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單部網絡小說從戲謔風格轉化為嚴肅風格的原因

熊忠文

（貴州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貴州貴陽 550025）

1 網絡小說的戲謔風格與嚴肅風格

網絡小說在所有的文學劃分中基本都被劃為俗文學，而俗文學最突出的特點是娛樂趣味性與流行商業性。這兩個特點相輔而相成，其娛樂趣味性使得其快速流行且占有大量的市場，而其流行以占有市場的目的又要求其必須具有娛樂趣味性[1]。故而，俗文學包括它的分支網絡小說都具有明顯的戲謔風格。網絡小說寫作為戲謔風格的好處是很明顯的，其一，可以以輕松搞笑的內容以形成愉快的風格，以吸引大量的讀者；其二，可以增大其流行度繼而獲得大量的讀者以獲得更大市場更多經濟效益；其三，戲謔輕松風格的寫作難度相對為低，可以降低作者的寫作難度；其四，輕松地語言風格可以使得其不必太注重自身的思想內容[2]。上述等等好處，使得網絡小說中戲謔風格的作品在網絡小說作品中占據很大的比重。

不過事無絕對，即使在戲謔小說占據統治地位的網絡文學里，也有與之風格對立的小說，那便是嚴肅風格的網絡小說。嚴肅風格的網絡小說，不僅是指其語言敘述風格上的正經性，亦是指其在內容邏輯等方面的嚴謹性，這對其作者的能力要求便大大超過了戲謔小說，不僅如此，網絡小說的娛樂消遣性使得愛好嚴肅風格的受眾是小部分群體，這又導致嚴肅小說的市場較戲謔小說而狹窄，故而嚴肅小說在網絡小說中的所占比重是遠遠低于戲謔風格的小說的[3]。但是，正如摘要里所敘述的觀點一般，嚴肅風格與戲謔風格并無嚴格的人為劃定的界限，且文學作品的相對隨意性使得嚴肅小說與戲謔小說在實際上形成了一個相互融合而成一作品的現象，即在嚴肅風格中會穿插著戲謔，在戲謔語言中亦夾雜著嚴肅。或在同一作品中，前一部分是明顯的戲謔風格而在后部分轉化為了明顯的嚴肅風格，或與其相反，由嚴肅風格轉化為戲謔風格。此文力求對小說從戲謔風格轉化為嚴肅風格的原因進行探索，得出下述原因。

2 風格轉變的原因

2.1 前期的市場需要

網絡小說是面向市場的，獲取經濟利益是其被創作的最基本的原因。在現在的網絡小說創作的環境中，網絡小說獲得利潤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主要衡量因素：第一是其閱讀量，第二是其字數。字數略而言之，即字數計費是網絡小說的利益的轉化方式，故而小說篇幅的長短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小說利益的大小，故而網絡小說動輒數百萬上千萬乃至數千萬字的篇幅[4]。

細而言之的則是閱讀量。正如紙質書的銷量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其稿酬一樣，一部網絡小說的閱讀量也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它的利益大小。換言之，閱讀量是其利益產生的基礎，故而網絡小說為了能在剛寫作之時即獲得或快速的獲得大量的閱讀量，作者基本都會以輕松明快的情節，戲謔搞笑的語言來吸引讀者。而在獲得了較大的閱讀量，吸引了足夠數量的讀者和獲得一定量的流傳之后，作者便轉變其戲謔風格為嚴肅風格[5]。而此時，在前期的戲謔鋪墊之下，即使轉變風格，亦已經擁有了一定量的閱讀量、讀者和流傳基礎，所以即使此部小說的風格轉變，亦不用擔心此小說就此湮滅于書海之中無人問津，可以繼續保持其一定程度的熱度。

以近幾年來流行度較大，影響較廣的網絡小說《紫川》為例。《紫川》被譽為網絡小說“新四大名著”之一（引公眾號“小賢讀書”語），亦被譽為中國網絡小說的十大巔峰之作之一（引起點中文網評論語）。但是縱觀《紫川》一書，其風格變化是極為明顯的。

在其前九十八章，雖然雜有紫川家族“帝都流血夜” 和紫川家族名將斯特林孤軍深入挽紫川家族大廈將傾等嚴肅戰爭場面的描寫，但是其絕大部分是戲謔性的敘述，其中紫川家族帝都大閱兵之時以及紫川秀招募“秀字營” 軍隊等情節更是讓人啼笑皆非。但是在九十八章之后，紫川秀被逐出紫川家之后，便基本不再有前面之戲謔情節了，代之以紫川秀遠東起義、種族之戰、國家之戰等極為嚴肅的情節，體現出了對種族的探討、對戰爭的思考、對人性的思慮等內容。本部作品中，內部前后的風格轉變是極為明顯的。

