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1949年,中國在進入轉折年代的關鍵時期暴發了嚴重的自然災害,新生人民政權面臨嚴峻挑戰和考驗。危機面前,中國共產黨適時制定了“生產自救,節約渡荒”的重要救災方針,中央人民政府有計劃地執行了救災運動與節約運動相結合的政策,在政府各機關廣泛開展一兩米節約救災運動,同時依托新成立的內務部成立中央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作為運動指導組織機構。各地政府機關、團體和軍區系統積極響應,并逐步擴大到社會各界人民群眾,掀起了全國一兩米節約救災及節約捐助的熱潮。這一運動持續時間長、影響廣泛,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國家救災物資不足的缺陷,救濟了大量災民,增強了政府的信任度和認可度,鞏固了新生人民政權,彰顯出中國共產黨強大的組織動員和危機治理能力。運動取得的一系列寶貴經驗也為此后救災防災工作的開展與完善提供了歷史借鑒。
關鍵詞:新中國;節約渡荒;一兩米;救災
中圖分類號:D25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21)06-0021-12
1949年,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勝利,新中國宣告誕生,中國由革命年代進入和平建設時期。但國家建設任務卻異常艱巨,不僅要在全國范圍內開展經濟、政治、社會等領域的建設和治理工作,還要在執政資源匱乏的情形下,應對全國普遍嚴重的自然災害的挑戰。危機面前,中國共產黨適時制定了“生產自救,節約渡荒”的重要救災方針,不僅取得了與災情斗爭的勝利,而且贏得了民心,鞏固了新生人民政權。目前,學術界圍繞“生產救災”的研究取得了一系列成果,但對“節約救災”問題相對重視不夠。事實上,“節約救災”貫穿了中國共產黨整個救災工作的始終,并發揮了重要作用。1949年11月,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一成立,即決定在中央機關開展每人每天節約一兩米舊秤16兩為1斤。救災運動,同時成立中央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作為運動指導組織機構。1949年12月19日,周恩來以政務院總理名義發出指示,號召機關干部帶頭響應中央人民政府一兩米節約救災運動的倡議,開展節約互助運動。1950年3月,中央救災委員會鑒于“一兩米節約運動”已取得的成績及各地新災情的不斷發生,決定把它推廣到各界群眾中,從此掀起了全國一兩米節約救災運動及各種節約募捐的熱潮。這一運動持續時間長、影響廣泛,曾兩次延長運動期限,展現出其在國家救災工作體系中的重要作用,成為我們黨領導人民群眾節約救災的典范,彰顯了一個先進政黨強大的動員能力和危機治理能力。這種形成于革命年代的危機治理方式不斷與時俱進,致使我們黨在建設、改革時期乃至新時代戰勝一個又一個困難和挑戰。本文主要對19491950年“一兩米節約運動”的歷史開展過程及成效影響進行論述,并從中探討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節約救災機制特點及經驗啟示。
一、“一兩米節約運動”的產生及發展
新中國成立伊始,全國普遍嚴重的自然災害成為和平建設中的最大困難,考驗著中國共產黨的危機處理能力和執政能力。黨領導下的人民政府把救災作為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適時制定了“生產自救,節約渡荒”的重要救災方針,領導全國上下開展了一場普遍深入的“一兩米節約運動”及各種節約募捐活動。
(一)“一兩米節約運動”的發端
1949年,新中國剛剛成立即遇到了十幾年所未見的嚴重自然災害。這一年,旱、凍、蟲、風、雹、水、疫等各種重災在全國范圍內連續發生,尤以水災最為嚴重,為1931年大水災以來所未見。據內務部統計,該年全國受災面積約12 787萬畝,受災人口約4 555萬人,糧食減產114億斤,災情遍及全國16個省、區,498個縣市的部分地區[1]1。河北、安徽、江蘇、山東、河南、平原6省災情尤其嚴重,災民生活普遍陷入危機[2]62。其中,華北災區人口達800多萬,被淹土地達2 700萬畝[3]。至1950年,災情形勢依然嚴峻,受災面積達15 018萬畝[2]53。1949年,災荒的累積效應并導致1950年的春荒現象,受災人口多達4 920萬[4]。如此嚴重的災情,不僅把眾多的災民推到了死亡邊緣,而且給社會穩定與經濟的恢復發展造成極大困難,對新生的人民政權來說也是一個嚴峻考驗。此次重災發生,究其原因,從自然方面來看主要是1949年夏秋之間雨量集中,汛期提早,長江、淮河、漢水及河北省各河干支流都發生嚴重的決口和漫溢。但“人禍”亦是重要因素。水災最嚴重的地區均為新解放區和收復區,這些地區以往在國民黨統治下,水利建設無從談起,河堤常年失修、一觸即潰。國民黨軍隊在潰退時為阻止解放軍南進,又恣意破壞河堤河防。再加上匪患燒殺搶掠,地方糧倉多被毀壞,農民耕牛、糧食、財物多被搶劫,民無儲蓄,不少農村經濟處于破產狀態,一遇上自然災害,人民幾乎毫無抵抗力。
