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發投入對我國上市環保企業績效的影響分析

陳靜怡，張保留，羅宏，呂連宏

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

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勢必會帶來環境污染問題。通過發展環保產業控制污染，改善環境質量，成為實現環境與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重要途徑，環保產業借此機遇應運而生并快速發展。十九大報告中提出，要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社會，重要任務之一即為推動綠色發展，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壯大節能環保產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技術水平對于企業發展意義重大，而研發投入是環保企業技術創新的重要支撐，研發水平直接決定著產業的發展能力和國際競爭力。當前我國環保產業處于擴張時期，但與國外相比整體缺乏創新能力，這對于我國的環境質量改善乃至整個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均有不利影響，需要加快環保科技創新步伐，以突破資源環境瓶頸，推動經濟綠色發展[1]。因此，了解目前我國環保企業研發投入情況，探究其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研究促進環保企業高效高質量發展的措施，必要且緊迫。

國外相對更早地認識到了研發投入對企業經營績效和國家經濟發展的重要作用，因此開展了較為深入的理論和實證研究，取得了相對完整的理論體系和實踐成果。綜合看來，目前國內外主流的觀點認為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之間呈顯著正相關關系。早期學者研究表明，企業研發投入的增加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收益并且增加其市場價值[2]，研發投入與主營業務利潤率指標表現出正相關性，且對企業盈利能力影響顯著[3]。近年來，具體到不同規?；虿煌袠I的企業研究發現，研發是企業科技創新的驅動力[4]，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有正向作用并能提升企業價值[5-7]，但也存在一定的滯后效應[8-9]。與此同時，部分研究者認為研發投入與績效之間無顯著關系或呈負向關系。如Oswald[10]研究發現，英國企業的研發投入無論資本化還是費用化，都與企業績效之間無明顯的關系；Taveira等[11]選取巴西企業的面板數據分析發現，研發創新對企業績效無顯著影響。對于我國新能源上市公司[12]、國有上市公司[13]、高新技術企業[14]，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均不存在明顯影響。還有部分研究指出，研發活動在當期、短期內或初創期對企業績效產生負效應[15-16]，但是研發的持續投入會在未來幾年對企業績效產生促進效應[17-18]。孫瑩[19]提出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研發投入對當期和后續績效分別具有負向和正向影響；賁友紅[20]指出當期研發投入對企業綜合績效產生顯著負影響，滯后一期不存在顯著影響，滯后二期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針對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滯后效應，Teirlinck等[21-22]進行了最佳滯后期的研究，但沒有得出一致的結論，而近期研究發現這種滯后效應隨時間推移遞減[23]，也即研發投入對績效產生影響的時間有所縮減，以更快的速度逐漸凸顯出來。

綜上，關于研發投入對于企業績效的影響鮮有定論，其與企業性質、類型、規模等因素均有關聯，但研發投入對于科技創新的推動作用值得肯定，而創新對于產業快速發展則至關重要。環保產業作為國家培育和發展的戰略性新興產業之一，相關的系統化實證研究較為有限。筆者以我國深市滬市環保上市公司作為樣本進行研發投入與企業績效關系的實證研究，以期探索促進環保產業健康發展的著力點，并提出可行措施。

1 研究設計

1.1 研究假設

1.1.1研發投入對企業當期績效的影響

根據創新理論可知，創新是通過技術進步實現經濟發展的過程，創新能夠提高企業在市場的競爭力，對企業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而研發投入則是技術創新的主要來源，企業通過加強對研發活動的支持，加大研發投入，有助于開發新的技術和產品，同時能夠提高生產效率，降低生產成本，從而在競爭中占據一定優勢，促進企業績效的提升，使得企業可持續發展?；诖?，提出假設1，即研發投入與企業當期績效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1.1.2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滯后性影響

研發活動一般具有較長的時間周期，新的技術或產品從開始研發到投入生產需要一個過程，另外新技術的運用對企業生產力的提高具有長期影響，因此當期的研發投入可能對企業的績效具有滯后性作用。基于此，提出假設2，即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具有滯后性。

1.2 樣本選取和數據來源

以2016—2019年上海證券交易所(上證主板)、深圳證券交易所主板市場(深證主板)、中小企業板市場(中小板)及創業板市場上市企業為樣本庫，選取環保產業營業收入占總營業收入比例超過10%的企業作為研究對象。為保證研究期間樣本數據的完整性，選取的樣本須在2016年之前上市且連續4年披露研發投入數據，并剔除數據不完備的樣本。經處理后，最終選取61家環保公司作為研究樣本，相關數據均來自于上海證券交易所和深圳證券交易所披露的公司年報。

