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抱

即便已經長大，結婚并成為母親，我們依然希望自己風雨中像個大人，陽光下像個孩子。如何永葆一顆孩童般單純、快樂又昂揚向上的心？聽著名兒童文學作家、冰心兒童圖書新作獎獲得者毛蘆蘆娓娓道來……

“哎呀，看看這雙眼睛！烏溜溜的、亮晶晶的、清凌凌的，都能照出我的人影啦！”

女兒小紅棗出產房的第一刻，搶上來抱她的第一人，是矮小清秀、靈健開朗又性急的外婆。

“出娘胎才幾分鐘啊，就會盯著我看啦！這小寶貝兒，長大了一定很聰明！”外婆抱著剛落地的外孫女，樂得忘乎所以。完全忘記了這小寶貝兒的爸爸、奶奶還在一旁等著看小寶貝兒一眼，抱她一抱呢！

“嘖嘖，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像還在沖我笑，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外婆終于把小紅棗托到了她爸爸和她奶奶面前。

爸爸緊張地搓搓手，正想從外婆手中把小紅棗接過去，沒想到，左腿因患小兒麻痹癥短了幾厘米、走路一搖一晃的奶奶，“唰”地站起來，身子一撲，雙手一探，就像孫悟空摘仙桃似的，把小紅棗摘了過去。

“哎呀，這大眼睛、這高鼻梁、這鵝蛋臉……”奶奶使勁兒盯著小紅棗，看了半晌又繼續說道，“我自己生了兩個兒子，本來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有個女兒，現在，我的愿望總算實現了！”

聽孩子奶奶這么說，我這個書呆子媽媽還是長舒了一口氣，心里踏實了。

其實在我懷孕4個月時，老房東徐德儉大夫就幫我把過脈，告訴我懷的是個女孩啦！那之后我也反復委婉地跟孩子奶奶轉述過大夫的話，可奶奶依然不屈不撓、源源不斷地往城里運送著大公雞。只因她聽鄉親們說，多給孕婦吃公雞，就會生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奶奶雖然腿腳不便，但比外婆更性急，走路雖然像是洪水中的小舟總左右搖晃，可是，每次當這“小舟”滿載著煲好的大公雞來城里時，她搖動的速度，總是比那些“大輪船”還快捷。

直到小紅棗被護士抱出產房，奶奶也許還存著一絲僥幸吧—希望孩子是個男孩。

可此刻，奶奶一遇見小紅棗那雙無辜、天真、美麗、清澈的大眼睛，馬上就被小孫女俘虜了，甚至一直喋喋不休地強調：“女兒好哇，女兒是娘的小棉襖，女兒對娘最貼心！生兒子是生名氣，生女兒則是生福氣呀！你看我們這女兒，鼻梁高聳聳，大眼睛亮晶晶，一看就是個聰明蛋，將來一定能做女狀元……”

“姆媽……”孩子她爸笑著打斷了他母親的絮叨。終于，小紅棗被奶奶小心翼翼地遞到爸爸手中。

清瘦挺拔、英俊文雅的爸爸接住小紅棗時，臉上綻開了一朵璀璨的笑荷，歡喜得眼睫毛撲閃撲閃的，在眼瞼下閃出一片陰影，卻根本不曉得如何抱孩子。他就像托硯臺似的把孩子半托在胸前，那硯臺里，仿佛還滿是墨汁，他怕墨灑了，緊張得雙手都在微微打戰。又像摟著一片云似的，半彎著手指攏著孩子?？赡窃贫渌坪踉谟蝿?，他怕她飄走了，就把下巴頦兒低下去，半抵不抵地靠著自己懷里的那個小東西。

她又似一朵蓮，爸爸卻怕蓮瓣上有露滾下來。

她又似一頭鹿，爸爸卻怕鹿角把他的心刺穿。

她又似一軸畫，爸爸卻怕畫里頭有樹枝鉆出來。

不，他分明已被那露打濕了，被那角刺穿了，被那畫掛在了樹上。

才抱了女兒不到兩分鐘，這位新晉父親，已經激動得面紅耳赤、汗流浹背……

“哎呀，你這爸爸，不會抱孩子啊。還需要好好學習呀！看，我抱給你看！快跟我學！”就在爸爸抱孩子抱得喜不自禁又緊張兮兮之際，孩子被一個大眼睛、圓臉龐、說話快言快語的阿姨搶了過去。這阿姨，是我的初中同學、好閨蜜張美紅，是市紅會醫院的護士長，也是女兒出生時，守護在我產房門口的親人之一……

女兒就這樣來到了人間。圍繞在她身邊的親人們，給予了她最親切溫暖的擁抱。她一瞬間就得到了那么多美好的、第一次的擁抱，我這個當媽媽的，真替她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