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茜
(廣西藝術學院人文學院,廣西南寧 530022)
廣西有12 個世居民族。民族傳統文化豐富多彩,特色鮮明。其中,壯族織錦技藝因歷史悠久和工藝精湛而被譽為中國“四大名錦”之一。它既是“四大名錦”中唯一的少數民族織錦,也是壯族聚居區——廣西民族傳統文化代表性符號之一。壯族織錦技藝以壯族人民的日常生活用品為主要載體[1],對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多樣性以及廣西民族歷史變遷的深入研究具有重大學術意義和應用價值。國內外專家對其起源及發展先后開展了多角度調查研究,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由于受到主觀和客觀因素的影響,壯族織錦技藝保護目前仍然存在不少影響其生存和發展的“瓶頸”問題。因此,振興壯族織錦技藝便成為新時代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一個緊迫命題。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由于受到時代變遷和個體思想影響,廣西壯族織錦技藝的發展經歷了跌宕起伏的歷程。古老的傳統手工藝在生產規模、文化內涵和使用功能上經歷了歷史性的深刻變化。廣西壯族織錦技藝曾經有過輝煌的成就,也遭遇了冷落的尷尬。總體而言,與2019年相比,2020年廣西壯族織錦技藝保護成效在一定程度上呈現整體上升的趨勢。
20世紀,廣西壯族織錦技藝經歷了從個體生產、集體合作和企業運營的跌宕起伏,經歷了一次又一次巨大的現實考驗。21世紀初,壯族織錦開始跨入打造本土民族文化品牌的行列。
2020年,在一批批傳統文化企業由于受到新冠肺炎影響而被迫停止經營的社會背景下,廣西壯族織錦傳承人再次克服種種殘酷的現實困難,堅守保護和創新民族傳統文化的信念。廣西區內以傳播民族傳統文化和“非遺扶貧”為宗旨的壯族織錦生產機構繼續發揮其振興民族傳統文化的功能。具有較大影響力的壯族織錦生產機構主要包括來賓市忻城縣傳承人梁恒源成立的“源馨民族傳統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南寧市賓陽縣傳承人譚湘光成立的“湘光織錦坊”、靖西市傳承人李村靈成立的“李村靈技能大師工作室”、崇左市龍州縣傳承人李素英成立的“金龍壯族織錦技藝非遺扶貧就業工坊”。
傳承人注重不斷提高產品質量,提煉 “百越織錦”“譚湘光”“錦絢”和“李素英”等系列壯族織錦產品與眾不同的特色,并取得了顯著成效。在2020年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舉辦的“匠心筑夢—中國脫貧攻堅民間藝術作品展”線上展覽中,廣西共有8 件作品入選。其中,來賓市忻城縣源馨民族傳統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負責人梁恒源創作的壯族織錦創意作品“忻城壯錦民族娃娃”系列造型靈巧、色彩絢麗,是廣西壯族織錦順應時代發展潮流的有力證明。2020年,壯族織錦技藝設計理念創新力度持續加大,品牌開發意識不斷增強,整體生產數量有所增加,從業人數略有增長,社會融入度逐步加深,在香港等國內地區以及泰國等國家的知名度再次攀升,掀起了一股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新熱潮。
