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的李漁,是一個才華洋溢又博學多識的文人。在他的雜著《閑情偶寄》中,有關于園林建筑、美容、居室、器玩、飲饌、種植、養生等多方面的論述。
在“飲饌部”中,李漁較為系統地提出了自己的飲食養生觀。
李漁開篇便提出“蔬食第一”的主張。在蔬菜美食中,他推崇竹筍為第一。竹筍之美味在于,清、潔、香馥、松脆,居于肉食之上。他說,倘若將筍與肉在一鍋合烹,人們會先揀筍吃,而忘了吃肉。食筍之法有多樣,他不喜與他物伴之,尤其不主張以香油合之,那會埋沒筍之真味!至美之物,最適宜便是單物品嘗。“白煮俟熟,略加醬油”則最為美味。而與葷物相伴,則牛、羊、雞、鴨皆非所宜,唯獨與肥豬肉相烹最為合宜,并非取肥肉之油膩,而取其肥肉之香味入筍,至為鮮美。烹熟后當盡去肥肉,湯汁也不合多存,僅存半數清湯,調合與醋、酒,這就是他所發明的“葷筍”。這種“葷筍”的湯亦可以留做鮮汁,烹飪其他菜肴時可增鮮。廚師善于烹飪者,凡是焯筍留下的湯汁全都悉數留下,在燒制其他菜肴時,即可加入筍汁。有時,還可用干筍磨成粉末,用以在菜肴中增加鮮味。清代的文人顧仲在《養小錄》中,也記載了這種增鮮法。
李漁在《閑情偶寄》中推“谷食第二”,他認為五谷是養生之食物,人只有解決溫飽問題,才能有研究吃和重視吃的基礎。但是,美食是為了養生,不能因貪食與嗜食而傷生,“人則不幸為精腆所誤,多食一物,多受一物之損傷,少靜一時,少安一時之淡泊,其疾病之生,死亡之速,皆飲食太繁,嗜欲過度所致也。”李漁頗重粥飯之樂,他授意廚房小婦,預備花露一盞,待米飯將要蒸熟時澆上,澆后再閉鍋片刻,蒸熟的米飯香冽無比。嘗過此飯的食客們很驚詫,以為用米不過是尋常五谷,怎能就如此清香?他很得意這個“秘之已久”的方法,并細告行此法的細節,不必將花露澆遍滿鍋,只灑一小片即可。否則,花露香掩其米飯香氣,反而過分了。花露則用“薔薇、香櫞、桂花三種為上,勿用玫瑰,以玫瑰之香,食者易辨,知非谷性所有。薔薇、香櫞、桂花三種,與谷性之香者相若,故用之”。
李漁稱“肉食第三”,代表了中國飲食文化的傳統觀念。他引用“肉食者鄙”的古人說法,認為食肉之人“以肥膩之精液,結而為脂,蔽障胸臆,猶之茅塞其心,使之不復有竅也”。因此,便不善謀,不聰明。此言也許有些極端,但又不無道理。現代社會的畜牧業產品可規模化經營,肉類、蛋類和乳類食品多了,人們若不加以節制地惡吃、濫吃,確實會產生糖尿病、膽固醇及血脂高等“富貴病”。李漁多反對屠牛、狗以食肉,認為“以二物有功于世,方勸人戒之不暇,尚忍為制酷刑乎?”尤其是一種炮烙鵝掌的吃法,讓李漁最為厭惡,據說是用滾沸的一盂油澆于鵝掌上,然后縱放鵝于池內,任其跳躍,再重新捉回再澆于沸油,復縱復擒,如此四回,便可得肥厚豐美的鵝掌以食之。李漁痛斥此種“惡吃”,是一種發明人該入地獄的殘忍陋習。
李漁以為在畜類家禽中,食羊肉與雄鴨最具養生功效。羊肉最易折耗,他引用諺語:“羊幾貫,賬難算,生折對半熟對半,百斤止剩念余斤,縮到后來只一段。”一只百十來斤的羊,宰割后只余肉五十斤,待羊肉煮熟后卻又僅得二十五斤了。所以,羊肉有補氣養神之功效,“最能飽人”。初食時并不感覺飽,以后會漸漸覺得飽,吃得太多還容易上火。因此,“凡行遠路出門作事,卒急不能食者,啖此最宜。”他還舉例說,陜甘地區的人們多牧養羊群,那兒的人每日只食一餐,卻仍然能維持體力,可見《本草綱目》所載羊肉補氣之功效,可比人參、黃芪。同時,李漁還警誡諸人,“凡食羊肉者,當留腹中余地,以俟其長。”吃得過多,“傷腹壞腹”,亦容易傷生染疾。食雄鴨也頗具養神補氣之功效,他又舉兩句民諺:“爛蒸老雄鴨,功效比參芪。”其他家禽肥美者多母多幼者,如母雞小雞最適宜為食材,而唯獨食鴨則雄鴨最為肥美,老鴨最適宜為食材。“雄鴨能愈長愈肥,皮肉至老不變,且食之與參芪比功,則雄鴨之善于養生,不待考核而知之矣。”
李漁喜食魚,他以為捕魚于生態有益,“故漁人之取魚蝦,與樵人之伐草木,皆取所當取,伐所不得不伐者也。”“食魚者首重在鮮,次則及肥,肥而且鮮”,即是食魚的最高境界。但二美不能兼具,魚類的諸品種繁多,常有所偏重,如鱘魚、鯽魚、鯉魚,偏重于鮮美,則宜于清蒸作湯;如鳊魚、白魚、鰣魚、鰱魚以肥美而勝者,則宜于調以厚味烹飪。“煮魚之水忌多,僅足伴魚而止,水多一分,則魚淡一分。”“更有制魚良法,能使鮮肥迸出”,他以為看好火候的蒸魚是美的,將魚置于盤中,放入鍋內,“入陳酒、醬油各數盞,覆以瓜姜及蕈筍諸鮮物,緊火蒸之極數”“便以鮮味盡在魚中,無一物能侵”。
(據“光明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