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二題

李良旭

同 框

辦公室王姐的辦公桌臺板下有一張她和總經理同框的照片。照片上，她和總經理笑得都很甜蜜，對于平時不茍言笑的總經理來說，這種笑容是很難見到的。

不過，令王姐十分遺憾的是，這張她和總經理同框的照片里，卻有我張半拉子苦瓜臉。

每當看到這張照片，王姐就會指著照片對我說：“我和總經理同框，你什么時候躲到后面露出半拉子苦瓜臉？陰不陰陽不陽的，看到你這張苦瓜臉，真叫人惡心！”

我只得訕訕地賠著笑臉，一臉尷尬，恨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狠狠地抽自己幾個耳刮子。人家王姐和總經理同框，你怎么不及時躲開，還往前瞎湊什么熱鬧。

記得這張照片是在單位舉辦的聯歡會上照的。王姐跑到總經理身邊掏出手機，不曾想，我當時正在總經理身后，看到他們要自拍，沒來得及躲開，就把我這張半拉子苦瓜臉給拍了進去。

每當有同事看到王姐辦公桌臺板下的這張照片，總是嘖嘖嘆息：“王姐，你和總經理同框這張照片拍得可真好，唯一遺憾的是不知是誰躲在后面露出了張半拉子苦瓜臉！”

我聽了，心里酸酸的，又恨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狠狠地抽自己幾個耳刮子。

一天，我剛上班，看到王姐正將臺板下那張照片拿出來，用張黑紙將總經理的頭像貼了起來，這樣一來照片就剩下王姐一張甜美的笑臉，和她身后我那半拉子苦瓜臉。我感到驚訝萬分，王姐這是怎么啦？她怎么把總經理的頭像貼了起來？

王姐看到我，甜甜地笑道：“小李呀，我倆這張同框照片，是我最滿意的一張照片，你的出現仿佛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真人不露真相啊！只是不知道是哪個死鬼跑到我們前面搶鏡頭，真叫人惡心！”說罷，王姐拿起這張照片，輕輕地在這張照片親吻了一下，邊旋轉著身體邊唱道：“我和你吻別，在無人的夜……”

我蒙了，王姐今天是吃錯藥了吧，她怎敢如此嘲弄總經理？我趕緊噓了一聲，說道：“小點聲，你不怕總經理聽到了嗎？”

王姐輕蔑地哼了聲：“你不知道嗎？昨晚他就被請進去了！”

對方正在輸入

深夜，總經理突然給我發了一條微信：在嗎？

見是總經理發來的消息，我趕緊回復：在的，總經理好！接著就看到對話框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看著這行字，我心里不禁想，大半夜的總經理給我發消息有什么事，這種情況在過去從沒有發生過。

白天開民主評議會，職工給總經理記名打分，結果總經理有20票不合格。當主持人宣布總經理得票結果時，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端著茶杯不停地喝水，喝水的聲音很大，從臺上話筒傳出來，敲得人心里一陣緊張。此時此刻，好像每一個人都在自問，那20張不合格票是誰打的？

忽然，我瞧見總經理的小車司機“單司長”正四下張望。因為是總經理的小車司機，我們尊稱他為“司長”。這“單司長”能量可不得了，許多辦不成的事如果找到他，意思到位，準能辦成。如果一不小心把他得罪了，好日子也就算到頭了。他也被人私下稱為是總經理的“半個耳朵”。

不經意地，“半個耳朵”的目光正好與我的目光相對，我趕緊低下頭，因為根據總經理平時的所作所為，我給他打了不合格。

低頭逃避目光，肯定會被精明的“半個耳朵”發現，于是我努力沖他笑了笑。這一笑，我就后悔了。果然，“半個耳朵”立刻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

下班了，在走廊里我正好迎面碰上總經理，趕緊向他打招呼。可總經理面無表情從我身邊走了過去，后面跟著“半個耳朵”。我眼前一陣發黑，險些站立不穩。

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20票不合格呢，怎么就光盯上我了？也許，這只是我的錯覺吧。對，一定是錯覺。我安慰自己。我兩眼緊緊盯著手機屏幕上那行“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來會顯示什么文字。

忽然，那行“對方正在輸入”提示消失了，總經理似乎正猶豫不決，不知輸什么字好。

我想，總經理想輸什么字呢，不好直接批評我又一時找不到委婉的詞匯表達怒氣？

忽然，“對方正在輸入”又動了，看來總經理想好了，馬上就會出現字了，我心跳得更快了。

忽然，“對方正在輸入”提示又消失了，看來總經理的思想斗爭十分激烈，他在矛盾著、思考著。

我快被折磨瘋了，干脆把手機丟在一邊不去看，內心忐忑無比。這個世紀最漫長的一分鐘過后，手機振動了，對話框里終于出現了新的文字——“明早來我辦公室一趟，有事要交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