與國內普遍嚴重的自然災害并存的情形是,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財政經濟面臨的嚴重困難。1949年,許多地方解放戰爭尚未結束,各項事業百廢待舉。全國大部分地區也基本上沒有正規的稅收制度,國家財力很有限,政府財政出現大量赤字。資料顯示,1949年政府的財政收入只有相當于303億斤的小米,支出卻達到576億斤小米,收入約占支出的一半[5]。1949年11月18日,陳云在《關于物價問題的報告》中指出:“我們的財政收入,四個月來是一億八千八百萬元(舊幣,1萬元折合新幣1元,下同),總收入只占總支出的百分之三十四點六,赤字數目是三億五千五百萬元,它占總支出的百分之六十五點四,也就差不多是支出三元,收入一元,赤字二元?!盵6]政府收入遠遠不敷支出。
面對嚴峻的災情,華北人民政府、華北局、華北軍區率先發起每人每天節約一兩米運動,以支援災區。1949年9月13日,華北人民政府決定,所屬機關單位開展每人每天節約一兩米新中國成立前后,人民政府各級黨政機關工作人員一般享受革命戰爭年代形成的供給制分配制度,并且考慮物價經常有波動,以小米市斤作為計算薪資的單位,以保障實際生活水平。根據1950年1月20日政務院通過的中央直屬機關新參加工作人員工資標準規定, 科長級每月的薪金是小米360斤至600斤。救災運動,同時繼續深入開展節約反浪費運動。各部門各直屬單位均分別成立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作為“一兩米節約運動”以及機關節約與反浪費運動的指導組織機構。運動采取自愿方式,全體工作人員不分供給制、薪給制均可參加到運動中來,并根據各自力量,自愿捐輸。時間自1949年9月起至1950年2月底止,為期6個月[7]。
9月12日,華北軍區司令部、政治部向全軍發出開展每人每日節約一兩米運動的號召,要求節省一切可以節省的開支以救濟華北地區遭受各種災難的同胞。13日又指示所屬各部隊具體辦法,強調運動必須由黨委掌握,堅持群眾自覺自愿的原則,反對以命令的方式強迫群眾執行。同時要求研究節約的辦法,以及擬定6個月內可以節約捐助災民的款項數字等[8]。9月14日,中共中央華北局機關號召所屬各部處全體工作人員響應黨的號召,積極開展節約一兩米救災運動。各支部立即召開討論會,全體工作人員一致響應這一運動[9]。
華北人民政府一級各機關、華北局與軍區系統首先響應這一運動,所屬工作人員踴躍捐輸。1949年9月份,華北人民政府秘書廳、檢察院、法院、司法部、水委會、合作委員會、公安部、人民銀行、財政部、企業部、教育部、民政部、工商部、農業部等,總共捐小米14 700斤,人民券3 029 621元,衣物618件,鞋襪77雙,帽子40頂,布2丈3尺。在節約捐獻救災中,實際上都超過了一兩米的原定數目,捐額都在5斤左右,有的部門甚至高達50斤以上,有的還捐出了棉衣、津貼、保健費與年老優待金[10]。河北省軍區早從8月20日起即開展了大灶每人每日節約一兩米、中小灶節約二兩米的節約救災運動。為解決群眾麥種困難,全軍從9月15日開始減吃一半細糧,并在自覺自愿的基礎上開展個人獻金獻物運動。不少人將自己長期積蓄下的現款、衣服、鞋襪、毛巾等物獻出。僅據8月20日至9月底40天的統計,共節約現款人民幣7 080 686元,小米94 492斤,小麥2 957斤,馬料5 149斤,以及大批衣物、木柴、馬草、日用品等[11]。
各省市政府機關也積極響應節約一兩米救災運動的號召。北平市人民政府于9月28日在接到華北人民政府關于深入開展節約救災運動的快郵代電后,向市民政局發出第471號令,要求按照過去渡荒經驗,積極響應華北人民政府關于深入開展節約救災運動、每人每天節約一兩米運動的倡議[3]。這一運動被推廣到各直屬單位,北京市各縣救災委員會及北京市民政局代收的救災物資,計有中央各機關節約救災款14億元,節糧折款10億元,節糧202 417斤,衣物55 557件,這些救災款及北京市募捐的救災款2.3億元并于年內被寄至華東軍政委員會轉發蘇北、山東等地,用于對重災區的救濟[12]。察哈爾省委于9月26日向全省發出開展生產節約運動的指示,號召全省各機關、部隊自9月份起,立即普遍開展一兩米的節約救災運動,暫以半年為限,省內非災區同胞也要開展每人每天節約一把米救災的運動。綏遠省府于9月21日發布緊急指示,要求各縣區積極響應華北局號召,由縣長負責成立節約救災委員會,一律從10月份開展節省一兩米運動。各級領導干部也要以身作則、厲行節約,堅決反對浪費和貪圖個人享受行為[13]。
“一兩米節約運動”繼承了我們黨在極度困難時期節約互助的渡荒經驗和傳統。中國共產黨歷來倡導厲行節約,面對災荒年景更是如此。1942年至1943年晉察冀邊區出現災荒后,邊區政府發出節約救災指示,規定縣以上機關每人每日節約小米半兩,縣以下各機關也應盡量節約[14]。1943年3月,陜甘寧邊區政府為應對災荒以及預防來年春荒,領導各機關開展了普遍的節約救災運動,對各機關“在供給標準數內,如能節約經費或糧食,經調查實在,即給予十分之一的獎勵”[15]。1943年4月1日,彭德懷指示八路軍總部直屬機關和部隊即日起每人每日節約小米一兩,并號召大家捐米、捐款,救濟災民。同日,鄧小平發表關于動員全軍助民春耕、節約糧食、救濟災胞的談話,要求全師官兵開展節約救災活動,戰斗部隊每人每天節約半兩小米,后方機關每人每天節約一兩小米,作為救濟災民之用[16]。1945年5月,陜甘寧邊區政府向全體軍民發出“關于防旱備荒的訓令”,要求切實開展節約運動,珍惜每一顆食糧,節衣縮食渡過困難[17]。1945年冬和1946年春,蘇皖邊區遭受40年來空前大災荒,邊區政府管轄范圍內有災民420萬。新成立的蘇皖邊區政府盡管財政十分困難,仍撥出3億多元的救災糧款,幫助群眾渡過災荒。駐當地的新四軍在“節約救災”的口號下,干部、戰士每天節約二至四兩糧救濟災民,共節余伙食共計小麥5 700斤,華中幣4 874元,燒草3 515斤,捐助救災[18]。1948年6月,為應對因遭匪禍天災所造成的嚴重災荒,陜甘寧邊區政府主席林伯渠向各機關、后方留守部隊、學校發出關于節約救災的緊急通知,號召立即開展節約救災運動,每人每日節約小米一兩,停止所有非急需的修建和購置,共計節約糧食1萬石,衣物9 000件救濟災民[19]。