隨著科技發展水平的快速提高以及全球考古熱潮的掀起,考古探秘、地理考察、文化產業和人類學正逐漸成為廣西壯族織錦技藝發展的新方向。這是少數民族傳統手工藝關注度極大提升的重要標志。同時,社會各界努力挖掘已經消失的廣西壯族織錦技藝所在地及紋樣,并探尋那些已經消失的民族基因緣由以及“復活”路徑。
2020年,廣西壯族織錦技藝以“文化地理”的身份入選中央電視臺特色專題欄目《中國國家地理》,并同時受到國內多家知名媒體采訪。系列經典壯族織錦作品還被國內外重要的博物館作為文化瑰寶珍藏。崇左市龍州縣傳承人李素英親手制作的《綠色壯鄉》等4 幅別具匠心的壯族織錦作品被泰國瑪哈沙拉坎府博物館特邀珍藏。壯族織錦技藝對外影響力持續飆升,充分體現了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強大軟實力。這是壯族織錦技藝振興研究得以不斷深入的外在推力,也是中國乃至世界對壯族文化認同的有力體現。壯族織錦技藝發源地之一的來賓市忻城縣也于2020年被列入“中國壯錦藝術之鄉”考察對象,這個重大的事件深化了廣西民族傳統文化在鄉村振興戰略中的經濟功能,并再次提升忻城歷史古城的重要地位,成為民族傳統文化影響力增強的重要佐證。
隨著壯族織錦技藝在文化遺產保護中地位的逐漸抬升,其代際傳承的重要性也隨之凸顯。傳承壯族織錦技藝已經由自發的文化上升為一種文化自覺。繼創作“行走的藝術”創意旗袍服飾系列之后,2020年1月,中國織錦工藝大師譚湘光在柳州市設立了以傳承民族傳統文化為宗旨的“譚湘光大師壯錦文化藝術館”,為進一步傳承壯族織錦技藝搭建了一個新平臺。2020年10月,靖西籍民間愛好者馮森在靖西市成立了“錦院”。“錦院”收集了從清代至20世紀80年代的三千多幅壯錦,是目前國內外壯錦紋樣、款式及色彩最豐富的展館,為傳承廣西壯族織錦技藝提供了珍貴的素材和范本。
同時,傳承人在區內多地陸續開設的壯族織錦技藝培訓機構繼續招收和培養學員,為壯族織錦技藝的振興提供了強有力的人才保障。2020年,南寧市賓陽縣培訓學員40 人,來賓市忻城縣培訓學員80 人,崇左市龍州縣培訓學員47 人,靖西市培訓學員50 人,廣西金壯錦文化藝術有限公司培訓學員162 人。與2019年相比,2020年廣西區內參加壯族織錦技藝培訓的學員人數整體基本持平。由于企業采取十分得力的收購及評比等激勵措施,2020年崇左市龍州縣等一些傳承地的壯族織錦產量不減反增。增幅約為15%,與2019年基本持平,并高于2018年之前的增幅。因此,在當地參加培訓的學員中流傳著“產品銷四海,壯錦變存折”的說法。
進校園活動仍是2020年傳承廣西壯族織錦技藝的重要途徑,并取得了豐碩成果。來賓職業技術學校、玉林師范學院等區內學校聯合壯族織錦生產企業培訓壯族織錦人才,設置相關特色專業和課程,促使民族傳統文化全方位融入學校。同時,廣西藝術學院、浙江理工大學、東華大學等區內外高校繼續邀請廣西壯族織錦傳承人擔任特聘專家,為廣大師生授課,提升他們的民族文化素養。以上舉措不僅拓寬了廣西壯族織錦人才的培養范圍,而且提升了廣西壯族織錦人才的培養成效。
以上舉措不僅夯實了廣西壯族織錦技藝的根基,也是廣西壯族織錦技藝得到進一步發展的有力見證。既增強了廣西壯族織錦技藝的現代魅力,也實現了民族傳統文化在新世紀的又一次傳承。
隨著中國—東盟博覽會永久落戶廣西,壯族織錦的商機源源不斷。2020年,古老的文化遺產在生產材料、交流平臺和傳播方式上隨著時代的更替而不斷推陳出新,進一步向保健醫療、服裝市場、民俗節慶和旅游行業拓展,再現勃勃生機。
在生產材料上,傳承主體不斷拓寬壯族織錦技藝的保護思路。2020年,忻城縣成立了恒業絲綢有限公司和金繡球家居館,持續加大本地蠶絲生產力度,豐富壯族織錦衍生產品的種類,爭奪民族傳統文化制高點。
