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用語言學研究熱點及內容:文獻計量的視角

吳麗娜

(天津外國語大學濱海外事學院，天津 300000)

應用語言學這一概念自19世紀末由庫爾德內提出以來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尤其進入21世紀以后，語言學科得到了進一步發展，應用范圍空前擴大。目前，應用語言學在我國已有長達五十年的發展歷程，對其國外研究現狀進行梳理，找準研究熱點和重點，有利于我國應用語言學的進一步發展。本文嘗試以科學計量軟件VOSviewer為分析工具，以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數據庫為文獻來源，管窺國外應用語言學的研究理論和方法，嘗試從國外優秀成果中汲取經驗，為我國應用語言學提供新的研究思路和研究方向。

一、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一)研究方法

針對某一具體學科或者領域而言，核心期刊論文更具有權威性，尤其是被引較高的論文則被稱為領域內的經典論文，通過對國外核心期刊進行梳理，能夠高質量地獲得研究領域的研究概況，準確把握該學科當前研究熱點及未來趨勢。科學知識圖譜是將科學知識與結構可視化圖表銜接的研究方法，通過對圖譜的解讀精準直觀地觀測科學研究領域的進展.本研究使用荷蘭雷登大學開發的VOSviewer軟件，構建國外應用語言學研究的熱點領域及研究內容的研究框架。

(二)數據來源

本文選擇Web of Science數據庫為樣本，選擇核心合集，并檢索題名為TS=“applied linguistics”，數據庫來源包括SCIE/SSCI/CPCI/SCI，文獻類型選擇論文(article)，檢索時間為2018年11月30日，為了保證數據來源的真實可靠，筆者手動檢索并將所得到的文獻逐一對比篩選、剔除，文獻涉及多個領域，最終得到有效文獻415篇。

二、國外應用語言學研究計量分析

(一)高產國家/地區分析

通過VOSviewer軟件對415條文獻數據進行國家/地區分析后發現，從發文數量來看，發文量最多的是美國(USA)，其次為英國(England)、西班牙(Spain)、中國(China)、澳大利亞(Australia)、新西蘭(New Zealand)、日本(Japan)、新加坡(Singapore)、德國(Germany)、土耳其(Turkey)、蘇格蘭(Scotland)等國家。總的來說,對于應用語言學研究而言，中國(China)發文數量較多，同時占據知識網絡中的核心位置，說明我國的應用語言學研究在國際上得到較大的認可；從合作國家來看，美國(USA)與新西蘭(New Zealand)、英國(England)、日本(Japan)等國有直接聯系，說明美國與各國在此領域的合作密切，西班牙(Spain)只與澳大利亞(Australia)存在直接關系，說明西班牙在應用語言學研究中是個獨立節點；從研究時間來看，2008年左右對此領域便著手研究的國家有德國(Germany)、新加坡(Singapore)、美國(USA)、蘇格蘭(Scotland)，隨著顏色的逐漸變淺，表明其是較新的研究國家/地區，比如新西蘭(New Zealand)、馬來西亞(Malaysia)、伊朗(Iran)。

(二)高頻關鍵詞分析

共詞分析是分析高頻關鍵詞的重要手段，同一關鍵詞在該研究領域出現次數越多，表明它更能代表該領域的研究熱點與主題，同時該關鍵詞在這些文獻中具有共現關系。VOSviewer能夠更好地將共現關鍵詞進行聚類，即將相同主題的關鍵詞進行聚合，反映該領域文獻下研究方向的不同派系。在圖2中，圓圈的大小表示頻次的多少，不同顏色則表示不同的派系聚類，由圖可知，語言(Language)、英語(English)、話語(Discourse)具有較高頻次并居于最中心位置，共分為五個聚類31個關鍵詞。聚類1(8個關鍵詞)：學術話語(academic discourse)、學科(disciplines)、教育(education)、文類分析(genre analysis)、期刊(journals)、組織(organization)、定性研究(qualitative research)、學術論文(research article)；聚類2(8個關鍵詞)：第二語言習得(2nd-language acquisition)、習得(acquisition)、質疑(challenges)、教學活動(classroom)、教學(instruction)、語言(language)、學習者(learners)、詞匯(lexicon)；聚類3(6個關鍵詞)：話語(discourse)、認識論(epistemology)、知識(knowledge)、讀寫能力(literacy)、視角(perspectives)、學生(students)；聚類4(6個關鍵詞)：學術寫作(academic writing)、流派(genre)、導論(introductions)、元分析(metadiscourse)、學術論文(research articles)、修辭結構(rhetorical structure)；聚類5(3個關鍵詞)：英語(English)、特征(identity)、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

