也是群體動物，處在多種交叉復雜的社會團體中。就某個團體而言，如若有人離心離德，外敵通過攻擊此人離見團體會造成“潰散”的局面。成語以“牛失群，遭虎咬”這樣的字面場景投射到人類團體中，表達“在一個團體中如若不團結，就會被敵人乘虛而入偷襲、欺負等”的抽象行為。人雖不是牛，卻與牛在群體性上有著相似的特征。以此為理據構建隱喻映射。

由此可見，通過以上例子的分析，緬甸家畜類成語通過描述動物的具體動作，動物與動物的相互動作，將其投射到人類活動中，以人的眼睛可以觀察到的動物行為和現象映射人類的具體行為或抽象行為。以人們熟悉的、熟知的、可見的、具體的家畜動作作為源域，以人們非感知的、抽象的、難以具體描述的人類行為作為目標域，基于心理相似性的隱喻義擴展從而構建系統的隱喻映射。

2 由家畜動物域向品性特性域映射

人們在長期的生產和生活實踐中，通過觀察、分析、 總結出一些家畜的秉性與人的品性有相同或相似之處，于是將家畜的固有特性及習性特征投射到人的性格、品質等內在特征之上，用描述家畜的成語來評價人的品性。

（脫韁的未閹割過的公牛。）

（見到水塘不下去打滾的水牛是愚蠢的牛）

（不愛吃炸魚的貓是愚蠢的貓。）

例（2）例（3）中，從反面的角度，分別闡述了“見到水塘不下去打滾的是瘋水牛”和“看到炸魚不吃的是瘋貓”以表述“愛在水里打滾是水牛的本性”與“愛吃炸魚是貓的本性”，以此來隱喻機遇面前，抓住是人的本性，錯過了是愚蠢之人。兩則成語都以動物的天性來做源域，映射相同的目標域。“水牛愛水中打滾”與“貓愛吃炸魚”的動物行為和現象，是人們生活中實實在在存在的，經常看見的，是人們的認知對象和范疇。將這些具體的現象投射到人類活動中，從而反映人的品性特性。

由此可見，雖然人不是家畜，但人的本性、品性與家畜的某些行為習性有相似之處。基于二者品性特性上具有心理相似性為基礎構建了隱喻映射。

3 由家畜動物域向社會關系域映射

在人類社會中，存在著各種紛繁復雜的關系。緬甸家畜類成語通過描述人與動物的關系、 動物自身的特性、 動物與動物之間的關系及動物與其他事物的關系等來隱喻人類社會中的關系及各種現象。將家畜動物域向社會關系域映射的認知過程是用人類熟悉的、具體的概念來認識陌生的、抽象的概念。

（老虎饒命黃牛才得以生存。）

（大象鬧著玩，山羊受不了。）

（牛車一邊好一邊壞，過不去小溪對岸。）

（和尚和和尚交朋友，黃牛和黃牛交朋友。）

例（1）、例（2）中，通過描述動物與動物之間的關系或較量，表達了強者為尊，弱者等死，弱肉強食的社會關系。例（1）強大兇殘的“老虎”映射人類社會中的“殘暴的掌權人”，體型較小的“黃牛”映射處于弱勢的弱小者，成語用“”（可憐）這個動詞，表達人類社會關系中，在殘暴的掌權人面前，只有他們的可憐同情，弱小者才得以生還。例（2）描述的是大象想去吃糧倉這個決定，讓山羊受不了。體型龐大的“大象”映射“權力大的人”或“掌權人”，體型較小的“山羊”映射“弱小者”或“下屬”，投射到社會關系域中，表達權力大的人雖無害人之心，但他隨意的決定卻讓弱小之人或下屬無法承受。

例（3）主要表述團隊中團結與合作的重要性。我們知道，一般的牛車為獨轅、雙輪，車轅前端縛有一根叫“衡”的橫木，衡兩邊各縛有人字形軛，用以系牛，由于是獨轅，必須要用雙數牛駕車。基于牛車特有構造，成語的字面義表達“牛車的一邊是好的，另一邊是壞的，連小溪對岸都過不去”。映射到人類社會關系域中，隱喻某項需要雙方合作才能完成的工作，如若二者不能齊心協力，將難以克服困難或戰勝危機。意在表達社會關系中團結合作的重要性。

在人際關系上，中國漢語常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靠著朱砂的變紅，靠著墨的變黑，它除了表達客觀環境對人有很大的影響之外，也常常比喻接近好人可以使人變好，接近壞人使人變壞。緬語成語“”住在獵人周邊久了將多少帶點獵人的習慣，住在漁夫附近久了會多少染點漁夫的習慣。其寓意等同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是二者所取的話題素材不同。漢語成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比喻同類的東西常聚在一起，志同道合的人相聚成群。

例（4）其字面義是“和尚和和尚交朋友，黃牛和黃牛交朋友”，成語以巴利語中的佛教詞匯“和尚”為例和受緬甸民族愛戴的“黃牛”為例體現了其獨特的民族特色、民族思維。和尚和和尚是同類，黃牛和黃牛是同類，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尚”映射“品性良好的人”“黃牛”映射“品性不好的人”，隱喻人際關系中，往往是品性良好的人與品性良好的人交朋友或交往，品性不好的人與品性不好的人交朋友或交往。

4 由家畜動物域向其他域映射

基于相似性和經驗相關性的認知基礎上，家畜動物域還可以隱喻其他各種事物。比如：以家畜動物域映射宗教信仰域的有，“”字面義是：問問題的放牛郎，回答的要菩薩才行。實指問問題容易，解答問題很難的道理。用“菩薩”映射學識淵博之人，很符合緬甸百分之八十以上民眾信仰小乘佛教的民情；又如“”字面義是：天帝釋以己神力幻化為一頭最漂亮的牛，但牛角還是被人批評。實指任何事做得再好，總無法避免被挑刺。用緬甸民族人人信奉的“天帝釋”映射“完美之人”或“完美的事”；以家畜動物域映射人類情感域的有，“”（口渴的黃牛掉到水里）指正中下懷，人們的渴望某物之情得到滿足；“”（騎我自己的馬，不在乎到達何處） 表達人們自己做的事想怎樣就怎樣的隨性的情感。其實對于緬甸家畜類成語所映射的目標域并不能籠統的分為單一的領域，我們發現有些成語既可以是映射人類行為域也可以映射社會關系域，如“”（兩頭水牛打架，冰草遭殃），它既可以從兩頭水牛“”（打架）的具體動作及場景的角度來映射位高權重的兩人“爭權奪利”，也可以從“兩頭水牛”映射“位高權重的兩人” 之間的人物關系的角度來反映社會關系。

總而言之，在隱喻認知思維的作用下，緬甸家畜類成語從家畜動物域向不同的概念域映射，實現成語語義的擴展。所映射的目標域大體分為“人類活動域”“品性特性域”“社會關系域”及“其他領域”4 個方面。依據源域與目標域之間的相似性或經驗相關性為基礎的語義擴展，形成了豐富的隱喻意義，從而得出緬甸家畜類成語以否定為基調的隱喻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