在交流平臺上,傳承主體一如既往地聯合菲律賓、老撾和意大利等國家的著名設計師,以壯族織錦為橋梁,實現技術上互通有無,加快構建中國—東盟文化產業園,繼續加深與東南亞以及歐洲等國家的文化交流。2020年,由于受到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影響,許多文化交流活動被迫暫停。其中,廣西文化產業示范基地和織繡生產基地——廣西金壯錦文化藝術有限公司2019年斥資成立的中意壯錦設計中心/中國壯錦文化推廣中心對外交流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但是,公司并沒有停止開展中外文化交流的步伐,而是堅持宣傳和發展民族傳統文化,再度引起國內外同行的關注,取得較為顯著成效。在第三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上,廣西金壯錦文化藝術有限公司開發的具有現代氣息的各類壯族織錦產品吸引了來自意大利等多個國家的設計師們前來咨詢洽談。
隨著全面脫貧攻堅工作的深入推進,文化扶貧成了壯族織錦技藝融合區域發展的又一現代新路徑。廣西大膽探索“非遺+扶貧”的民族傳統文化創新發展模式,引導各個生產主體緊扣市場關鍵環節,擴大壯族織錦產業,助力扶貧工作深入推進。較為成功的典型經驗是振興壯族織錦技藝推行“五個統一”。即統一設計、統一物料、統一培訓、統一生產、統一銷售。措施在脫貧攻堅工作中取得了物質和精神“雙脫貧”的顯著成效。在靖西、龍州、忻城和賓陽等多個地區中,學習壯族織錦技藝不僅成了當地農村婦女脫貧致富的新路徑,還極大地激發了國內外城市游客體驗的興趣,提升了壯族織錦技藝的渲染力,激發了壯族織錦技藝的活力,使其成為凝聚傳承和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力量。
近年來,盡管專家們對壯族織錦技藝的保護取得了許多成果,然而對文化遺產的振興尚未觸及其核心要素,因此難以取得突破性成果。從本質上看,壯族織錦的大小、顏色和機器改良并非振興文化遺產的重點。調查表明,振興壯族織錦技藝的關鍵是壯族織錦的文化內涵、傳播方式、品牌打造和服務區域等四大要素。四大要素的實質是壯族織錦自身的內在生命力、傳播接受力、受眾影響力和市場占有力。
本質認識模糊是壯族織錦技藝發展滯后的首要原因。壯族織錦是一種容易發生質變的紡織物,而壯族文化則屬于一脈相承的意識形態。由于壯族織錦技藝形成的歷史久遠,其發展脈絡及紋樣種類缺乏確切的圖片和文獻記載,以菱形為代表的幾何圖形、以飛鳳為代表的動物紋樣、以太陽花為代表的植物紋樣、以云紋為代表的自然紋樣寓意以及紋樣譜系至今未能一一獲得詳盡解釋。從文化傳承的角度來看,保護壯族織錦技藝不僅需要振興技藝,更需振興文化。但是,由于大眾認識的“偏軌”,現實中出現了包括一些學者和傳承人在內的本體振興 “錯位”現象——將技藝傳授置于文化傳承之上。輕視文化內涵,過度注重形式,勢必導致文化遺產傳承斷層。
(1)把振興重點放在物質形態上。壯族織錦最大的魅力在于紋樣背后的故事,而非紋樣本身。但是,在現代社會,大眾片面追求紋樣的“時尚性”,而輕視研究紋樣發展的脈絡及其所蘊含的文化基因。這種現象成了當前壯族織錦技藝振興的“通病”。壯族織錦展示的形式是受到社會發展的影響而變化的,而壯族的群體心理特征和審美取向則具有延續性。據靖西市傳承人李村靈口述,壯族織錦技藝至少約有十幾種傳統紋樣未能流傳至今。一些地方只能根據前人留下的布頭進行紋樣仿制,卻不能說明紋樣中蘊含的深意。廣西區內的許多鄉村至今仍然保留著物隨人去的傳統習俗,加快了壯族織錦技藝消失的步伐,同時也妨礙了后人對壯族織錦技藝發展軌跡及影響因素的進一步了解。對壯族織錦紋樣的種種“亂解”成了振興過程中的“怪象”,影響了壯族織錦技藝中所蘊含的民族傳統文化“基因”有效傳承。