三、國外應用語言學研究內容分析

(一)應用語言學的元分析

1.應用語言學的本體論研究

應用語言學的定義要從應用語言學的過去和未來看，Hellermann(2015)使用1980—1984年和2009—2013年的數據顯示該領域向新出現的語言相關問題的轉變，以及期刊中與教育學相關的研究的重要性下降。Heath Rose(2016)從10個應用語言學期刊中分析了2015年發表的336篇研究論文，數據顯示，盡管這種表述在各期刊中分布不均，但是語言教學相關的研究占所有實證研究的32%，許多以實踐為導向的期刊現在占據了教學研究的最大比例，允許其他主要應用語言學期刊專注于各種與非教育學相關的語言問題。總的來說，教育學仍然是該領域的關鍵研究方向[1]。

2.應用語言學的發展研究

從應用語言學的發展來看，學者們通過運用不斷涌現的新興觀點，從系統演進的角度闡述了這一問題。這表現為二語學習者憑借對語言的興趣，了解所學語言的起源、結構、功能、習得、運用和趨勢，在交互過程中與應用語言發生動態適應，并同語言本身的發展和變化相契合。就動態化、復雜化的語言學系統而言，當學習者的語言表達和理解能力與語言習得和使用的科學研究形成互補關系，使得學習者對語言的興趣被視為系統的新興屬性時，他們對語言的興趣可以更好地得到進一步發展。

3.應用語言學的重定義

雖然現代主義對這一領域的定義強調了這一學科的理論、科學基礎,后現代主義的定義將(社會和政治)問責確定為該領域的關鍵，應用語言學學科在設計的瞬間找到了它的特色，提出了一個系統的解釋。這一特點,從一個基本的、哲學的角度來看，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方法對應用語言學的貢獻都可以得到解釋,這將使我們能夠負責任地培訓專業應用語言學家,并進行各種研究,以各種重點為基礎考慮[2]。

(二)應用語言學的理論基礎

社會政治、經濟、文化與應用語言學之間緊密聯系并相互影響，關注社會發展動向與思想意識變化趨勢是應用語言學研究的重要前提，構建完整、客觀的應用語言學研究體系與教學體系，可以滿足實際生產和生活中對語言學的使用需求。

1.應用語言學的政治經濟學研究

過去30年來，應用語言學在政治經濟學視域里的研究是一種重要的轉向，主要探討社會制度、規約和經濟發展對語言發展產生的影響，以及語言衍化對社會經濟的反作用。Susan Gal(1989)曾經呼吁在社會語言學和語言人類學方面開展相關研究，即“對語言結構、語言使用和政治經濟學之間聯系的研究”，并從理論基礎來討論和批判具體的研究實例。首先，它側重于探討政治經濟學中的問題和結構如何被越來越多的社會語言學家納入教育、工作和生活的研究中。其次，該研究特別關注社會階層作為中心如何對應用語言學的發展發揮作用。最后，它聚焦語言教學和學習研究中的政治經濟學，主要涉及應用語言學研究中政治經濟學的發展特點與趨勢[3]。

2.新自由主義的應用語言學研究

新自由主義和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最近才開始在應用語言學中引起關注。在應用語言學中，意識形態的出現具有不穩定、未完成、不可預測的特點，并且依賴于戴維·海姆斯所描述的“持久性”社會背景。新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顯然具有明顯的霸權，更加強調教育與培養語言學教師的目的在于為國家和社會培養人才，并進一步推動社會經濟發展，將應用語言學教育推向市場化發展的道路。應用語言學在大學教育中對新自由主義語言的批判和挑戰具有獨特的優勢，而且這種挑戰有可能形成更廣泛的政治共鳴，因為政府在持續的經濟衰退中可以為新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提供支撐[4]。