(二)“一兩米節約運動”在機關和軍區系統的廣泛開展
1949年10月27日,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簽署華北人民政府結束工作的命令,所轄五省二市歸中央直屬。10月31日,華北人民政府正式向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辦理移交。新生人民政權建立后,對節約救災工作予以高度重視,決定將生產救災與節約救災結合,繼續深入開展“一兩米節約運動”,并依托內務部成立中央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作為指導機關,各地政府機關、團體以及軍區系統迅速掀起節約救災熱潮。
一是建立節約救災領導機構,制定節約救災方針。一切救濟機制的核心在于建立統一的救災領導機構,適時制定有效的救災政策方針。1949年11月7日,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成立伊始,便迅速召開各重災省區救災匯報會,強調要貫徹“節約防災,生產自救,群眾互助,以工代賑”的救災方針。11月29日,又專門召開節約救災會議,決定成立中央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繼續在中央人民政府各機關工作人員內開展節約一兩米救災運動,時間自1949年11月份起至1950年2月底止。為保證節約的米糧能盡快到達災民手中,會議決定該項節約米不折現款,由節約救災委員會商同財政部,將每月實扣小米數撥往受災各省,再由各省轉發至災區[20]。12月19日,周恩來以政務院總理名義發出“關于生產救災的指示”,號召機關干部帶頭響應中央人民政府每人每天節約一兩米救災運動的號召。非災區和城市人民也應發揚友愛互助的精神,幫助災區[21]5。1950年1月6日,內務部發出“關于生產救災的補充指示”,強調要重視節約的作用,提出“非災區節約與救災一樣重要”[21]7,10。
二是節約救災宣傳與捐募動員。在節約救災運動中,各級黨政府組織都注意到了宣傳教育和動員工作的重要性,通過層級式的政治動員模式,確保節約救災政令的迅速貫徹和有效完成。在具體動員方式上,北京市各界救災委員會將宣傳動員與捐募工作緊密結合,一方面確定自愿量力的捐募原則,不得強迫,并以此去教育干部,向市民作普遍的宣傳解釋。另一方面,各分會根據自己的不同情況制定出具體的募集動員辦法,有的先開認捐大會,在負責人內部造成競捐熱潮,然后普遍推廣到全體會員;有的召開各種不同類型的救災會議,在會上進行動員勸募,或同積極分子普遍深入各戶進行募集[22]。北京市各區各公安派出所召開群眾大會,由中共區委會或區公所干部向市民宣傳節約救災意義,得到商店及市民熱烈響應。一些派出所的積極分子更自動組織宣傳隊,挨門逐戶地講解華北災情和農民在八年抗戰及三年解放戰爭中的功績,說明城鄉依存關系,提出“救人即自救”的口號。經過普遍宣傳和有重點的動員后,大家立刻擁到派出所捐款捐物[23]。石景山鋼鐵廠成立了節約救災委員會,并下設宣傳、總務、審議三股分工負責??倳爸睂俑鞣謴S均召開群眾動員大會,由四個業余學校講大課并進行討論,讓大家對工農的關系有更深入的認識,同時進行深入的節約反浪費教育[24]。一些大學舉行了節約救災勸募動員宣傳大會,由校領導做動員報告,并派勸募小組分赴火車站、輪船碼頭、旅館、飯店等處宣傳勸募[25]。在非災區農村,農村共產黨員和區村干部積極響應上級號召,深入宣傳救災意義,有的村用引導農民回憶災荒的辦法,激發群眾的同情心[26]。《人民日報》等新聞媒體圍繞政府的節約救災政策、節約救災運動的意義、救災運動的開展情況及救災成績等,進行了一系列持續性的報道和輿論宣傳動員。從這一時期的各種報刊史料、文藝作品中, 也都可以看到對勤勞節儉者的表揚和對貪圖享樂、鋪張浪費現象的批判。
三是各地節約救災運動的普遍開展。在中央人民政府的指示下,中央和地方政府機關、團體和部隊積極行動,各地節約救災委員會相繼成立。北京市于10月4日由本市各民主黨派、各社會團體共17個單位組成北京市各界救災委員會,由副市長張友漁任主任委員,各單位同時還設立分會與支會,全市共有分會26個、支會150個。北京市民救災踴躍,截至12月10日,北京市民政局共募集到救災物品52 371件,現款5.2億元,食糧121 231萬余斤。這些救災物資經經政務院批準,分配給河南、平原、山西等災區[27]。至1959年底,河北省通過各種形式的節約救災運動共募集糧食900余萬斤,款10億余元,共折糧食1 000多萬斤,還有大量衣被鞋襪等其他救災物資[28]。石家莊市委、人民政府、總工會在新中國成立之日,邀請各機關、團體、部隊、企業、工廠及人民代表50余人,在市政府禮堂商討支援災區人民問題。會上,一致通過成立石家莊市各界支援災區委員會,號召全市人民節約救災,開展捐薪、義賣、義演、義診及“一碗米”運動[29]。山東省人民政府于12月15日舉行第九次政務會議,批準成立省府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號召機關人員自12月起到1950年5月止,每人每月節約糧食2斤,并決定將庫存棉花26萬斤撥給災區[30]。節約救災運動并很快下達至山東省內各級政府,各市縣節約救災委員會陸續成立。12月21日,濟南市總工會向全市各級工會發出通知,要求迅速建立救災組織,廣泛進行宣傳教育,開展供給制人員每人每日節約一兩米,薪金制人員每人每月節約半個分分,是薪金制人員工資的計算單位,以分折合實物,每分折合大米3公斤,面粉0.75公斤,白細布1.33米,煤炭8公斤。運動,為解救6萬苦難災民作出貢獻。