(2)選擇性生產織錦紋樣。一些生產主體為實現利潤最大化,以市場需求為導向,生產色彩艷麗、結構復雜的織錦紋樣,淘汰一些因過于單一而不適應現代審美需求的紋樣。例如,黑白方格紋樣是壯族織錦的典型傳統紋樣,已越來越少出現于現代壯族織錦產品中。長此以往,壯族織錦中的部分傳統紋樣便會由于受到現代選擇性生產的影響而逐漸退出受眾視野,為技藝的振興帶來極大的不利。
(3)生產機器化呈現上升趨勢。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受眾對壯族織錦產品大小的要求也在逐步提高。巨幅的壯族織錦已難以通過傳統織機進行編織,必須依靠大型機器才能完成專業生產。2020年,南寧、忻城等地的企業在原有手工制作的基礎上加大機器生產的力度,通過機器化生產不斷創新壯族織錦的款式。二選一,抑或兼容并蓄,是擺在壯族織錦技藝面前的抉擇。完全機器化生產的弊端是在一定程度上會弱化作品的創作主體情感,將會使飽含美好寓意的壯族織錦變成缺乏個人情感的產品。
傳播方式單一、跨界融合欠缺是壯族織錦技藝受眾群體狹隘的直接原因。近年來,線下實物展示仍是壯族織錦技藝傳播的主要方式。由于壯族織錦制作工序煩瑣,生產設備復雜,加之未能充分發揮線上新媒體設計、展示、生產和銷售的強大功能,2020年新型冠狀病毒性肺炎蔓延期間,廣西壯族織錦產品的市場銷路整體受到一定程度影響。尤其對于壯族織錦規模生產主體影響尤為突出,產品銷量有所下降。以廣西規模最大的壯族織錦傳承地——賓陽縣壯族織錦生產企業為例。2020年產品銷售額為8 萬元,與2019年銷售額69 萬元相比,損失額度達到61 萬元,向壯族織錦技藝的傳播方式又一次提出了嚴峻的挑戰。
與參加壯族織錦生產培訓的人數相比,參加培訓后仍然從事本行業的學員比例一直較低,并以50歲以上的中年婦女為主。調研數據顯示,各個傳承地每一批參加廣西壯族織錦技藝培訓的學員人數為30~40 人。但是,每一批參加培訓后仍然從事本行業的人數只有1~2 人。
近年來,抖音成了壯族織錦技藝傳播的新媒介,對傳統手工藝的傳承和傳播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宣傳壯族織錦產品的抖音作品大多停留于傳統的視角,缺乏視覺沖擊力和震撼力,存在與現代潮流脫節的問題。問題主要包括壯族織錦產品展示的主體知名度較低、故事性平淡以及文化內涵挖掘深度欠缺等。因此,關注度一直處于低谷。據統計,截至2020年12月,壯族織錦產品專題抖音的最高點擊次數僅為2 732,在四大名錦抖音關注度中次數最低。在崇尚體驗式消費觀念和追捧“小仙女”“花美男”的審美理念下,缺乏現代創新方式的傳播已經逐漸難以獲得社會大眾群體認同。
缺乏資源整合意識是壯族織錦技藝發展至今仍然處于“小媳婦”角色的根本原因。壯族織錦技藝是一種歷史悠久的壯族傳統文化,廣泛分布于廣西各個壯族聚居區。由于缺乏整體保護以及品牌打造的意識,盡管一些地區的壯族織錦產品在國內外紡織行業中產生一定影響,但是,截至2020年,廣西區內的各個壯族織錦產地一直存在各自為營的局面,未能形成一個具有代表性的國際品牌。
賓陽、龍州、靖西和忻城等地的壯族織錦技藝在紋樣、色澤、結構、技法以及文創產品種類等方面各有千秋。21世紀初,由于缺乏整合意識,廣西壯族織錦技藝在織造技法和文創產品開發領域中的相互交流交融整體上有所欠缺。同時,上述產地對壯族織錦技藝瀕臨消失和失傳地區的生產恢復幫助較少。相比之下,南寧、賓陽和忻城的壯族織錦產品特色鮮明,相互交流和對外拓展較為活躍,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文化資源的開發利用。但是,總體而言,單槍匹馬式的發展格局導致了廣西壯族織錦技藝發展水平的參差不齊,也極大影響了廣西打造本土文化品牌的成效,應成為廣西壯族織錦技藝振興的重點和改革的方向。