3.后殖民主義的應用語言學研究

后殖民主義多采用結構主義、女權主義、后現代主義的方法來消解中心、消解權威，倡導多元文化研究。在應用語言學研究中，人們越來越關注多元化和混合性。這種多元化以挑戰母語和語言使用習慣的現代主義觀點為特點，與后殖民理論相似，既支持融合性又支持獨立性。后殖民主義的多元轉向與新自由主義的多元文化重合，同時后殖民主義在應用語言學中的研究更強調邊緣性，是社會硬權力與軟權力的話語斗爭博弈的外在表現形式。

4.后人類主義的應用語言學研究

后人類主義由技術引發，促使人們重新考慮后人類的狀況、文化反思與批判，從技術吞噬影響下人類身體的存在樣態與形式開展具體的探究。后人類主義為應用語言學研究提出了重大問題——對語言、人類、客體的理解，要求我們創造性地在語言的生成和演變過程中思考人類本身，開拓性地應對技術力量帶來的經濟社會的瞬息萬變，系統性地建立應用語言新體系、新框架。

(三)應用語言學的分析方法

1.應用語言學的教學分析[5]

世界各國的語言教學研究在過去15年里發展迅猛，研究范圍涵蓋了計算機輔助語言學習(CALL)，歐洲語言學生教師組合(EPOSTL)、語言評估和情感因素等不同角度。應用語言學教學作為一個充滿活力的研究領域，在非母語英語國家(EFL)的發展尤為顯著。從2010—2016年土耳其同行評審的學術期刊上發表的140篇文章來看，學者們對應用語言學教學的研究注重概念發展本身的邏輯需要，但在教學實踐過程中缺乏學科間的交互融合，不容易在更廣泛的學科領域內匯集創造性成果，進而進行更具創新性的本土化研究。由此，應用語言學領域應當尋求更多學者對教學遷移的關注，推動學科間的交叉融合實現新的突破。

2.應用語言學的敘事分析

在過去20年左右的時間里，敘事探究作為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研究的替代方法的重要性已經大大增強。在過去的10年中，通過發表大量基于數據的研究和應用語言學敘事研究的若干文本，它已成為研究第二語言和外語學習與教學的既定方法。從2008年以來發表的研究來看，包括了目前語言學習和教學的敘事研究范圍，它討論了數據收集的創新(混合和縱向方法的使用以及敘事框架和多模態數據的使用)和數據分析(側重于敘述的話語和敘事寫作的使用)。它的結論是，這些創新代表了方法論多樣性的一個受歡迎的趨勢，即加強敘事探究對我們理解語言教學和學習經驗的貢獻[6]。

3.應用語言學的訪談分析

幾十年來，訪談一直被用于社會科學的實證調查，作為生成數據的主要手段之一。在應用語言學中，近年來訪談研究急劇增加，特別是在定性研究中，旨在調查參與者對一系列現象的身份、經歷、信念和取向；在定量研究中，訪談被用來產生各種問題的見解，如語言學習、詞匯推理、動機、語言態度、項目評估、語言課堂教學、語言能力和學習者自主等認知過程[7]。然而，盡管定性應用語言學中的訪談研究激增，但同樣顯而易見的是，訪談在該領域的表現方式存在深刻的不一致性。以研究訪談為視角，以社會實踐取向，對于定性應用語言學家在研究中使用的訪談方法，訪談數據的狀態以及如何分析和表示這些數據，提出了更強的反思性[8]。

(四)應用語言學的新特征

1.應用語言學的話語分析

在過去十年中，話語分析(discourse analysis，DA)作為一種廣泛切入文本的研究路徑，已經越來越多地被應用于應用語言學建立起的不同領域內，如今應用語言學的話語分析已經不僅局限于對話語的闡述，而是將范圍由以往的談論分析(analysis of talk)深入到對語言與其他符號資源的整合當中，形成了一套包括數據處理的具體實踐標準。同應用語言學的結合拓展了話語分析方法的實踐范圍，通過對“多元語言學的作用”“標準社會科學方法的探究”“話語分析進行直接社會干預的潛力”等新興社會主題進行分析，彌補了運用話語分析方法進行量化研究的缺陷，同時也大大豐富了應用語言學的研究內容[9]。

