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妙音 西北大學
如何讓“文物活起來”,如何在新媒體時代闡釋和傳播文化遺產的價值,是一個跨學科的重要議題,關系到人文意識形態的構建、城市形象營銷的謀劃甚至人們的生活形態等。“場景”作為移動時代媒體的新要素,以城市歷史文化遺產作為載體重構了其價值闡釋和傳播的空間場域,推動了其價值的“再發現”。文章以西安為例,從傳播學角度剖析場景化傳播模式在這一過程中如何發生作用。
國際上“文化空間”被定義為:“一個可集中舉行流行和傳統文化活動的場所,也可定義為一段通常定期舉行特定活動的時間。這一時間和自然空間是因空間中傳統文化表現形式的存在而存在的”。美國學者愛德華·索亞(Edward W.Soja)著名的“第三空間”理論解讀了媒介對于文化空間的再造。“第一空間”指城市中建筑物、街道等物質實體;“第二空間”指在廣告和影視作品中的想象性空間;“第三空間”是“三元組合概念:空間時間、空間的再現與再現的空間”。傳統與現代文化空間理論的對比,反映了新媒體時代文化空間生產的內在機理,即愛德華·索亞所指涉的三元組合的“第三空間”理論,是一個開放、動態的統一復合體,新媒介的新型技術元素和傳播模式在空間中不斷擴展邊界,進行了文化價值的生產與再生產。
在網絡短視頻平臺中,在社交需求和功能創新驅動下,隨著智能手機基礎用戶的裂變增加,現已形成了“全民生產”的勢態,個人現實生活與媒介中構建的空間形態也深度互嵌。基于城市宣傳、城市經濟發展的目的,短視頻逐漸成為城市提升城市形象、打造城市名片的載體。隨著國內旅游需求、消費需求的增加,有關城市文化的短視頻也相對更容易引流和變現,賦予了如西安作為歷史文化遺產名城等這些文化空間以新的社會意義與商業價值,其影響著人們的生活和意識形態,即對于文化空間的生產與再生產。
歷史文化遺產包含了兩個層面:意識文化原初價值完全消失的文化遺產,如廢棄的廟宇、建筑;二是原初價值部分得到保留,該文化仍是部分人的生活方式或生活內容,如某一種語言的使用或某一種風俗習慣。歷史文化包含了豐富的人類歷史和智慧,在不同的歷史階段被賦予常新的社會意義和社會功能。可以說,歷史文化遺產價值和意義的構建史就是人類社會主流文化生態的創造史,歷史文化遺產更是社會及城市發展的核心競爭力之一。正如西安在新媒體時代中所展現出的歷史與傳統碰撞出的魅力以及所帶來的經濟價值,都是基于該城市厚重而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依托其優越而不可代替的城市文化符號,比如基于歷史文化的藝術符號,基于建筑和美食的感官符號,基于電影和電視的影視符號。城市歷史文化遺產在場景化傳播模式的裂變和推演下,是對于文化載體進行創生意義構建的時代性文化現象。作為城市歷史文化遺存的文化實體,在新的媒介生態中被賦予了新的文化價值,并將其重構為一個新的文化統一體和新的社會人文生態圈。
在新媒體時代,以移動媒體用戶數量超過PC端用戶為標志,場景的概念以一種核心要素身份被嵌入到移動媒體中,就此開啟了移動傳播的新思維,其被認為是“移動媒體的新入口”和“移動互聯網時代的核心”。以智能手機為代表的移動媒體像人類的器官一樣不可或缺,數字化生存勢態更為凸顯。近年來,以場景為核心概念的研究也日益豐富和聯融,在當今的傳播學研究中的引用度與日俱增。
網絡短視頻在技術層面進行APP眾多功能的疊加以實現用戶的場景化應用,在內容層面通過剪輯、濾鏡等進行場景化修飾,在用戶連接方面努力塑造大眾對于特定場景的認同和向往。這種場景化傳播模式試圖聚合人流、物流、信息流、技術流等多方共同作用以最終實現對特定圈層有意義的重構。不得不說,以場景為核心的產品設計和用戶體驗是非常成功,實現了資本和技術的新突破:其生產了大量的新工作形態和價值模式,改變了很多傳統行業的業態,產生了更為豐富以及貼合大眾的新聞傳播模式。場景化的演繹提高了傳播的有效性,縮短了流行的引爆周期,推動輿論和公眾話題的引導。
有研究者認為,“短視頻生產對地理空間有著更顯著的依賴,并反過來不斷賦予空間新的屬性,甚至覆蓋了原有空間的各層指涉”。人們對現實空間的修飾和渲染,賦予了不同空間不同的呈現表征,而這些空間也作為一種媒介將潛在圈層的人在虛擬空間里進行了匯合。這種空間的生產和疊加,重構了不同圈層及不同文化表征的空間。
在新媒體中話題量和流量都比較高的城市西安,也是集資本、政策以及個人一種權利關系的體現、磨合和重新構建,我們應該強調經濟、政治和社會在這種權利關系背后的作用。比如西安的一些城市景點,突然變成年輕人的“打卡”圣地,五湖四海的人來西安參與“摔碗酒”等傳統風俗活動,以及“大唐不夜城”仿古文化步行街和“中國年·最西安”大型文化活動的成功……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對于物質文化遺存的“重新發現”,同時,因其疊加了新的經濟、社會和關系意義,也是一種權利關系的體現。就是說,空間既是權力爭奪的物質場域,同時也是權力運作的媒介載體,而這一過程往往是通過“權力的空間化”實現的。
城市歷史文化遺產代表了一個城市過去的社會意義系統,而場景化的傳播模式讓過去與現在、讓歷史遺存與今人今事以一種很高的沉浸度和良好的體驗感交織互動,這個統一的系統融入了人們的生活,融合進了城市的發展空間。實體物質遺存所承載的知識和情感兼具歷時性和共時性,聯結著過去和未來,歷時性內容在共時性的現實中影響著人們對于個人、城市的認知和情感,也重構了城市的人文生態和發展路徑。所以,在新媒體高度侵入的時代,多方位多視角的的闡釋和傳播城市歷史文化遺產的價值,是作為尋找家園的人類的內在驅動力的體現,也是研究當下媒體和城市嚙合的題中之義。
城市文化遺產在價值闡釋和傳播過程中存在德布雷討論的危機。德布雷指出現代社會“共享的信息變得越來越容易,感受共同的歷史卻變得越來越困難;可移動的領域越來越大,而歷史意識領域卻越來越小;技術聯結越來越強,象征性的聯結卻越來越弱”,因而引出真正的危機是人類文明遭遇的關于傳承的危機。
在新媒體時代,人們對于城市文化遺產的解讀不斷重疊,但是對于文化遺產價值呈現出一種認同的斷裂,人們接受信息的渠道豐富而多樣,但是科學性的歷史文化知識與信息卻難難以避免認知的斷層,這就是有關傳承的危機的一種體現。我們應該以人為核心,構建具有核心價值觀的歷史文化遺產價值體系,從公眾的視角出發,回到人民中去,培養全民對于保護歷史文化遺存的自覺性,并且在任何時代,任何文化空間,對歷史文化遺產的價值解讀都應結合當代傳播技術手段和人文生態,創造以核心價值為體系的溝通交流平臺把歷史文化遺產和人類聯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