壯族織錦是一種古老的文化瑰寶。隨著大眾對藝術品需求的快速增長,以及區域經濟布局結構的不斷優化,壯族織錦已悄然從壯族人民的日常生活用品同時拓展為手工藝商品。由于打造文化品牌、形成產業鏈和跨界融合意識薄弱,壯族織錦技藝在促進經濟增長以及推動區域高質量發展中的優勢未能充分顯露出來,為增強區域競爭力“造血”功能嚴重不足。“等、靠、要”思想仍然存在,成為振興壯族織錦技藝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民族形象的重塑。這也是當前壯族織錦技藝發展仍然處于低谷的主要根源。
21世紀以來,壯族織錦技藝聯合本土品牌開發了一批批特色產品。但是,截至2020年,壯族織錦仍以圍巾、杯墊和燈罩等小型傳統日常用品為主。與一些傳統文化相比,高端創意文創產品偏少。壯族織錦嘗試聯袂世界快餐知名品牌肯德基,開發了一批帶著“快餐味”的特色文創產品。文創產品種類主要包括杯子和玩偶,一度頗受大眾青睞。盡管如此,在現代全球文化產業發展大潮中,壯族織錦產品仍然略顯“土氣”,跨界聯合現代知名品牌的規模以及開發產品類型的時尚性亟待加強。
從經濟效益來看,壯族織錦產品經濟效益占區域國民經濟收入的比例一直較低。同時,壯族織錦產品銷售存在較為嚴重的區域失衡現象。2020年,壯族織錦主要產地靖西市銷售額為160 萬元,賓陽縣為68 萬元,忻城縣為100 萬元,龍州縣為15 萬元。橫縣、馬山和羅城等地區的壯族織錦產品及衍生品的生產和市場則更為冷清。壯族織錦產品婚喪嫁娶的傳統社會功效逐漸喪失,紋樣的“土里土氣”與現代審美的差異使得壯族織錦產品的銷售地往往集中于博物館或工作坊。
現代社會發展倍道而進,對文化資源的消費需求也隨之水漲船高,壯族織錦傳統的線下銷售方式以及單一的展示模式已難以適應現代數字經濟發展新態勢。只有順應時代發展形勢,全面融入區域建設中,壯族織錦技藝才能開創新局面,重新煥發昔日光彩。
根據發展中遇到的主要問題,壯族織錦技藝的振興須順應時代發展的潮流,圍繞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目標,實現中華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全面探索一條在新時代適合自身發展的路徑。
振興壯族織錦技藝的本質是不斷挖掘壯族織錦中能夠體現中華民族優秀品質的要素,并賦予壯族織錦新時代內涵,大力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重塑中華民族形象,促使中華民族從文化自覺走向文化自信。
(1)賦予壯族織錦時代內涵。歷史發展到一定時期,總是需要新的文化自覺更迭交替[2]。從民族傳統文化保護的角度來看,傳承和創新壯族織錦紋樣的文化內涵是振興壯族織錦技藝的重點。壯族織錦紋樣的表現形式隨著社會的進步而不斷發展。因此,要注重從顏色和紋樣的種類及搭配上進行大膽改革。顏色上,壯族織錦色澤的搭配應貼近現代人的審美趣味。過去以紅、綠、黃3 種色調為主,現代壯族織錦產品可根據產品開發的需求調整顏色的搭配。紋樣上,過去壯族人民將自己喜愛的、來源于大自然的紋樣融入織錦中。而現代壯族織錦紋樣可在動物和植物的基礎上適當增加人文元素,拉近民族傳統文化和現代大眾之間的心理距離,使壯族織錦技藝更好地融入新時代和滿足社會大眾與日俱增的審美需求。