《遮天》作者辰東，被譽為東方玄幻主題小說的扛鼎之作之一。觀其全書，其風格之轉變亦是極為明顯的，在其前五百五十章，雖有熒惑古星眾人殞命以及荒古禁地與天爭命等相對嚴肅令人壓抑之情節，但其更多的是主角葉凡的一路暢快升級，極多情節皆輕松愉快無沉重之描寫，亦極多諸如“眾人氣的肝疼、肺疼、牙疼，七竅生煙！ ”“仿佛吃了個死孩子一般”等戲謔性語言，以及諸如狗穿褲衩卻健步如飛，道士卻腹黑坑人等令人捧腹之情節。由此等可以明顯地看出，《遮天》之前面部分，其戲謔性亦是極為明確的。而以五百五十章為不甚明顯的節點，其后續情節中，類似前面的戲謔情節大大減少，到最后五十余章直至接近于無，代之以對于生命的思索（成仙）、對于人心的尋求（禁區）、對于道路的期待（成帝）等內容，其風格之轉換是極為明顯的。

后續要轉換風格，前文卻有占全書較大比重的戲謔風格的篇幅，這是單部網絡小說對市場的妥協。它首先必須以戲謔風格來收獲一定量的讀者，進而獲得一定程度的閱讀量，再進一步獲得更高的流行度。只有這樣，才能使得它不會一直沉默在網絡小說的書海之中無法露頭進入公眾視野。而進入公眾視野之后，它所獲得的讀者、關注與流行，使得它能夠為后來的風格轉換獲得一定的保障。所以，前部分的戲謔風格看上去與全書風格不符乃至沖突，但是正是有了前面所作下的鋪墊，為作品收獲了大量的關注，保證了即使后續的情節發生轉變依然能保留自己的一塊“自留地”，而這塊“自留地”也使得后續極為成功的風格轉變依然為人所關注與流傳，才能保證此部小說不至于泯然無聞。

2.2 小說的情節需要

小說之所以稱其小說，便必須有完整的情節、人物以及背景。一般來說，小說最基本的背景在前部分章節之中已經介紹完畢，后續的背景則依據情節發展的需要而進行補充。情節發展以背景為基，人物則貫穿情節發展之始終。故小說的情節、人物以及背景此三要素相輔相成，人物在一定背景下的活動組合起來便成了情節，而人物的活動必須置于一定的背景下開展且依一定的軌跡即情節而運行，且人物和情節共同展現出來的所反映的小說里的現實基礎則是其背景[6]。所以，這三者之間，絕對不能脫離開來而相互存在，若是脫離開來，則失去了它作為小說組成要素的意義。

故而相對成功的小說，其人物、情節、以及背景都不是割裂的，是具有連續性、傳承性、可循性的。三要素綜而述之，雖相輔相成，但細究之，在網絡文學中，則以情節最為重要。何以言之？ 網絡小說的娛樂性決定了它的人物和背景的某些方面可以相對弱化，如背景的邏輯性，背景可以不斷地或更換或推翻，亦如人物的性格豐富性，人物可以是單純的英雄人物，一往無前十全十美沒有弱點，亦可以是單一的反面形象，無惡不作十惡不赦沒有一點正面因子。但是它的情節卻不能如此，它更多地必須依靠在情節的發展中來獲得讀者，它的情節是決定能否引動讀者繼續閱讀的欲望以及傳播它的欲望的因素。換言之，一部網絡小說的情節的發展需要，可以決定其人物性格的轉變與否，情節的需要可以決定背景的增加與否。

正如上述，小說的人物、情節以及背景相互影響相互融合，而其中又以情節為主要。故而小說風格的轉化雖與三要素均有關聯，但其與情節的關系則最為密切。或換而言之，情節的需要決定了小說的風格轉換，而小說風格的轉換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小說所能達到的高度。不難想象，一部小說若是將所有的生離死別的唏噓都寫為令人啼笑皆非的畫面，若是將所有尸橫遍野的慘烈都寫作嬉皮笑臉的場景，那么這部小說即使有著強烈的娛樂效果，但是它的成就高度是可以想見的。

《完美世界》連載于起點中文網，以五千六百萬的點擊量在網絡小說中堪稱領銜之作。其風格轉化亦是很明顯，很明顯得伴隨其主角石昊的經歷即其小說情節的發展而進行轉換。在小說的前八百章，小說的關于主角最多的且令人印象深刻的情節無非有二： 其一是石昊每次的升級進階都會極為順利且運氣好的令人吃驚；其二便是石昊的前期最明顯的特征便是吃。此兩個風格明顯且多次重復的情節是其前期戲謔風格的主要構成因子。但是在八百章之后，這兩個前期的明顯情節或弱化或消失，尤其是后一情節，在最后三百余章占據全書六分之一長短的篇幅里完全消失不見，而以生離死別的沉重以及血雨紛紛的戰斗情節代之而起，轉化為了明顯的嚴肅風格。