至1950年2月,全市共捐獻救災款35 046.8萬余元,糧食7.1萬公斤,衣物一宗[31]。平原軍區部隊自10月1日至11月30日止,每人每天節約一兩小米,全區共計節約111 714斤,辦公雜支只7個單位的統計即達425 383元。此外還有鞋子、單衣、毛巾等救災物品,軍區各直屬單位、軍政干校、濮陽分區等個人捐助達552 926元[32]。人民解放軍第十九兵團自1949年11月中旬發起節約救災運動后,一個半月內節約小米11萬余斤,捐集人民幣1億余萬元,柴票1萬多斤及大量衣服鞋襪等[33]。大多數機關、部隊內部在開展一兩米節約救災運動的同時,還繼續貫徹了革命戰爭年代實行的精簡節約運動,如節用水電及辦公用品、精簡人員等,以節約開支。各工廠、學校、團體等也熱烈響應政府節約救災的號召。以北京為例,北京市人民印刷廠捐獻了90多萬元[27]。石景山鋼鐵廠全廠職工3 397人,捐助者3 111人,占總人數91%,一月內共捐得小米14 794余斤,平均每人捐助4.7斤[24]。北京各學校至1950年3月7日,經由中央人民政府教育部代收者,共計實物小米13 349斤,人民券19 817 997 782元,折米1 841 631斤[34]。北京曲藝公會、北京評劇公會、人民文工團、市文委、中國青年藝術劇院等單位以及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茍慧生、譚富英等舉行了節約救災義演[27]?!度嗣袢請蟆仿毠こ咳展澝?兩救災外,并在3天中捐出小米3 342斤,人民券55 000元,棉、單、夾衣共73套及其他物品1部。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犯人,甚至也自動節糧捐小米300斤[35]。
(三)“一兩米節約運動”的二次延展與社會性深入推進
1950年春,由于正當春荒嚴重期間,青黃不接。中央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于2月23日召開第二次會議,決定將原本1950年2月底結束的“一兩米節約運動”再延長開展4個月,自3月份起至6月底止。5月13日,中央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第三次會議召開,鑒于個別地區續有新災發生,部分地區夏荒已有發生,會議提議“應有再接再厲,急需節約三個月之需要”[34]。同時, 鑒于6月份節約救災糧款到達災區時已過麥收,緩不濟急,一致通過將6月份各機關節約物資提前于5月解交,以便適時撥付各災區災民使用。為簡便手續,使節約款及早撥付各災區,會議一致主張各機關節約款不再由財政部扣除而由各機關匯總,直接交內務部。6月26日,中央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第四次會議正式決定,自7月份起繼續延長“一兩米節約運動”三個月。運動結束后,各機關、部隊自動繼續捐助者仍然很多。9月22日,鑒于災區生產已基本恢復,災民生存條件逐步改善,中央機關節約救災委員會再次召開會議,決定“一兩米節約運動”自1950年11月1日起不再開展。但全國各地自愿的互助互濟的節約募捐運動仍然在繼續進行。
這一時期“一兩米節約運動”的一個顯著特點是,不再局限于政府機關、團體、部隊,開始擴大到全社會各界人民群眾,成為全民性的節約救災運動。1950年2月27日,中央人民政府有關各機關開會,成立中央救災委員會。政務院副總理、委員會主任董必武在《深入開展生產救災工作》的報告中提出,政府的救災方針是“生產自救,節約渡荒,群眾互助,以工代賑,輔之以必要的救濟”,今后應繼續號召中央及各地機關團體與非作戰部隊開展每人每日一兩或二兩米的節約救災運動,并把這一運動擴展到社會上[21]13-20。3月11日,中央救災委員會舉行第二次會議指出,節約一兩米或二兩米的運動,已取得不少成績,應把它推廣到各界群眾中去,以加強支援災區。會議并決定由全國總工會、全國青聯、全國婦聯等單位發起各城市節約勸募救災運動。當日,內務部部長謝覺哉在《我們一定要戰勝災荒》的報告中指出,目下是面臨著春荒的嚴重階段,非災區和城市的人民要努力生產節約、支援災區,機關部隊人員要普遍地掀起節約救災運動,繼續推行節約一兩米運動,至災荒渡過為止[36]。3月17日,全國總工會、全國婦聯、青年團等13家單位聯合召開會議,舉行全國節約救災運動發起人座談會,號召非災區的農村和城市的同胞應對災區同胞表示深切的同情和關懷,展開一兩(或更多)米運動,協助災區同胞克服災荒。會議通過了告全國人民書,決定推動各地所屬單位廣泛宣傳,推行這一運動[37]。3月24日,政務院發布了“關于改變糧食加工標準、增加食用糧食的決定”,要求切實改變糧食加工辦法,制作“九二米”“八一面”所謂“九二米”,就是指100千克糙米碾磨出92千克白米;所謂“八一面”,是指100千克小麥碾磨出81千克面粉。,提倡人人吃標準米面,節約可能節約的糧食。經初算,如果全國一律不制精白米和頭等面粉,人人只吃“九二米”和“八一面”,則全國一年可節約糧食8億市斤,可至少養活200萬人[38]。