(2)深入民間挖掘壯族織錦傳統紋樣。據傳承人回憶,由于保護意識淡薄,壯族織錦的部分傳統紋樣已失傳。為更加全面地了解壯族社會發展的歷史,更好地傳承壯族獨特的文化基因,發揮其在滿足現代社會人民精神生活需求方面的重要功能,政府應鼓勵大眾深入民間尋找傳統紋樣并繼續生產,獎勵提供傳統紋樣的線索,加強壯族織錦紋樣的檔案整理,把搶救和保護壯族織錦技藝兩者有機結合起來。
(3)全力壯大壯族織錦傳承隊伍。壯族人民將生命的感悟、愿望的祈禱以及后代的教育融入手中的一絲一線。只有堅持以手工制作為主,古老的民族傳統文化才能得以在世界文化之林永葆生機。因此,基于現代商品經濟大潮強烈影響個體思想的現狀,政府應加大力度引導已放棄壯族織錦制作的民間藝人重新回歸生產隊伍,并出臺優惠政策鼓勵參加培訓的學員堅持從事本行業生產。打破“師徒制”“家族傳承式” 的人才培養傳統模式,通過采取增添就業崗位、增加培訓師資、增設生產基地等有效措施,大膽引進各類高素質專業人才,不斷壯大壯族織錦人才隊伍。同時,在原有的基礎上,通過有計劃性地引導國內外民間資本深度融入壯族織錦技藝的傳承和保護中。鼓勵傳承人走到哪,織到哪,傳到哪。
壯族織錦技藝是一種復雜的傳統手工藝,其中所蘊含的本真性與現代審美理念相距甚遠。文化形成的時間越長,其惰性越根深蒂固。對于特定文化而言,其核心部分越是難以改變[3]。對此,壯族織錦技藝的發展首先需要找到系列適應新時代的傳播方式。抖音具有短平快的優勢,能夠創設一種輕松的氛圍,使人在視聽覺愉悅中接納傳統手工藝,是新媒介的典型代表,同時也是積極利用互聯網打造共享平臺的體現。除此之外,振興壯族織錦技藝還需豐富傳播視角,開闊傳播視野。通過織錦、畫錦、說錦、唱錦和跳錦等多種藝術形式,用好獨具一格的文化資源,實現壯族織錦技藝的全面振興。
振興壯族織錦技藝的過程,是賦予民族傳統文化時代內涵的過程,培養民族情感、樹立文化自信、陶冶高尚情操的過程。基于此,可跨界開發符合現代審美觀的壯族織錦系列主題文創產品。通過學校、博物館和互聯網等多種現代媒介,設立民族文化大講壇等系列經典欄目,邀請教育工作者、文化學者和傳承人等主體向國內外觀眾講好新時代廣西故事、中國故事。這是振興壯族織錦技藝的時代訴求,也是新時代文化認同的有力舉措。
傳承人要主動走出去,與江蘇等東部經濟發達地區結成對子。政府搭臺,文化唱戲。充分發揮發達地區強大的經濟和文化優勢,利用這些優勢賦予壯族織錦巨大的發展能量。同時,在國外與世界經濟發達國家合作建立各級各類具有鮮明本土藝術特色的展示基地和創意中心,將壯族織錦打造成廣西的、中國的和世界的共享文化品牌,極大增強民族傳統文化的對外輻射力、影響力和滲透力。
根據社會經濟結構及市場供給需求增加生產基地數量,分級分類傳授壯族織錦技藝。修復各地壯族織錦生產舊址,大力構建與旅游相結合的多種互動體驗場所。根據不同受眾,壯族織錦技藝傳授可分為簡單技藝和專業技藝兩種類型。對于具有基礎的主體,培訓機構實行專業化傳授。對于普通群體,培訓機構進行普及性質的簡便演示。在鄉級、縣級和市級設立相應的培訓機構,為壯族織錦技藝的傳承提供最大化便利。
考古資料顯示,壯族織錦技藝的形成和發展主要分布于壯族先民聚居區。據實地調查,截至2020年,廣西境內的靖西、西林、隆林、樂業、凌云、田林、龍州、大新、忻城、三江、賓陽、橫縣、馬山、武鳴、羅城、環江、天峨和龍勝等地仍有部分民間藝人從事壯族織錦技藝生產。這些地區都是民族地區、貧困地區和大石山區,并且相互之間連成片區。其中,靖西、西林、隆林、龍州和大新是中越邊境地區。
對此,廣西應立足加快邊境建設,堅持一體化發展目標,根據文化資源使用功能的無限延伸性特征,充分發揮自身的區域特色優勢,通過流程優化、平臺再造,實現有效整合邊境民族地區各種媒介資源、生產要素,鼓勵成立規模生產主體,有計劃地打造具有邊境特色的系列壯族織錦創意產品。多渠道、多形式、多角度加大力度推動邊境文化和經濟交流,增強民族傳統文化的對外滲透力,面向東南亞國家以及世界各國聚力打好邊境“民族特色文化牌”和“區域創意經濟牌”。