發生這種轉變的原因，其實便是由其情節發展所決定。如上述小說中，最后的三百余章，情節主要為主角遭受生死劫，主角血戰以保護所愛之事物及人，主角永別死去之親友等沉重場面，在這樣的情節發展下，就要求小說對其風格必須進行一定程度的調整——若是想把小說推向更高的高度的話。輕松的場景是難以甚至不能承載沉重的話題的，戲謔的風格難以甚至不能適應嚴肅的情節的，故而小說在后續的情節里對其風格轉變便成了必須。

2.3 小說作者個人的主觀條件

小說是面向市場自是不假，但是小說創作的決定性因素之一便是其作者，作者之風格形形色色，但就其特點性而言，一個作者的風格一般是有跡可循的，尤其是網絡小說中，一個作者甚至可以保持多部作品沿襲一個套路一個風格。

網絡小說因其先天條件的原因，決定了其對小說作者的準入門檻之低，網絡小說的作者不少都不具備或不完全具備專業作家的素養，故而網絡小說的創作中，作者極易將自己的情感融入小說之中而產生代入感。即對其傾注入自己主觀的感情而不再或不能再保持創作剛開始之時的旁觀者態度——而這旁觀者的視角與清醒的思考正是一部小說創作最開始所必須具備的條件。為什么這么說理由很簡單，網絡小說的創作亦是文學作品的創作，而一部文學作品的最終完成是需要受眾的參與的，故而若是小說作者不能以一種客觀態度來創作而是沉浸在個人的作品世界里，那么他的這部小說是不會成功的。

網絡小說是一種長篇累牘的文學形式，篇幅宏大，故而它的創作周期普遍很長。一般而言，網絡小說的字數大多在兩百萬字到六百萬字左右，以大部分網絡小說作者每日寫作約四千字的效率來計算，數百萬字的網絡小說的創作周期約為一年多兩年至三四乃至五六年，在如此長的一個創作時間內，作者在創作小說時極易傾注入自身情感繼而產生代入感，正如藝術家對自己所傾心創作的藝術品滿含深情一般。在這樣的條件下，不少作者在創作時的態度、思想、旁觀視角甚至創作小說的初衷等都會在這種代入感與深情之下發生轉變。而這些變化若是反映在其小說中，就表現成了其風格的轉化。

于2017年秋完結網絡小說《我的軍閥生涯》，作者千斤頂，在筆趣閣首發，七百余章，點擊量八百萬余，受眾相對較少。究此部小說，雖存在結構不完整、架構不牢固等問題，但是依然受到了極高的贊譽。其人物、場景、語言等描寫俱佳，堪稱網文中的高質量作品。但是它的此等高質量絕大部分是建立在它的二百五十章之后所取得的成就之上的。這是一部架空歷史的作品，且不論它前二百五十章絕大部分情節的不合理與不負邏輯，只論其語言風格。其中多諸如“呀，又是一個名人，握個手先”“哥這可是奉旨泡妞了” 等言語，即使是戰爭場面的描寫亦是令人發笑，表現出的是極為明顯的戲謔性。甚至可以說將網絡小說的娛樂消遣性表現得極為徹底。但是在其二百五十章之后，風格在數十章之內轉化得極為徹底，其后雖仍間有調侃性語言，但更多的是展現一個國家崛起過程中所經歷的種種挫折，有數百萬軍隊展開戰斗的宏大場面，亦有一個普通士兵普通百姓的心理以及日常活動等細致描寫。對于國家與民族的思考表現的酣暢淋漓，在小說的藝術性上取得了涅槃式的轉化，風格上亦是轉化為極為明顯的嚴肅風格。

一部網絡小說風格的轉變，亦與其作者的思想等主觀內容息息相關。甚至可以說，一個作者思想的轉化的態度，決定了一部小說的高度。

3 結語

對于網絡小說風格的態度，應該客觀的、理性的去看待。對于網絡小說來說，它天生具有的上述的特點決定了它的或缺點或優點。但是一部小說的好壞或者說優劣，它的風格對之影響是較小的，甚至不由它的風格來決定。戲謔風格的小說不乏佳作，嚴肅小說亦多可圈可點者。其人物的構造、小說結構的完整、作者的態度、筆力的健碩、讀者的接受度以及流傳度等方面都是評價一部網絡小說的重要條件。但是一部網絡小說所取得的成就，又與其風格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