在黨的號召和領導下,“一兩米節約運動”在全國上下黨政軍民各界轟轟烈烈地展開。首先,中央和地方機關、團體和部隊繼續貫徹“一兩米節約運動”方案。河北省人民政府發出“關于動員全黨全民戰勝嚴重災荒”的號召,要求自1950年2月至5月,全省各級機關團體一切供給制、薪金制脫離生產的干部和人員(部隊除外),每人每月節米捐輸災區同胞5到10斤,得到熱烈響應,一個月內就有184個單位、20 848人捐助小米523 608斤[28]。河北省天津專署、中共河北省天津地委、河北省天津軍分區司令部等七機關團體聯名寫信給毛澤東主席,表示“誓本中央指示生產自救節約渡荒的精神”,“保證全區不餓死一個人,并為恢復生產而奮斗”[39]。上海市生產救災委員會和該市各機關團體于4月14日發起成立上海市節約救災委員會,至當年8月,共有1 268個單位開展了節約救災運動,提出節約一兩米、一斤米、一碗菜、一件衣等捐助辦法,共募集到捐款121億元,米30余萬斤,面粉6 000余斤,新舊衣物3萬余件,棉毛被褥1 000多條,所捐現款和物資大批送到皖北、蘇北,極大地支持了賑災工作。上海市還在市民中發動了“提倡吃糙米”運動,以減少原糧在加工過程中的消耗,提高出米率和出粉量,以達到節約救災的目的[40]。華北局機關截至1950年3月份節約小米3 583斤,捐獻棉衣37件、單衣80件及鞋襪等多雙;華北軍區各部隊節約米360萬斤,經財政部分發至河北、平原等省災區;華北人民革命大學節約小米96萬余斤,很多學生將自己的金戒指等捐獻出來救濟災胞[41]。遼西省在1949年冬市縣長聯席會議上提出“節約救災渡荒”的口號,要求非災區每人每年節約250克糧食,曬干菜1.5至2.5公斤,全省共節約糧食165萬公斤,貯存干菜950萬公斤[42]。廣西省人民政府提倡廣泛開展節約救災運動,反對鋪張浪費,嚴懲貪污。要求各地機關每人每天節約糧食二兩,部隊每人每天節約一兩,并要求有組織、有計劃地救濟災民[43]。中南軍政委員會決定從3月1日起,部隊每人每日節約一兩米,并號召把這一運動進行到災荒渡過時為止[44]。文化部電影局為響應人民政府節約救災的號召,由該局辦公室負責人報告節約救災的意義,號召全局工作人員除預先一次扣除3個月的救濟米外,并根據個人經濟情況,在自愿原則下,踴躍捐輸,僅3日內共捐獻薪資米3 920斤[45]。
此外,城市中的各界人民發起了支援災區農民的救災勸募和獻金熱潮。工人、學生、店員、工商業家,均節衣縮食,捐錢捐物。京津兩市工商業界勸募款項達12.7億余元,糧食78萬斤[1]14。皖北在1950年淮河水災后,號召非災區各界人士捐贈“一碗米、一件衣”,支持災區人民渡荒。各地紛紛響應,僅合肥、安慶、蚌埠等五市即捐贈糧食250余萬斤,華東幣1 400余萬元,豆餅2 400塊。各文工團、業余劇社在春節期間,均義演捐獻。皖南區也開展了各種形式的互助互濟和節約捐獻運動,至1950年5月,全區共募集米、麥、豆、面粉等雜糧300多萬斤,節糧近45萬斤。皖南行署及各專區、縣等機關共節約大米6.7萬多斤、衣物1.3萬多件、人民幣4 000多萬元、黃金2兩[46]。湖北省武漢市中小學部分師生發起“一千元,一碗米”的捐獻運動,隨即得到社會各界人士的響應,有的在業工人捐獻一天工資,機關干部每人每天節約2兩米,工商界也解囊捐助。其時,各界共捐獻大米30 420斤,人民幣6 779萬元[47]。在華北人民革命大學,師生節約小米近百萬斤[41]。
非災區和輕災區農村普遍掀起“一碗米”等運動。河北省委結合實際在1949年和1950年先后兩次廣泛開展“一碗米”等運動,動員社會力量互濟互助。盡管當時各地普遍缺糧,但各地農民仍以很大的熱情參加捐獻運動,紛紛提出“天下農民是一家,一家失火百家救,我們有災靠鄰家,鄰家有災靠我們”“饑了幫一口,勝似飽了幫一斗”等口號[48]。邯鄲于1949年12月成立縣救災委員會,在全縣動員群眾開展“節約一碗米運動”。全縣5個區236個村為受災群眾捐獻小米14 063公斤,雜糧3 807公斤。縣直單位捐獻小米3 224公斤,小麥100公斤[49]。滿城縣在輕災區和非災區開展每人獻一碗米、采摘一公斤干山藥葉活動,安置救助災民上千戶,4 000多人[50]。在全省上下的共同努力下,河北省各地災情基本上得到控制,災民的生活有了一定保障,討飯者和吃糠戶減少,災荒停止發展。山東省部分農村地區也開展了“一碗糧”“一把米”運動。梁平縣于1950年7月7日給全縣各界人士發出公開信,號召節約救災,開展“一碗糧運動”,政府撥給大米1.5萬公斤,群眾捐獻大米2.12萬公斤、谷子1 569公斤、雜糧1 975公斤、人民幣1 564元[51]。至1950年6月,魯中南、渤海、膠東等地農村共捐獻糧食1 261萬斤,人民幣6 221萬元[1]15。江蘇省灌云、淮陰兩縣部分輕災或非災區鄉,則成立集谷義倉,積極開展節米救災運動。當地農民說:“我們飽時要想到餓時,過去咱們這兒有災荒,政府從別處用船運糧來救濟咱們,咱們現在有吃穿了,也應該時刻記著別處的災民?!盵52]
二、“一兩米節約運動”的成效及影響
在人民政權和社會各界的合力救災下,全國普遍嚴重的災情在最短時期內得到緩解。至1950年底,全國絕大部分災區經過努力都制止了災荒的發展?!耙粌擅坠澕s運動”及各種節約募捐活動在整個救災過程中起到了很大作用,取得了不小的成效,影響深遠。
(一)緩解了災情,救濟了大量災民
《人民日報》1950年3月11日載,各地節約救災運動已取得很大的成績,據不完全統計,節約捐獻救災糧食已達2 265萬8 416斤。其中,自1949年8月至1950年2月23日止,原華北各機關及中央各機關節約捐獻,糧食達831 544斤,錢款380 791 107元,衣物21 092件;北京市機關節約及社會勸募款共達764 312 728元,糧食78 000斤,衣物52 371件;天津市全部各種節約勸募共折款933 581 247元;河北省發起一碗米運動、城市捐助及機關部隊人員的節約捐助等,共折米8 561 988斤,錢款191 018 627元,衣物52 449件;平原省機關節約糧食40萬斤,衣服1 898件;察哈爾機關節約及群眾捐獻糧食共80萬斤,衣被6 197件,款折土布2 193匹;華北軍區部隊6個月節約糧食360萬斤;山東省府發起救災捐獻運動,僅省府直屬機關1949年5月中旬至10月底即募到糧食307 197斤,款16 671 052元,被服8 624件。