1.3 變量選取

(1)解釋變量。企業的研發投入主要包括資金、研發人員、研發設施等。考慮到企業規模的差異性，為使研究更具有可比性，從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和研發人員投入強度2個方面衡量我國環保上市企業的研發投入水平。

(2)被解釋變量。企業進行研發活動的目的是獲得相應的研發成果，并由此獲得產品銷售收入的增加，為企業增加利潤，這也是企業進行研發活動的最終目的。盈利能力是指企業獲取利潤的能力，也稱為企業的資金或資本增值能力，通常表現為一定時期內企業收益數額的多少及其水平的高低。鑒于當前對企業財務績效的研究中，衡量企業盈利能力的指標多為主營業務利潤率和資產收益率2個指標，因此選取主營業務利潤率、資產收益率作為反映企業盈利能力的指標。

(3)控制變量。影響企業績效的因素除研發投入外，還包括其他因素。企業的規模往往會對企業的經營產生一定影響，也就是規模效應。企業處在成長期時規模越大所帶來的經濟收益也會越大，而企業的規模達到一定程度后，可能會由于管理方面等原因導致收益不會隨之加大而增長。財務杠桿是衡量企業財務風險的主要指標，資產負債率過高時，會增加企業的財務風險，從而導致效益損失，而合適的資產負債率能夠增加企業的經濟收益。市場銷售能夠體現企業對市場的開拓力度，從而影響企業的績效。股權集中度能夠決定企業的資源配置及決策方向，高股權集中度意味著決策效率更高，而低股權集中度可能會造成“搭便車”行為，只有合理的股權集中度才能提升企業的財務績效。因此為了更加準確地反映研發投入對環保企業績效的影響，加入資產負債率、總資產、市場銷售和股權集中度等控制變量。

綜上，選取的變量指標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指標匯總

1.4 研究模型

基于上述研究假設及變量選取的情況建立多元回歸模型，公式如下：

Yit=μi+αXit+β1ASTit+β2MARit+

β3LEVit+β4OCit+εit

(1)

式中：Yit為被解釋變量，分別表示主營業務利潤率、資產收益率；Xit為解釋變量，表示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和研發人員投入強度；i為樣本數，61個；t為研究樣本數據采集的時期，即2016—2019年。

滯后回歸模型如下：

Yit=μi+α0Xit+α1Xi,t-1+…+αjXi,t-j+β1ASTit+

β2MARit+β3LEVit+β4OCit+εit

(2)

式中Xi,t-j為解釋變量滯后j期的值。

2 結果與分析

2.1 企業基本信息描述

目前國內的主要上市環保企業，主板約占50%的份額，其余為中小板、創業板，環保企業整體綜合實力尚待提高。本研究選取的61家上市環保企業中，在上證主板和深證主板上市的企業有25家，在創業板和中小板上市的有36家。分析上市環保企業在四大經濟板塊的數量占比情況得知，環保企業主要集中在東部地區，占比高達72%。主要是由于我國東部地區的經濟相對中部、西部、東北地區更為發達，因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環境污染情況較為嚴重，由此產生的環境治理需求催生了較多的環保企業。

圖1 上市環保企業各領域企業數量分布Fig.1 Distribution of the number of liste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companies in various fields

根據企業的主營業務所占比例，將選取的上市環保企業分為水處理、大氣污染治理、綜合環境服務、資源循環利用、環境監測和生態修復6類[24]，各領域企業數量分布如圖1所示。由圖1可以看出，我國上市環保企業主要集中在水處理和大氣污染治理領域，說明目前水環境及大氣環境的污染較為嚴重，治理需求較大。同時可以看到，綜合環境服務及資源循環利用的企業數量緊隨其后，說明市場也開始重視環境服務的提供并且意識到了資源循環再利用的重要性。而生態修復的企業目前來看還是相對較少的，這可能是由于生態修復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且取得的效益較為隱形，其價值處于被低估的狀態，這也說明其未來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2.2 研發投入描述性統計