基于此,可積極實施“一區多品”策略,整合每個地區的壯族織錦特色和每位傳承人的特長,統一設立壯族織錦創意產品開發中心,打造本土壯族織錦技藝系列特色品牌,開發各種類型和層次的特色文化產品。同時,聯袂國際知名文化品牌和世界著名產品設計師開發具有全球水平的高端壯族織錦產品,將壯族織錦推向國際市場。吸引全球高端文化開發經濟實體落戶壯族織錦傳承地,借力品牌“快車”迅速提升聚合效應,力求將壯族織錦打造成一個響當當的國際文化品牌。
2020年,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貿易市場更加發達。日本、英國和美國等世界各國與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合作越發頻繁。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深入推進,沿線地區和國家對中國的文化產品需求量快速上升。
在此背景下,要挖掘和開發民族傳統文化資源,充分發揮民族傳統文化特有的優勢[4],引導壯族織錦產品展示、銷售與旅游行業深度融合,將壯族織錦創意產品打造成本土示范性文化品牌,帶動區內其他民族傳統文化發展,創造出展現廣西魅力和中國魅力的文化產品,加強服務區域經濟發展功能。這已成為振興壯族織錦技藝不可阻擋的必然趨勢。靖西、龍州、忻城和賓陽等壯族織錦技藝傳承地都是自然風光優美秀麗的大石山區,且傳統文化底蘊深厚,為壯大民族地區旅游產業帶來了無限商機。以旅游業帶動壯族織錦創意產品銷售,充分利用壯族織錦產品為載體的文化資源,大力培育文化生產力,加快推進民族文化強區建設,把民族地區文化扶貧提升為文化致富,實現民族地區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豐收。系統構建壯族織錦傳承地域、傳統紋樣和傳承人數據庫。跨學科打造和傳播民族新形象,積極構建系列以壯族織錦技藝為主題的多元化共享、展示、交流和銷售互聯網平臺。充分發揮獎勵機制的促進作用,由面向個體轉拓展至面向國內外征集壯族織錦創意產品優秀案例,將社會資源深度轉化為自身資源。以反映廣西發展成果和中國發展成果為導向,開發傳統和現代融為一體的壯族織錦特色精品,全面構建西南邊境民族文化保護區域帶,實施以振興壯族織錦技藝為龍頭的“文化+體育”“文化+旅游”“文化+培訓”系列“文化+”發展戰略,將民族傳統文化變成獨特的優勢資源,引領大眾在體驗式的創新探索中認識民族傳統文化的起源及發展脈絡,力求提升民族傳統文化在區域經濟結構改革中的占比,最終形成民族傳統文化保護的良性循環[5]。
由于受到主體認知水平和區域發展因素的影響,21世紀壯族織錦技藝的生存狀況將會變得愈加復雜,振興難度也將隨之增加。其中,尚未充分融入現代社會發展是傳承和保護壯族織錦技藝當前的主要困難。任何一次階段性的調查研究都不能完全解決層出不窮的新問題。時下一些所謂的對策往往只停留于對振興壯族織錦技藝問題的表面認識,而較少立足其長遠發展以及深入其本質“把脈問診”,結果也只能是治“標”不治“本”。振興壯族織錦技藝的關鍵在于堅定民族自信、文化自信,不斷超越現實的束縛,尊重民族傳統文化發展規律的特殊性,凝聚全社會的創造力,樹立新理念、理順新思路和運用新方式,使全民形成發展和創新民族傳統文化的共識。這是壯族織錦技藝振興調查的最大啟示,也是新時代優化民族文化資源的必然趨勢,更是鞏固中華民族大團結的現實要求[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