煙臺市與無棣、樂陵等七縣市即募到捐獻糧食421 687斤,款156 973元;皖北各機關發動樂捐,募到糧食500萬斤;蘇北各機關節約糧食達40余萬斤,同時上海市疏散難民回鄉生產委員會及上海市臨時聯合救濟委員會共援助原糧6 000萬斤,作蘇北棉墾水利經費;河南機關節約救災糧三個月一次付出120萬斤;湖北一次即募集糧食5萬斤,機關節約8 000斤,由慰問團帶給災區分發;江西發動非災區人民捐獻物資救災,募到谷物1萬市石,約值百萬斤。節約捐獻救災僅糧食一項,如按災民每人每月7斤半計,即可維持災民302萬1 122人30天的生活[53]。另據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公布的不完全統計數字,自1949年8月至1950年6月,內務部代收中央各機關全體工作人員一兩米節約救災款物,連同前華北人民政府民政部和北京市各界人民救災委員會所收救災款物,共計27億1 563萬2 000余元,糧食418萬3 114斤,衣物7萬6 435件[54]?!吨袊鵀幕氖酚洝穼Υ艘灿杏涊d:中央人民政府各機關自1949年11月至1951年底,共節約救災款33億元,糧食418萬斤,衣物7.7萬件[55]。
可見,一兩米至二兩米的節約運動以及在城市和非災區農村進行的節約救災捐助,是支援災區的一種有效辦法,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財政緊張、糧食和救災經費嚴重不足的缺陷。這些節約所得糧食及物資配合政府的賑糧到達災區后,使災區異常嚴峻的糧食形勢得到及時有效的緩解,成功地救濟了大量災民,并有力地配合了生產救災等其他各項救災工作的開展,保障了災民的生活和生產。在一些災區,節約所得救災糧食在政府的賑災糧中占據了很大比例,如河北省天津專區發放的200多萬斤救濟糧中有130多萬斤是由非災區群眾節約得來的[56]。
(二)增強了政府的信任度和認可度,鞏固了新生政權
在新中國成立前的整個民國時期,每逢一次大的災荒通常會造成千百萬人死于饑荒和百姓流離失所的局面。1931年發生的大水災,在國民黨的統治下餓死人數多達370萬人。新中國成立后,新生人民政權所擁有的物質條件與過去相比并沒有本質區別,但中國共產黨依然能夠通過生產自救與節約救災結合的辦法,“扭轉了歷史上無法扭轉的災難”[21]83,呈現出截然相反的結果。1950年內務部副部長陳其瑗在全國民政會議上的報告中指出,一年來的救災工作“獲得了巨大的成績”。去年是中央人民政府剛剛成立的一年,面臨著如此嚴重的災荒,卻基本上保證了“不餓死人”的口號的實現。雖然有的地方也死了一些人,這是我們深感痛心的,但與歷史上餓殍遍野死亡載道的景象,迥然不同。而且還與歷史上災后田園荒蕪赤地千里的景象相反,絕大部分被淹田地排水之后都補種上了,有些地區甚至還新開了不少耕地[57]。在對平原、山東、河北災區視察后,他又指出,“中央人民政府所提出的在災區提倡副業生產,實行以工代賑,厲行節約及發動群眾進行互濟互助等四項救災辦法都是極有效的”[56]。
“節約一兩米”作為個人收入的無償捐贈,在那個物質相對貧乏的年代能無私地奉獻給災民,也實屬難能可貴。對受災民眾的精神安慰與鼓舞甚至遠遠超過了物質援助本身,成為黨拉近與民眾距離的“試金石”。災區人民深刻認識到“共產黨和人民政府,才是真正為人民的”[21]200-201。他們到處唱著“毛澤東主席,賽親娘,發了衣裳又發糧”的歌子[21]200-201。形成了巨大的向心力,新生人民政權在群眾中的威信迅速提高,社會秩序得到穩定,為新中國恢復和發展國民經濟、集中力量開展社會治理工作、建立新秩序等,奠定了良好的群眾基礎和社會環境。
(三)凈化了黨風和社會風氣,形成勤儉節約的良好社會風氣
通過在黨政機關中推行“一兩米節約運動”及精簡節約和反浪費運動,在黨員干部中逐漸形成克勤克儉、艱苦樸素的辦事習慣,黨風政風有顯著改變,黨群干群關系變得密切。通過形式多樣、普遍深入的節約宣傳動員活動,開展“一兩米”“一把米”“一碗米”等節約運動,以及檢查落實和評比、表揚節約模范和批評任意浪費的行為等,使節約在人民群眾中逐漸成為一種行為規范,進一步形成了崇尚節儉、反對浪費、互助互濟的社會風氣。不少災區提出“生產與節約并重”,發動農業生產合作社等訂立節約計劃,做到人人都節約。許多地方節制用糧,婚喪嫁娶,過年過節,力求節省。使節約理念為全黨、全社會所認知與遵循。此后,黨在厲行節約思想的指導下,根據不同時期的形勢和任務,多次自上而下領導發動大規模的群眾性節約運動,如開展愛國增產節約運動以支援抗美援朝戰爭,厲行全面節約以積累“一五”計劃社會主義工業建設資金等,逐漸在全國培育了厲行節約、反對浪費的“勤儉建國”機制。1957年,毛澤東將“勤儉建國”正式確立為重要治國方針。他強調指出:“要使我國富強起來,需要幾十年艱苦奮斗的時間,其中包括厲行節約、反對浪費這樣一個勤儉建國的方針。”[58]
但是,由于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們黨對于全國性的災害斗爭經驗仍不足,在具體的救災工作中也不免出現了一些問題和偏差。例如,在救災方針的貫徹上,盡管黨和政府一再嚴格申令必須依照自愿原則,務必消除強迫和變相攤派,但有些地區仍違反這一募捐原則。北京市各界救災委員會個別區分會在協助商業會進行動員募集時,為單純完成數字,即發生了強迫捐募的偏向:某紙莊自愿捐1千斤小米,但該區派出所強制其捐1萬斤,經過討價還價最后捐了3千斤,這完全違反了自愿原則。另外一種偏向是非靈活性的攤派。北京市商業會在救災之初普遍規定“樽節一斤半米運動”,但因有些商人政治覺悟低,要么較大商戶藉口上級決定,只出1斤半米,不肯多捐;要么有些開明商戶愿意多捐,但怕突出,引發其他商戶不滿。由此反映出這種規定欠妥當,基本上是攤派性質,失去政治意義。對于這些有違節約方針的現象和問題,我們黨基本上能及時發現,查明真相,糾正偏向,并從中總結積累經驗教訓用以指導下一步的救災工作。北京市各界救災委員會總會針對募集中出現的偏向,第一時間予以糾正,并責成各區分會協助市商會進行動員募集工作,從此使節約救災工作有了新的變化,一般商戶自動認捐,較以前普遍增加兩倍,有的甚至超過四倍,而且得到了很好的反響[27]。