通過研究企業年報得出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由表2可見，環保行業上市公司的研發資金投入強度整體偏低，僅為0.038，低于國際上公認具有競爭力水平的0.05，可見目前環保行業對研發的重視程度依舊不夠。另外其標準差較大，接近于均值，說明各公司對研發投入的差距較大，有部分公司處于研發水平低下的情況。從研發人員投入強度來看，雖然達到了0.151，但仍然處于較低的水平，有待提高。企業總資產代表了企業的規模，而目前的數據表明，環保產業的公司規模參差不一，成熟的大企業與新興的小企業并存，且差距較大。從資產收益率來看，整體的平均水平略微低下，甚至有的公司資產收益出現了負值，可見環保行業整體盈利能力較弱，市場成熟度還不夠高。資產負債率的均值為0.494，最大值為0.893，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國環保企業整體負債率偏高，企業應適當減少負債，將其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樣本企業中，第一股東持股比例最大值為0.721，遠大于最小值(0.104)，表明股權集中度的差異較大。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

分別對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和研發人員投入強度進行統計，結果見表3。由表3可知，環保行業上市公司2016—2019年的研發投入強度變動較為平穩，其中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在2016—2018年出現了下降的趨勢后，在2019年又有了提升，甚至超過了2016年的水平。從最大值來看，研發資金投入強度最大值的所有觀測年份都超過了0.1，研發人員投入強度最大值達到了0.4以上，說明環保行業存在研發投入水平較高的企業，但兩極分化較為嚴重，企業之間差距較大。

表3 研發投入強度描述性分析

2.3 回歸分析

采用STAT A14.0對我國環保上市企業的面板數據進行多元回歸分析。

2.3.1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對企業資產收益率和主營業務利潤率的回歸分析

進行Hausman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由表4可知，ROA的P為0，因此可以在1%顯著性水平下拒絕原假設，選擇固定效應模型，而根據MBP的檢驗結果選擇隨機效應模型。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表4 Hausman檢驗

表5 研發資金投入強度的回歸結果

從表5可知，企業的研發資金投入強度與資產收益率的回歸系數為-2.228，即研發資金投入強度與資產收益率呈負相關，且顯著性水平為0.01。這表示，提高企業的研發費用不僅不會增強企業的資產收益率，反而會降低。另外，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在0.1的顯著水平下與主營業務利潤率呈負相關，這與假設1有一定偏差。其原因可能是研發過程是一個相對較長的時間周期，而且當期投入到研發中的資金產生了機會成本，會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其他方面的投入，從而使得公司當期的盈利能力下降。

表5顯示，公司總資產與資產收益率之間存在微弱的正相關性，對主營業務利潤率有一定的負向影響，但綜合來看對公司績效的影響不大，這說明樣本企業整體已經度過了收益與規模同比增長的初期，進入了較為穩定的階段。而公司的資產負債率與公司績效呈負相關，即負債率越高會抑制公司的盈利，這可能是由于公司過高的債務給公司的經營帶來沉重的負擔，加大了企業的財務風險，從而造成企業績效降低。另外，本研究的樣本呈現的規律是，股權集中度越高的企業當期的績效會越好，說明當前環保產業的股權集中度處于一個良好的水平。

2.3.2研發人員投入強度對企業資產收益率和主營業務利潤率的回歸分析

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見表6。從表6可以看出，研發人員投入強度的回歸系數為正，說明其對當期績效有正相關影響，即企業績效會隨研發人員數量增多而增長，假設1得到部分驗證。但是，其對資產收益率及主營業務利潤率的回歸系數僅為0.150和0.036，可見研發人員對績效的提升貢獻程度較低，這可能是由于大多數環保企業的科研人員研發水平較低，缺乏高端型研究人才。

2.3.3研發資金投入強度滯后期的回歸分析

由于研發資金投入在當期對公司績效存在負相關效應，對其進行滯后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表7顯示，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在0.1的顯著性水平下在滯后一期時對資產收益率的影響呈正相關，而對主營業務收益率的影響在滯后兩期時呈正相關，即研發資金投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存在滯后效應，假設2得到部分驗證。這說明，雖然研發資金在當期不能促進企業績效，但是經過1～2年的時間，企業投入的研發費用最終能夠轉化為成果并為企業帶來效益。