2.應用語言學的批判話語分析

在20世紀90年代末和21世紀初，應用語言學領域研究方向出現轉變，從那時起，該領域見證了一系列新興的文獻，這些文獻借鑒了各種分析框架和方法，這些方法被稱為批評性話語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CDA)。因此，對CDA在該領域中的作用進行方法論評估，既可以為希望在應用語言學研究中利用CDA方法的研究人員提供幫助，也可以提供一些理論和方法學來評估快速增長的CDA應用語言學，例如可以插入各種理論框架的語料庫分析工具(例如，實證研究、解釋性研究、批判性研究)，CDA不能脫離其范式理論，因為它與一套關于語言、文化、身份、社會實踐和社會世界的特定社會理論密切相關。因此，如果沒有對CDA理論取向的伴隨承諾，就不能應用CDA方法[10]。

3.應用語言學的跨學科分析

跨學科是科學綜合發展的必然趨勢，它能夠取代單一學科并激發新的創造性活力。20世紀90年代初，有學者認為復雜性理論有可能為應用語言學提供跨學科的思路，使得復雜性理論成為近年來研究的主要方向。同時，由于跨學科研究涉及對語言系統的整體改造，針對復雜系統需要研究學者們關注系統動力學研究。Diane Larsen-Freeman(2011)從該視角出發，通過12項原則強調這一新興跨學科主題，指出要把“變化”與“動力”作為我們關注對象的中心，把復雜系統的復雜性視為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關注復雜系統運行的環境，并通過實證方法驗證結論，號召學者們在這一系統中尋求普遍的階段性進展。

四、對我國應用語言學研究的啟示

中國的應用語言學研究經歷了一個從介紹、引進到消化、吸收，逐步發展到建立自己的學術話語體系的過程。1978年，桂詩春先生提出要引進應用語言學科，在自己所在的廣州外國語學院著手籌建應用語言學專業。目前，應用語言學專業已在各個高校發展起來，但是如何做好應用語言學學科教育成為當前關注的焦點，本文基于VOSviewer軟件對收集到的文獻的國家、高頻關鍵詞計量分析和應用語言學理論、分析方法的定性分析，找出國外應用語言學研究的熱點領域及研究內容的研究框架，為中國的應用學研究提出幾點啟示。

(一)立足本土，拓寬應用語言學理論研究

通過VOSviewer軟件對國外應用語言學理論的定性分析，發現國外應用語言學研究經歷了應用語言學的政治經濟學研究、新自由主義的應用語言學研究、后殖民主義的應用語言學研究、后人類主義的應用語言學研究，而我國應用語言學研究以二語習得、話語分析、外語教學、教師教育見長，研究理論應該立足我們中國國情，拓寬應用語言學理論研究。在不同的文化、社會背景下，結合應用語言學學科屬性，從不同視角理解語言、社會、文化的關系。加強應用語言學學術學科屬性的探討，強化理論研究對其的指導和引領作用。這不僅關系到應用語言學學科體系的發展水平與趨勢，而且對學科走向世界也具有重要影響，更是高校落實“雙一流”政策、建設一流學科的必要途徑。

(二)構建新的研究范式

應用語言學研究多被用于教學分析、敘事分析、訪談分析。目前，國內教學實踐過程中缺乏學科間的交互融合，應用語言學是一門動態的學科，只有在社會實際問題中才能得到發展，因此決定了它與其他學科相結合的屬性。如何將語言與特定領域結合是目前需要解決的問題，需要探索出新的研究范式。國內應用語言學的話語分析、批評話語分析依然采用的是國外研究方法，所以，我們應當拓寬語言學的研究視野，立足語言研究，深化研究內容，盡可能地向外擴展，與其他領域結合起來，打破學科間的壁壘，構建出中國范式的應用語言學研究方法。

(三)關注學科新特征

應用語言學中話語分析不再局限于對話語的闡述，而是將范圍由以往的談論分析深入到對語言與其他符號資源的整合當中，批評話語分析也開始借助于語料庫進行分析，出現語料庫語言學研究熱點。所以只有關注學科新特征，才能促進學科發展。研究應用語言學是一種以服務為導向的實踐科學，直接為社會服務，所以分析研究必須與時俱進，關注學科新特征。同時，應用語言學又是一門跨學科性質的學科，要求研究者理論創新，進行復雜性理論研究，又要與時俱進，將應用語言學及其他有關學科方面的知識加以整合，兼顧國家學科發展需要，發掘新的突破點，從而才能推進應用語言學的長足發展。