三、“一兩米節約運動”的經驗啟示
中國共產黨在全國執政伊始雖然缺少國家治理經驗,在抵御自然災害方面的機制也尚不完備,但中國共產黨畢竟是一個久經考驗的政黨,通過“一兩米節約運動”及節約募捐等社會參與的節約救災實踐,初步展現出一個先進政黨強大的組織動員能力和危機治理能力。從這場節約救災運動實踐中,至少可以得到以下三點經驗啟示。
第一,節約救災不僅是一個關系災民生活和生產的經濟問題,更是一個關系社會穩定和政權鞏固的政治問題。對一個國家而言,自然災害帶來的風險與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風險一樣,如果不能及時化解,那么同樣可以危及社會的穩定以及政權的穩固。新中國成立伊始,新舊鼎革、民心浮動,人民群眾對新政府的救災工作能力將信將疑,都在注視著中國共產黨和新生的人民政權,看災荒會不會因錢糧少而“餓死人”,新政權能不能持久?國際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我國災荒進行擴大惡意宣傳,斷言中國正“面對著四千萬人民,在現在和下一個收獲之間挨餓的前途,數以萬計的人會死亡”[59]。面對國內外復雜的形勢背景,黨和政府把救災工作上升到“重大政治任務”來看待,要求各級政府機關人員率先垂范,積極開展節約一兩米運動及反浪費運動,分擔災區人民痛苦,從而贏得了民心,穩定了社會秩序,新生人民政權得到鞏固。在很大程度上,節約救災運動的政治意義已經超出其經濟意義。強調厲行節約不僅是災害到來時的應急之策和政治任務,更是關系到政權穩定甚至民族存亡的重大政治問題。今天,中國歷經幾十年發展已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但在一定范圍內存在的浪費、腐化現象弱化了黨群關系,影響了黨的執政根基和執政地位。習近平總書記在多種重要場合的講話中指出了厲行節約于黨于國的迫切性和重大意義,要求全黨必須警醒起來,提高對節約重要意義的認識,切實做到拒腐防變。應當在全社會大力弘揚厲行節約、反對浪費的美德和精神,使之成為新時代深入人心的重要價值觀,并成為嚴格的制度規范。
第二,充分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這一重要法寶和政治優勢。集中力量辦大事是解決重大突發事件問題的現實需要,本質上體現的是國家治理體系的一種突出能力。新中國成立初期,黨領導開展節約救災運動應對自然災害,反映了黨政軍一體化高度集中的舉國機制優勢。在整個運動過程中,黨統一調度指揮,通盤制定政策,首長親自負責,赴災區實地考察調研,督促檢查。地方各級政府配合行動,積極貫徹中央政策和指示,制定具體節約計劃,以最快的效率宣傳動員,確保中央政策能由上而下及時得到落實。人民軍隊則以堅決服從命令的方式節省捐獻糧食用品全力支援災區,充分發揮生力軍作用。正所謂“黨委揮手,政府動手,軍隊幫手”。在這種舉國體制下,下級服從上級,局部服從全局,地方服從中央,個人利益服從國家利益。節約救災運動打破了地域界限,全國從機關到部隊,從城市到鄉村,“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災區和非災區凝聚為一個聯系十分緊密的社會整體,體現了救災機制的高度一體化。正是在這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之下,最大限度地彌補了新中國物質條件的不足,使各項救災工作卓有成效。當前,各種自然災害仍在威脅著我國和人類,不但造成人民生命財產的損失,甚至會造成社會的劇烈動蕩。2020年暴發的新冠肺炎疫情及其在全球的蔓延,更是敲響了警鐘。繼承和發展我們黨集中力量辦大事的一貫主張和優良傳統,發揚全國一盤棋思想,堅持黨的集中統一領導,調動各方面的積極性和多方資源,形成強大合力,始終是應對自然災害和重大突發事件的信心和底氣所在。
第三,堅持人民至上和走群眾路線。人民立場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政治立場。在節約救災運動過程中,黨始終以負責任的態度,將人民生命和財產安全視為救災工作的最大問題,反復強調“節約救災是一個緊急任務,關系著數百萬災民生活和生產的問題”[60];黨員干部要力戒官僚主義和麻痹思想,發揚深入群眾的作風,親自下鄉到災區進行調查,切實掌握災情,擔負起責任;要堅持群眾自覺自愿的原則,反對以行政攤派和命令的方式強迫群眾執行;要組織起人民自己的力量,形成群眾性的節約救災運動,充分發揮人民這一“最有保障最可信賴而又取之不竭的源泉”[21]30,由此得到人民群眾的廣泛支持。當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進入新時代,新時代意味著全新的歷史方位,也意味著國內外一系列的風險和挑戰。只有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群眾觀,堅守人民立場,團結凝聚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力量,才能應對前進道路上的各種風險挑戰,克服重大阻力,化解重大矛盾,推動社會主義事業不斷向前發展。
四、結 語