表7 研發資金投入強度滯后回歸結果

由于研發人員投入強度對環保企業績效的影響限于當期，對后期沒有持續產生正向影響，故不對其進行滯后回歸研究。

2.3.4內生性分析

以研發投入資金強度對資產收益率為例，首先通過Hausman檢驗對模型是否存在內生性進行驗證，得到的卡方值為20.51，P為0.001，說明模型存在內生性問題。借鑒Groves等[25]的做法，選取核心變量的滯后變量作為工具變量，因為當期的績效不可能影響到過去的研發投入，因此其滯后變量具有外生性。其次，對內生解釋變量和工具變量之間進行相關性檢驗，結果顯示，二者在0.1的顯著性水平下相關。在檢驗該工具變量是否為弱工具變量時，得到的F檢驗統計量為297.81>10，說明不是弱工具變量。接下來，利用該工具變量控制內生性，進行GMM估計，結果如表8所示。將上面多元回歸結果與GMM估計結果進行對比發現，二者的估計幾乎一致，研發投入資金對資產收益率及主營業務利潤率仍然呈負相關影響，只是影響系數發生了改變，因此該估計改善了內生性問題，并且加強了上述回歸結果的可靠性。

表8 研發投入資金強度對企業績效的GMM估計

2.3.5穩健性檢驗

為了考驗評價方法和指標解釋能力的強壯性，對上述實證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由于上述回歸結果表明研發資金投入強度與企業績效在當期出現了負相關的關系，為探究不同領域是否存在不同情況，進一步增強回歸結果的穩健性，針對企業數較多的水處理領域和大氣污染治理領域進行了回歸分析，結果見表9。表9顯示，當期的研發資金投入強度與資產收益率和主營業務利潤率存在負相關。可見，目前幾年幾乎整個環保行業均呈現此規律。也即水處理領域和大氣治理領域都面臨當期的研發投入無法促進績效的提升問題，說明環保行業從研發投入到形成成果再到取得收益回報的周期較長。

表9 水處理和大氣污染治理領域回歸結果

3 結論與建議

3.1 結論

(1)研發資金投入強度在當期不能提高企業的績效，而研發人員投入強度則在當期就能促進企業績效的提升。

(2)增加當年的研發資金強度在第2年時能夠提高資產收益率，在第3年時對主營業務利潤率有促進作用。這一結論印證了大部分學者關于研發投入對企業績效具有滯后作用的觀點，說明研發投入所帶來的技術和產品創新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實現。因此，長期持續的研發投入，對科技創新的推動作用及企業績效的帶動提升效應才會更加常態化。

(3)結合企業的生存與發展依賴于其盈利能力這一事實，研發投入在當期或未來能夠給環保企業帶來不同程度的效益，提高企業的收益率。

3.2 建議

(1)充分意識到研發投入對行業發展的驅動作用，以科技創新推動環保產業轉型升級。加強對環保產業的政策支持，加大對環保企業的研發補貼力度，從而激勵和引導企業把更多的資金和人力投入到研發活動中。政府在加大研發補貼的時候應當嚴格資金使用管理，確保資金用于企業的研發，設立專門獨立的研發基金，根據公司的研發與利潤比例分檔位等指標進行階梯補貼。同時，政府應當健全知識產權保護制度，以減少研發投入的外部性，從而提高由此帶來的收益，進一步激發企業研發投入的積極性與動力。

(2)加大研發資金的長期投入，持續推動環保企業績效的提高。一方面創新能力的提高需要長期的積累，另一方面研發投入到形成成果回報也需要一個過程，因此研發資金的投入需要持續加碼，才能享受中長期產業升級帶來的紅利。目前我國環保上市企業的研發資金投入對企業績效已呈現出滯后性的推動作用，而且研發資金投入對于企業績效的影響很大，未來應當持續投入更多的研發資金，在夯實基礎性技術的同時，推動新技術、新產品的挖掘，實現以創新驅動發展，減輕研發投入的滯后效應，促進正向效應盡快顯現。

(3)提高研發人員的科研水平，同時尋求外界創新合作。雖然研發人員投入在當期就能提高企業績效，但是目前其貢獻程度較低。因此，企業可以建立激勵機制來增強研發人員創新的積極性，同時適當引入一部分高端人才，加強基礎性、開拓性創新，研發國家及市場急需的關鍵核心技術，從根本上提升企業的競爭力、經營質量和效益。另外，企業應當主動尋求與高校、科研院所之間的合作，強化產學研用的結合，加強成果轉化，加快推動環保產業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