新中國成立初期,全國普遍嚴重的自然災害對新生人民政權形成嚴峻挑戰和危機。中國共產黨在領導災民“生產自救”的同時,決定沿用革命年代的危機治理方式,在政府機關和全社會廣泛開展“一兩米節約運動”及各種形式的節約捐助。通過適時制定“節約救災”重要方針,建立各級節約救災委員會組織機構,深入節約救災宣傳教育動員等,迅速募集起可觀的救災款及救災物資,不僅使災情得到緩解,災民得到救治,而且增強了民眾對黨和政府的信任度和認可度,鞏固了新生人民政權,并為之后開展大生產運動、建設新中國,創造了良好的社會政治環境。這場節約救災運動實踐更為深層的意義在于,它初步展現了中國共產黨作為一個先進政黨的強大組織動員能力和危機治理能力,以及堅持人民至上、對人民負責、走群眾路線的信心和理念。
“一兩米節約運動”的開展雖是在國窮、救急與救險之時作出的臨時決策,但厲行節約及節約互助互濟的救災方式自此之后得到不斷發展,為以后的救災工作積累了有益的經驗,成為我國救災工作的重要內容和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防災減災救災工作發表重要講話或作出重要指示,強調要更加自覺地從抵御各種自然災害的實踐中總結經驗,整合資源,統籌力量,筑牢防災減災救災的人民防線。由此,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如何在黨的領導下構建有效的全民節約救災機制,厚植國家救災的群眾基礎,引導全社會形成節約共援災區的理念和風氣,匯聚強大、可持續的力量,仍是值得深入思考和研究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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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ving Food and Getting Through the Famine”: The Practice and Enlightenment of “Saving One Liang Food Movement” in the Early Days of Establishment of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SUN Qinmei
(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China Studie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 China)
Abstract:Serious natural disasters broke out in the critical period in 1949. The new peoples regime was facing severe challenges and tests. In the face of the crisis,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timely formulated the important policy of self-rescue through production and conservation movement. The one liang conservation movement was widely carried out in government organs. At the same time, the central organ economy and Disaster Relief Committee was established as the guidance organization. Local government organs and military region systems responded positively and gradually expanded to society. This movement had a wide impact, greatly encouraged the enthusiasm and confidence of the affected people, consolidated the new peoples regime, and demonstrated the strong organizational mobilization and crisis management ability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A series of valuable experiences gained by the movement also provide reference for disaster relief and prevention in the future.
Keywords: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saving food and getting through famine; one liang food; disaster relief
(編輯:蔡秀娟)
收稿日期:2021-07-13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節約運動與新中國國家建設研究(19491966)(17BDJ049)
作者簡介:孫欽梅(1981-),女,山東臨沂人,副研究員,歷史學博士,政治學博士后,主要從事黨史、國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